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暗刀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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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
门轴的摩擦声虽轻微,已足够在黑暗的风雨之夜中令人悚然一惊。
若有女眷在此,定然会被吓得失声尖叫。
门户洞开,寒风迅即裹挟着雨点卷入门内。屋内漆黑一片,屋外的微弱夜光浅浅映射出高旭的剪影,高进这才陡然发现,虎儿此时是赤手空拳!
还未及懊悔自己忽略了这紧要之处,高进便看见夜雨中两点寒芒无声无息地疾速飞至门前。
撕开雨幕,击碎雨滴,高旭在微光下盯着迎面而来的两支羽箭,箭镞锋锐清冷,在半空中一路溅射起细小的水珠。
高旭自门后扬起的手里凭空多出个门闩,“啪”的磕飞一支羽箭同时,左手快速掩上了另一面门扇,将第二支羽箭遮挡在门外。
“哚”!耳边的羽箭依旧在门板上震颤,高旭随意地快速瞄了一眼,并非军中制式强弓所用的长箭,长度缩了一半有余,乃是游侠儿惯用的短弓轻矢,既便于随身携行,也便于近距内刺杀。
湿漉漉带着些反光的庭院里影影绰绰立着数个黑影,院墙上依稀蹲立着两名方才射出冷箭的弓手,角落里的黑暗之中不知还隐匿着几人。
不速之客并未料到,在如此风雨交加遮掩下的潜行,竟然被提前发现了形迹,尚未来得及将这几名猎户居住的房舍前后围住。
部署尚未完成,对方已打开门户前来相迎,多少有些尴尬。
高旭已留意到后窗窗棂推开时的轻响,随后没有任何打斗厮杀的动静,足以说明秦铁匠在屋后顺利出窗,并未受到偷袭。
轻吁一口气,高旭向着雨幕中沉寂的黑影冷声道:“几位冒雨前来,是求财?还是寻人?”
如此兴师动众,倒是看得起我等,只是所来为何?
高旭想确认下自己初来乍到,有无被错认的可能。而主动示敌以形,也可干扰其判断。
对方并无人回应,静立不动的黑影却突然瞬间同时发动。
只听到“呛啷”一声,寒光闪现,几把刀剑几乎同时出鞘,矫健灵敏的身影自黑暗中直扑而来,不下四五个黑影现出了身形。
误会是不存在的,明摆着就是来寻高旭索命!
高旭不退反进,手中的门闩短粗而结实,几乎看不清残影便砸在一个黑衣人的肩颈之间,从手感和声音可以断定,那根锁骨碎得很惨很彻底。
既已发动,便再无余地,高旭欺身上前快如闪电般侧身飞踹另一个黑影。
脚上所穿的是一双棕革皮靴,代替了原先露出了脚趾的残破麻鞋,这是从高句丽人尸体上扒下来的,大小堪堪合适,只是靴底与靴尖较硬,走起来不太舒适妥贴,然而在踢踹之时却占了便宜。
一声闷哼伴着瘆人的肋骨折断声,受伤的黑衣人竟然硬挺着忍住了痛呼,随即快步抽身而退隐入了黑暗。
因不知晓对方身份,高旭方才算是留了手。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当是刺客。
若是不管不顾疯狂搏命,誓要取自己性命,那么来者就是死士。若是后者,高旭也不介意痛下杀手!
