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观祈雨,莫思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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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客官！别急啊，楚尹两家的恩怨情仇之事这便就来了！待我与各位慢慢细说！”
听风楼，内厅堂极为高大，环环相扣，层层升天，都是包厢与贵宾席，而每层楼的席上坐满了客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正中央最大的一个台子，红木阑干围成四方，以红黄两色金龙纹图案地毯铺上，有双龙戏珠，单龙飞舞的别致情调。
而最中间，群人焦点处，一张桌子，一个执书老头，正侃侃而谈。
黎舟元姳从别处听得听风楼是郦兴最大的饭店，金馔玉餮，天下极出色的厨子云集一处，美食不胜枚举，深得兖州王上青睐，也是他曾经钦点之处。
最重要的是这里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涉及面广泛，都知道兖州周氏的医药乃九州之首，威震四海，可每个州都有每个州的“家长里短”，
兖州也不例外，在郦兴就属听风楼了，你若是想探听到些什么消息，来此处定不会白来一遭。
青丘内的青丘狐多以鉴情师为主，所谓鉴情师，就是判定不贞不洁不牢固的情感，从而收取羁绊怨气，维护养育树心脉。
树心脉位于青丘中央，养育青丘所有生灵，在商周时期，妲己为救商纣王，强行获取树心脉的力量，闯下的祸事让人界经历灾劫，因果循环，虽然妲己已死，但树心脉受损，需日日以羁绊怨气浇养，鉴情师由此而来。
而此次黎舟元姳所要找的四尾灵狐应汝是就是青丘鉴情师，帮问情拿取她手里的瀚禾果，黎舟元姳寻其踪迹来到了兖州都城郦兴，此处是那灵狐最后出现的地方。
“……”
说书先生口中的楚尹两家与四尾灵狐应汝是有莫大干系，追溯根源，在于楚尹两个家族联姻，楚家的家主楚平生乃礼部仪正司正六品主事兰台卫郎。
而尹家家主尹征只是个掌舟卿，主要负责设置造船厂，保证漕运水上工具此类工作，官职微乎其微，尹家能留在郦兴已经算是万幸了。
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尹家似是得罪了上面的权贵，要被贬派到偏远郊郡去，这时楚家便向尹家伸出援手，因为楚平生和尹征二人当年是同窗，后来尹征高升，对楚平生有知遇之恩，所以愿意搭把手救尹家。
尹家公子尹瞿才貌双全，楚家小姐秀外惠中，这本就是个天赐良缘，奈何造化弄人，尹家公子竟看上了楚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就在成婚前几日他跟着那丫鬟逃婚了，后来楚家一气之下断了这门亲事，与尹家不再来往。
而尹家自觉没什么脸面留在郦兴，便自主请辞举家回中郡老乡去了。
黎舟元姳在听风楼就听的这些，加上问情说的，她能知道个大概。
这楚家小姐的丫鬟应该就是应汝是，应汝是作为鉴情师，她接到楚家小姐的请求，帮她鉴别她的未婚夫尹瞿的感情。
令人没想到的是，应汝是跟着尹瞿跑了，她还为了这段感情偷走瀚禾果，酿成大祸。
应汝是在偷走瀚禾果时留给问情一段话，是说她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
那她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尹瞿，这么说尹瞿一定是生了什么不治之症。
可不对啊，听别人说这尹家公子自小身体就硬朗，怎会轻易得病？
瀚禾果的力量强大，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获取，指不定这几日那四尾灵狐还在为此发愁呢。
且黎舟元姳更为困惑的是尹瞿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得病，才让应汝是会突然想到盗取瀚禾果去救人。
“她在哪？！”
一声纤细的吼叫把黎舟元姳的思绪拉了回来，从人群中走出来个小姑娘，来势汹汹。
“小姐，就是她。”几个店小二齐刷刷指向黎舟元姳。
这小姑娘个头稍矮，梳着双螺髻，衣着嫩菱锦衣，她脸蛋微圆，弯弯的眼睛，长相像甜果，不过，这咄咄逼人的嘴真和这姑娘的样貌判若云泥。
她身后跟着几个彪帮大汉，这架势是来打架的？
“你是不是来砸我场子的？！”娇细的声音满是怒气。
