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乌桓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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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角声声,打破了海子边的宁静。
好容易放松享受了片刻的乌兰贝娅,闻之陡然色变,忙拧身走向自己的小帐篷,只有那里才会让她躲过恶狼般的目光,避开那种令她感到压抑而窒息的感觉。
布克撒力注意到了贝娅异样的神色和惊慌的脚步,脸色迅即阴郁下来,随即看向轰隆作响的大队骑军驰来的方向。
一团厚重而污浊的尘土飞扬,缓缓弥漫开来,污染了绚烂的晚霞长空。
布克撒力用力吐出一口唾沫,吩咐呼伦快些把那营地的绳篱扎好。短暂三四日的扎营皆轻装简从,只带些少数树枝木桩,扎下几个角后,分别以草绳连接权做篱笆。此举只为提醒外人此间为乌兰部落的营地,非请勿入。却也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作用聊胜于无。
在乌兰勃特的热心引荐下,高旭没费多少工夫便与各头领寒暄起来,相谈甚欢。何咎与王颀则无声相随其后,只默默观察周遭的一切。
随着特殊的鼓声与号角齐鸣,所有人便见到自西南方向有大队的骑军驰来,在高高飘扬的黑狼尾旌旗下轰然而至。
大队乌桓突骑的簇拥下,居中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苏仆延颌下及嘴角有三绺短须,眉眼细长,颧骨高耸,行进时睥睨左右,颇显出狡诈狠戾之相。
其长子苏班、次子苏鲁分列两侧,拱卫着峭王来至连珠海子边。海子边最为优越的一处地段早就被做了标识,无人敢于前去抢占,老大一片空地上已搭建起巨大的虎皮营帐。
峭王苏仆延半眯着狭长眼皮,老远便看见了乌兰勃特与一名年轻的汉装男子立在一处,正与几名小部落的头领相谈。
这便是令次子苏鲁吃瘪的那位汉使吧!恍若未见一般视线电闪而过,苏仆延板着脸不做任何旁顾,径直策马骑进了大营。
在那里,提前安置好的虎皮大帐设施用具一应俱全,已然在他到来之前便准备妥当,虚位以待。
敢于让峭王等候的人,整个部族里多少年也未出现几位,曾有过的几人已经在煎熬中凄惨得死去。
苏仆延的方法很简单很粗暴,在木柴上架起大锅,将人丢进去慢火熬煮,受其责罚者无不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只一心祈求速死,然而每次苏仆延都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敢于冒犯他的人慢慢得被熬熟煮烂。
夕阳未落尽之时,赛牧会的辽东乌桓各方人等皆已到齐,参与其中的大小部落甚至有来自上古、渔阳、右北平、辽西等郡。
从今日规模来看,又比往年吸引了多出两成的部落前来赴会。因此苏仆延落座在大帐里厚实柔软的兽皮毯上时,颇为志得意满。唯一有些令他不快的,便是这身边的次子苏鲁带回来的消息。
近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汉使,年岁不大,却咄咄逼人,伶牙俐齿,出手也颇为果决。折了苏鲁的颜面倒是无妨,只怕传扬出去,无疑峭王的威信也将大受折损。
而那一队乌桓候骑的遭遇,也令峭王心中隐隐不安,夜半渡河的小队候骑中了汉人的诡计且不去说,留守营地的数人却稀里糊涂被袭杀,至今不知对方是何方宵小,这未免就荒唐至极了!
辽西乌桓王丘力居屡次三番遣人来商谈出兵之事,前中山太守张纯引诱丘力居率众随之叛乱,自号弥天安定王,遂自封为诸郡乌桓元帅,寇掠青、徐、幽、冀四州。
嗤!苏仆延想到此鄙夷一笑,乌桓元帅?你倒是支使我辽东属国狼族乌桓的一兵一卒试试?还不是金珠美女舍命往我这里送?所幸我没有急切出兵,如今叛军被大汉朝廷四处追剿,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而丘力居,众五千余落,也就是如此不堪一击的模样!不知何时,那辽西乌桓的牧场,说不得也会插上我族的黑狼大旗……
那么此时,辽东遣来汉使又意在何为?
苏仆延随手接过一杯马奶酒,身边这名跪着的奴婢已经捧着一会了,他若不取,这奴婢就必须这般捧着,动也不敢动半分。
懒洋洋端起入口悠悠一品,味似融甘露,真乃人间美味!
此时帐外有侍卫恭敬来报,辽东所遣汉使,辽东郡府五官掾史高旭求见。
呦呵,有胆魄!我不寻你,你倒急着寻来了!
苏仆延不禁冷笑,注意到边上苏鲁的恼怒神色,苏仆延心中暗道:你若是有这份胆气的话,也不至于受辱若此!
