第二十二章 济国公得密报 郓王爷患瘟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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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纯惊慌的表情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她一定是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想到这还觉得有点好玩。自己那时的心跳就是预兆吧,提醒自己心爱的人就在跟前,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
原来身体真的会比自己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水都凉了,怎么不知道拿出来。”素晓将赵竑的脚从水中抬起,轻轻擦拭。
赵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刚刚的小欣喜也被烦闷取代,他和静纯现在算不算是相互折磨啊,这样的日子还要忍多久?史弥远不出手就很难犯错,他又怎么能将敌人一击致命。
“今日高兴,喝的多了些,有点累了。”赵竑这句话既是对刚才自己举动的解释,也是换种方式告诉素晓,一会不要来烦我。
素晓果然流转的眼波有些黯然,但是她怎么会强求呢,又温声软语道:“那奴家给公爷按按头吧。”
赵竑没有异议,他不能拒绝得太狠了,而且这件事情他也没法拒绝,素晓伺候人的本事确实厉害,按头的手法也是自己试过的最好的。
“公爷,我今天听徐夫人说……”
徐夫人说?赵竑心中冷笑,若是这位徐夫人真的说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赤羽能不告诉自己?这些话都是她从“屎夫人”那听来的吧。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这一边的赵竑从想念静纯的心情中切换到尔虞我诈,而马车上的静纯此时却被姨父揶揄着。
“我可不信是你姨娘派你来接我的。”
听着杨祖春冷漠的话,静纯不想回答,他应当是什么都知道的,却还这样问。
是她自己想来的行了吧!她自己贱的,人家都打自己了,还巴巴地想看他一眼,或者听听声音也好。
总是听说他最近办差做的不错,颇得官家赏识,好像之前那个冲动易怒、喜欢和自己爬树喝酒的人已经力自己很遥远了。她不仅找了个机会听到了他的声音,还看到了他的背影,甚至……还有他追过来的样子。
他的声音更加成熟稳重了,背影看上去没有那些人说的那样意气风发,反而看起来很是萧索,还有最后的回望……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他是不是也想见自己?那为什么不来找自己,难道拉不下脸和自己道歉?
“贵和知道娘娘给你议亲的事了。”杨祖春看到静纯还在胡思乱想,又不理会自己,便抛出了一个炸裂的天雷。
“啊?”果然,静纯的神情有些惊疑。
杨祖春也不知道将自己的感受告诉静纯对不对,难道要说贵和对她有不一般的情谊,他现在可能是有苦衷?那样的话,静纯这个傻姑娘不得一直等下去啊,说不准,还会破坏贵和原本的计划。
“他很惊讶,听说你提了那些要求觉得安北侯一定不会答应,我只说了那位小公子在闹绝食,他就也没再说什么了。”杨祖春决定客观地描述实情,不带一点自己的猜测,这样,就让她自己去想吧。
“哦。”静纯也只回了这一句,没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让静纯认为赵竑还关心她,但并不会过多干预她的婚事,仅此,就够了。曾经谈起什么都笑盈盈的开心果,现在除了提起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以外,已经很少会滔滔不绝地和人聊天了。
汴梁城的漓月迟迟没有收到完颜琮的回信,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定是他太忙了,或者是路上有事,信被耽搁了。
但是,往往越担心发生的事情它就偏偏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王嫂!”当看到完颜瑰气喘吁吁地跑进后院的时候,漓月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你慢慢说,不要慌。”漓月让宝嘉给完颜瑰倒了杯茶,安慰他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告诫自己。
完颜瑰摇摇头,“王兄在亳州也得了瘟症。”
轰!
响晴的天,为什么仿如打了个惊雷呢。
漓月强撑这自己没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宝嘉也不淡定了,“王爷现在怎么样了?亳州到底什么情况?”
“王嫂,我刚从宫里回来,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皇兄那里套出的话。”完颜瑰这才喝了口茶,然后坐在了椅子上。“亳州那边的瘟症和鹿邑、雎州都有所不同,原来的方子在那都不管用了,王兄深入疫区,每天和病患们一起,研究到底有何不同,这才染上了瘟症。”
“瀛王爷,说重点啊!”宝嘉有些急不可耐。
“朝中派去的医官已经到了,新任命的钦差也已经出发,听说那个和王兄同去的医女很厉害,她现在正在亳州主持治疗病患的事务,新研制的方子也比之前的效果好些,皇兄说他已经下旨让仇医官带几个得力的也去亳州。”
把事情听完整后,漓月不禁有些猜测,“只有你王兄一个人患了瘟症?那个医女没事?其他医官也没事?”