眼见形迹已被识破,猝然一击并未奏效,却在一个呼吸间便伤损了二人,黑衣人不喊不叫也不声张,伤者无声退去,余者不约而同停下攻势。
对方显然不愿闹出更大的动静,此时的望平县城已不同往日,宵禁巡夜的官兵一旦发现变故,顷刻便可赶至。届时在这外松内紧的城内,无人能走得脱。
这绝非高句丽的军卒或细作,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家丁?私兵?门客?游侠儿?只一瞬间高旭的脑海里便做了多种推测。
风萧萧,雨霖霖,彼此衣衫都已湿透,只觉寒意彻骨。
雨点击打在森冷兵刃上“锃锃”可闻,更添几丝冰寒。
彼此短暂无声对峙着,黑衣人显然面对这般棘手的局面在权衡进退,或者等待时机。
“既然不走!那就留下!”做贼之人必心虚,高旭断喝一声打破了沉寂,故意放声刺激对方,以乱其心神,并借此引发附近巡夜军兵的注意。
此时门廊下的廊柱之后,无声无息转出一个黑影,并未向高旭毫不设防的背影出手,反而横刀于胸前遮护住自己,快步冲向敞开的房门。
见那黑影现身,立即有几道刀锋迅猛夹击而至,拦住了高旭回身援应的后路。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高旭嘴角冷冷一笑,矮身避过刀光,向后一肘击在黑衣人胸腹之间横膈处,那人顿时委顿在泥水中,张口狂吐不止。
高旭猛然向前滑了一步,门闩敲在一人的手腕上,脆响中腕骨凹陷,那只手掌就软塌塌耷拉下去。
脱手坠落的长剑被一只脚垫住,随即一勾脚,剑柄已被高旭握在手中,横斩一圈逼退身前数人,闪亮的剑锋紧接着划过一道弧线,破空飞向墙头上的弓手。
两名弓手一直在引弦待发,其中一人见雨幕里一抹白光袭来,松了弓弦胡乱射出羽箭便要闪避,湿滑的墙头上却没有腾挪空间,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仰面跌落到墙外。
这时扑入屋内的那名黑衣人刚冲入门槛,还没能摸到床榻边上,只听到“铮”的一声清响,身前一道锋芒突现,却瞬间一闪即逝,那黑衣人挥手反击一刀横扫,然后佝偻着身子疾疾倒退而出。
遮面的黑布之上,仅露出一双冷酷的眼睛,此时强忍几分痛楚、几分惊诧,捂着腹部的手指间鲜血淋漓。
屋内依然静悄悄的,黑洞洞的门扉如同张大了嘴巴,默默等待吞噬贸然的闯入者。
一支羽箭再度袭来,试图封住高旭前去阻截这黑衣人的脚步,然而高旭并没有前去纠缠、甚至斩尽杀绝的打算。
腹部受到重创的黑衣人压低了喉咙嘶声喝道:“走!”随即自顾自踉跄着向庭院外奔去。
余下数人接连跃上墙头,随弓手纵身跳入漆黑无边的雨幕之中。
夜雨淅沥未停,不多久就将庭院内的血污及痕迹冲刷得无影无踪。驿馆的庭院内除却遗留的几支箭矢,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踩踏着积水的脚步声渐近,浑身湿透的秦铁匠执刀戒备着走来,对着高旭略一摇头示意一切如常,便抖索着身上的雨滴钻入了房舍。
一灯如豆,四壁昏黄。
张搭在桌角及胡椅上的几件衣衫湿哒哒的,不住滴落的水珠逐渐汇成几小滩积水。
三人各自裹着衾被缩成一团靠在榻上。
“除了高句丽人,俺们可没招谁惹谁。”高进嘀咕道,对今夜之事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寻仇报复,不该是这般做派。”秦铁匠打了个哈欠,对于在冷雨中淋了个透心凉却无所获感到不满。
“我估摸着,他们的来意是为了这个……”高旭自怀中取出羊皮舆图,展开来在手中细细观瞧。
“既然失手,他们还会再来吗?”秦铁匠也见过这份舆图,有些担忧道。
高旭摇摇头,沉吟片刻说道:“派出杀手之人,便是得知我们入住此驿馆当中的一位。已然露出马脚,一计不成,料不会故技重施,想来也会换个法子吧。”
“俺们到此没多久,便有人上门收购皮货,再有人冒雨刺杀搜寻舆图……”高进倒吸一口凉气道,“望平这地界,恁多邪门?”
“文一手,武一手,玩得好一记阴阳手!都不带隔夜的,真够嚣张跋扈!”高旭将羊皮卷再次贴胸放好。
“这舆图只怕会招来麻烦不断,明日呈上不?”高进问道。
“且看吧,若是留着,的确是非多。”高旭说罢倒头便睡,似乎并不为此事烦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睡!”
秦铁匠“呼”地一口吹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