峭王眯缝着眼皮只冷冷瞟了他一眼,便令苏鲁战战兢兢得垂首一声不敢吭。
苏仆延随手一挥——传!
高旭昂首阔步进入大帐时,正见着峭王将镶金嵌玉的牛角酒杯放在一位奴婢的手上,却并未让其离去,而是顺手在那奴婢的脸上把玩揉捏了一番。
苏仆延眼角余光感受到一个挺拔的身影遮住了帐外光线的一瞬,遂发力揪着奴婢娇嫩脸蛋往上提,奴婢痛得满脸通红却咬紧牙根不敢呻吟出声,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出两行泪水。
那奴婢,是个身着典型汉服的汉家女子……
高旭眼神一敛,深深得长吸了一口气,明白这是在施展下马威的把戏,打算在开口前就先行杀杀汉使的威风。
你既身为汉使,抢了我儿的死奴,还当众杀了乌桓一名侍卫,此时此刻,你又当如何?眼睁睁看着我当面蹂躏这汉家女子,又是种什么体验?
想必你一定很是义愤填膺吧???
苏仆延想到此,加大手中力度,那柔嫩的肌肤已然被揪扯的毫无血色,泛出了青紫。奴婢颤抖着身躯强忍着蹂躏,手中捧着的酒杯在叮啷的碰撞声中摇摇欲坠。
“想不到堂堂峭王,竟是如此立威风于他人之前,岂不令人笑话!”高旭强压胸中怒气沉声道。
诘问之后,苏鲁不出意料得横眉冷对,苏班却稳重些,只是眼神冰寒森然盯着高旭。
峭王“荷荷”倒吸着气怪笑着,手指一松,那奴婢已是脸颊肿胀青紫了一大块,几乎瘫倒在地,却强撑着垂首,一步步双膝跪行后退,待离得稍远之时,方才颤抖着小心站起身来,再倒退着步出大帐。
“好胆色!好气魄!”苏仆延笑罢开口道,声音嘶哑而低沉,眼神阴鸷地望着高旭道:“贵使对死奴尚且心怀恻隐,此刻是不是也想着搭救这娇滴滴的汉家奴婢?”
这句话的挑衅之意甚浓,却是暗藏杀机。
“却不知峭王从何得来?”高旭反问道,你敢承认是从大汉掳掠来的吗?
“从何而来,却不必告知于你,既有人相送,又岂忍心拒之?”苏仆延自然不会承认是辽西乌桓丘力居寇掠大汉边郡后所送,遂打着哈哈避而不谈其来历。
“既如此,可否赎之?”高旭正色问道。
苏仆延却是一怔,怎么?又来?你果然是一根筋吗?
如若我不答应,你还要故技重施邀我决斗不成?
“倒是可以赎身,却要一命赎一命,如何?”苏仆延双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开口道。
“赎命不如换命,我可以一命换另一人之命,又如何?”高旭也冷了语气,双目死死盯住面前阴险狠毒的峭王。
“此话是何意?”苏仆延有些感觉不对,却本能地觉得危险正在临近。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不知峭王可听闻否?”高旭淡定地提醒,同时向前跨了一步。
苏班、苏鲁见状不妙,忙以目示意四周侍卫和门外的铁甲卫士,然而一阵呼啦啦扰动之后,却无人敢于环伺之际再进一步。
只因都听见高旭冷酷得一笑:“峭王以为,谁会更快一些?”
真若是鱼死网破,我自当奉陪到底!
苏仆延愣了愣,随即仰面大笑,“荷荷荷……汉家少年如若都如你这般,又怎会有汉人妇孺沦落至此?”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屡叛屡反,偷鸡摸狗,烧杀掳掠,汉家无辜百姓遭殃,又有何可以炫耀?!”
苏鲁此时再忍不住,出口怒斥道:“大胆!你说我们是贼?!”
高旭转头诧异地看着苏鲁嗤笑道:“方才峭王言称是有人相送,怎么你却承认是你等掳掠而来?”
苏鲁蓦然一惊,这才发现被这汉家子巧舌如簧绕了进去,一时间张口结舌,随即听见一声暴喝:“滚出去!无用的废物!”
苏仆延此时狭长的眼睛完全睁开,对苏鲁怒目而视,疾言厉色得大喝出声。
待苏鲁面色如土出了大帐,苏仆延换了一副脸色缓了缓语气:“区区一个奴婢,又何必如此?与贵使初次相见,便斗得你死我活,何苦来哉?”
高旭也舒缓了神色道:“某此行前来是为辽东与乌桓结好之举,并无拼死相争之意,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峭王素有智谋才略,又岂能不知孰轻孰重?”
“如此甚好!”苏仆延和颜悦色道。
挥手令侍卫们退下后,苏仆延突然带着和煦的笑意开口:
“不若,就将这奴婢作为见面礼送与贵使吧!以显我辽东乌桓之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