完颜瑰不知道为什么漓月这么问,愣了一下道:“据我了解的情况是这样。”
“你觉得王爷太倒霉了?”宝嘉也一脸不解。
漓月摇摇头,她不能说。她怀疑完颜琮患病是个幌子,他是想借此让朝中快点派人过去,皇上很念及和他的兄弟情谊,不会袖手旁观。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便赌对了。
可……如果不是呢?如果完颜琮真的生病了怎么办?
漓月一想到这里,心一下子像是被无数只箭刺穿一般痛苦,她深吸一口气,“我要去亳州。”
“什么?”完颜瑰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行!”宝嘉斩钉截铁地道。刚刚听到王爷有事的时候,自己也很慌乱,第一想法也是想要去亳州,但是现在被漓月提起,她马上警醒过来,这说不定就是皇帝故意透露给瀛王爷的,然后逼漓月动身,好在路上做什么手脚。
漓月和宝嘉各有心思,都是不能和对方言说的秘密。
完颜瑰反应过来,“王嫂,亳州也已经封城了,你就算去了,也进不去啊!”
宝嘉暗自松了一口气,漓月心中却还是不能平静。“这个瘟症可是会死人的,你觉得我在这坐得住?”
“瀛王爷,有没有可以和我家王爷通信的机会啊?”宝嘉也很担心完颜琮,如果不能去见他,是不是可以有其他方法得到消息呢。
完颜瑰无奈摇头,“肯定是不行,要不然王兄怎么会不给王嫂传个信回来呢。”
漓月本想留完颜瑰吃了饭再走,完颜瑰看漓月和宝嘉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己哪有心思吃啊,心里不堵吗?
他匆忙告辞,说自己还是在外多打听打听消息。
想到打听消息,宝嘉又想到了一个地方。
仍是那个说书的茶楼,店小二看到漓月和宝嘉来了,一脸堆笑着说:“二位许久没来了,还以为是哪里招待不周呢。”
漓月面上不似以往和煦,冷淡道:“还是老几样。”
“哎,您稍等。”
漓月和宝嘉还是去了二楼的那个包厢,楼下说书人的故事似乎极其精彩,叫好声不断,可是宝嘉和漓月在这坐到了打烊,那两个妇人也没有出现。
一天无功而返,漓月的心总是不能安宁。她突然有点明白每次上战场时完颜琮的心情了,之前自己还只是有种帮不上忙的无力感,现在还多了许多担心。
月亮悄悄隐没在云朵中,宝嘉听着院中似乎有声音,她披起衣衫出去,就见一个劲装的女子在院中舞着长枪,如瀑的长发只有一根缎带高高束起,眉眼中罕见的阴鸷与杀气,是连在并肩作战时,宝嘉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漓月此时就像一个停不下来的机器,想用尽自己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的眼睛渐渐地泛起猩红,宝嘉赶紧过去拦住她,漓月见出现了对手,手中的长枪似乎更兴奋了。
宝嘉飞身去兵器架上拿起了双刀,但三米多长的枪使自己根本就近不了漓月的身,更何况她的枪法如电如矢,自己怎能招架得住。
不出几个回合,宝嘉就弃了双刀跌坐在地,漓月的长枪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的枪头不断刺向地上的人,逼得宝嘉连连后退。
“你疯了吗?我是宝嘉啊!”
听到这声呼喊,漓月的眼神才突然变回澄澈,赶紧受了长枪,然后自己也蹲坐在地,抱头痛哭。
宝嘉缓了口气,赶紧爬起来向漓月跑去,一把抱住她,“你一向最是坚强,王爷还没怎么样呢!你可不能先倒下。”
漓月缓缓抬头,“宝嘉,我只是睡不着,想出来耗费些体力,自己累极了便能睡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好像魔怔了,根本停不下来。我好难受……”
宝嘉一下一下拍着漓月的后背,好似母亲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孩童,“我知道,我知道……”
宝嘉的声音也似乎也带上了些哽咽,“你之前从未觉得自己孤苦无依,是王爷给了你全部的爱,如果失去了他,你也会失去生命的意义。你还觉得,如果不是你非想要南下的话,他不会碰到这件事,不会染病,你又自责又惊惶,对不对?”
漓月突然笑了,看着眼角也有泪水滑落的宝嘉,“你什么时候偷偷长脑子了,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你这个人,我好心安慰你,你竟然侮辱我!”宝嘉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漓月的鼻子气呼呼道。
“宝嘉,”漓月是难得一见的撒娇语气,“我还是想见阿琮。”
若是别的事,宝嘉真的是会被她磨得没有脾气,也会像自家王爷一样,原则什么的可以往后放一放,但是这件事,她答应了王爷的,绝对不能违背。
宝嘉一时没有说话,漓月也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失落道:“回去睡吧。”
“漓月,”宝嘉叫住他,“你知道为什么在战场时,王爷每次那么担心你、生你的气,却从来没有非要跟着你或者扰乱大局吗?”
漓月一怔,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完颜琮的担心和生气,漓月觉得是理所应当,所以自己觉得内疚、想要加倍对他好,而这么做的原因呢?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贪生怕死,她之前粗浅的以为是他听自己的话,自己会高兴,否则惹恼自己生气,会两败俱伤,但是现在宝嘉单独提起,她忽然觉得自己想的是不是浅显了些。
“就不必说你日常操训和出征,单是你最危险的几次——那次夜袭你恋战去追敌,我们在山阴的时候知道你返回朔州驰援,还有后来你为了保护术虎高琪被那个黑衣人打伤……”宝嘉说起这些就气血上涌,仿佛和当时完颜琮的气愤与担心共情,“王爷他从来没有跑去你身边,难道是因为他不够用担心你,他不够爱你?”
漓月这时才发现,仅仅一年的时间,自己就经历了这么多危急时刻,如果换做完颜琮上了战场,让自己留在营中安心等他……不行,漓月直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她做不到!
“王爷清楚自己的本事,他能射中那个黑衣高手是因为自己在暗处,那人又被术虎高琪牵制住了,但是以他的本事上战场,那就是白送,他去了帮不上你任何忙,只会让你凭白担心,到时候你的精力不能用在杀敌制胜上,后果会是什么?你比我们更清楚。”
漓月听着宝嘉虽然句句在说完颜琮,但又何尝不是句句在说自己。
自己没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去了疫区那就相当于送死,自己不能保护好自己,还要分散阿琮的注意力,那阿琮的病怎么能好呢?自己为了一己私欲,拼了命的去见他,结果就一定会是好的吗?
不会,只会感动自己而已。
“漓月,你和王爷的心意彼此再清楚不过,比为了爱人一时冲动更难得的是保持理智。王爷宁可克制自己爱你、保护你的冲动,也要满足你驰骋沙场的心愿,我们现在就照顾好自己,让他安心,好不好?”
漓月点点头,“谢谢你,宝嘉。”
她大步走过去抱住她,“如果不是你及时叫醒我,我本打算打晕你,然后自己去亳州,就算封城了又怎么样,我不信我进不去。”
轻飘飘的话从漓月口中说出来那么容易,宝嘉的肝都在颤动,还好自己灵机一动拿王爷自身作比,要不岂不是一发不可收拾,她苦涩道:“谢福晋不杀之恩。”
漓月笑笑,松开紧抱着的双手,“宝嘉,我知道了,我现在不能去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太弱小,帮不上忙。阿琮他所在地方的凶险一点不比战场少,也是会死人的,是兵不血刃的。”
“你终于想清楚了。”宝嘉着实松了一口气。
“嗯,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要开始看医书,我要做能够帮上阿琮的人!”
宝嘉的笑容将在唇角,这是什么心理?
天啊,杨家的女子就天性要强吗?乖乖地安心在家里等着夫君回家不好吗?这通折腾……
宝嘉是钦佩漓月这个人的,但是作为自家福晋,她也是真的头疼,算了,谁让王爷喜爱呢,她也得跟着宠着呀。
“好好好!那我们今晚先睡觉,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嗯!现在还真觉得有点累了。”漓月回头望去,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从云里出来了,她冲着亳州的方向,
“阿琮,晚安。”
远在亳州的完颜琮此时正在床上忍受着高热的痛楚,“咳咳!”
他刚刚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漓月在喊他,他知道,漓月要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担心死了,自己写完的信还没有寄出去,这一切实在是太突然了。
自从漓月的信件到了之后,他觉得这次瘟症的事情真的太过蹊跷,越是深入疫区、了解病患,他越觉得,说不定当初自己的自责是真的,不是没来由的,那就是——同自己有关。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便不敢贸然给漓月去信了。他要用一种方法去检验他的猜测,于是……
正如漓月所想,他就是借自己的病症来让完颜珣做出选择,这样才能对他的猜测有所证实。
不过,漓月的担心也是对的,因为他也确实得了瘟症。他故意没有带面纱去给病患复诊,果然没过几日就病倒了。
他的这些操作没有逃过云贞的眼睛,问起他为什么要故意患病,难道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时候,他只是说,“研制药方到了瓶颈,只有亲自患上这个瘟症,才能更好地体会病患的痛苦,感同身受,更有助于研制解药。”
云贞只觉得荒谬至极,要是以这个说法,好多行当都不用做了,搞丧葬的难道还有自己死一回体验一下这个服务吗?更何况,他自己都要病死了,还怎么有精力研制药方。
云贞不知道完颜琮得到的那些消息,她只是以为这个人压力太大入了魔,只好自己多费些精力了。
“桃妹,王爷那边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总过去了,万一……给大家都传染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