她的场子？黎舟元姳估摸着，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周氏六小姐周千代，听风楼是周氏在郦兴的家业，归大房管，大房共有两个女儿，周千代是最小的那个，也是周氏的幺儿。
周千代对饭馆上心，周家自是欣喜，将听风楼一些事务交与了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上，周千代聪慧过人，也没让家族失望，小小年纪就能将其管理的井井有条，很是得体。
黎舟元姳不急不慢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小姑娘，何出此言。”
“你样样菜都不满意，样样只吃一口就退回来，你不是存心的吗？！”周千代扬指恨声道。
听罢，黎舟元姳做思索状，片刻叹了口气。
的确，每道菜都不满意，这里不是全兖州最大的饭店吗，所有美味佳肴都聚在一处，比宫中美食还要更胜，他们说得如此神忽，黎舟元姳倒要尝尝是何种传奇，能不能比得过六冥神域的珍膳堂。
可惜的是，比不过，黎舟元姳的嘴一向挑剔，但不说别的，就说此刻桌上他们最拿得出手的女儿红，香气醇厚却华而不实，尝之苦涩清淡，还没有兄长放在合欢树下的那坛酒来的甘爽热烈。
见黎舟元姳没答话，面上怒气更盛，“怎么，是跟我过不去，还是跟听风楼过不去，我们听风楼最厌恶的就是爱找事的小人，但最能治的也是这样的人。”
“既然菜吃够了，那该吃棍子了吧！”
话音刚落，身后的壮汉拿起棍子跃跃欲试。
黎舟元姳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周围，这番动静已然引起不小的关注，虽然听风楼这个地方极大，但她在底层靠中央的那桌，席上不像楼上有包厢，只要声音偏大，说什么周围都能听清。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来，她兀自笑了笑，神态悠然，缓缓走到周千代旁侧，
笑眯眯地小声调侃道：“小姑娘，菜不好吃，第一时间不是来找客人啊。”
周千代听得一颤，她眸光微动，似是明白了这话的几分意思。
对啊，不是来找客人，而是应该找菜的问题，从中做出改正，这个红衣女子让小二把菜退回去，将她认为的不足之处告知曾狄峰。
周千代开始一直以为是她的挑衅，是她有意为之，可若是真如此，她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托小二带话给曾狄峰呢？
见周千代愣在原地没说话，黎舟元姳收起笑容，眸光一敛，她将银子放在桌上，扯了扯嘴角，“这么多人看着，你莫不是想把此事闹大？”
周千代一改方才的怒颜，羞赧一笑，细声细语道歉起来，“姐姐说的在理，真是对不住，是我冲动了，这顿酒钱我请了，就算是赔我的不是。”
边说着，她将桌上的银钱放在黎舟元姳的手上，挂着笑脸不好意思道：“我定会叫厨子增进厨艺，做出改正，姐姐若是日后有空再来品评，听风楼随时欢迎。”
黎舟元姳目光聚在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谁能相信那张稚嫩的小脸说出的话竟这般老成得体，她的理智和做事作风是她这个碧玉年华本不应该有的，她的确是聪慧的人，难怪周氏能将这么大个家业交与这个小女孩手上。
黎舟元姳扯唇一笑，继而转身准备离开，
可那扫视的眸光定在了一处地方，那抹熟悉的白影正注视着楼下的一切，
她与纥骨颜对上眼神，纥骨颜急忙躲闪，侧身不去看她，生怕黎舟元姳认出来。
可惜，黎舟元姳认出来了，
她顿生兴趣，嘴角一弯，面色变得诡秘。
“怎么上二楼。”黎舟元姳拉了个小二问，小二忙声应答，带着黎舟元姳去了二楼。
包厢内隔音还算不错，确实安静，没有一楼过多的杂音，而且能透过栏台清楚的听到戏台上的声音和看全底下的光景。
“呦，心怀苍生的大善人怎么在这啊？”
人还未到，娇慵的戏谑就传了过来。
走进来的女子，一袭红衣，窄袖上衣绣金丝栖枝飞莺，裙摆以暗金纱织就，一副娇艳的贵气相。
方才看楼下的红色身影，纥骨颜估摸着是黎舟元姳。
可真近眼一瞧，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她额上缀的细碎齐刘海，纥骨颜晃神之间，还以为是哪个姑娘，再看了两眼，这才确认她确实是魔族女帝黎舟元姳。
“这不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子？”包厢内除了纥骨颜，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孩，那个在郊外客栈被几个万鬼谷的人围殴的小孩，黎舟元姳没想到这个道士竟不辞辛苦把那个小孩找到，还带到了身边。
那小孩看黎舟元姳闯进来，立刻警惕起来，他挤眉瞪眼，冲着黎舟元姳气鼓鼓道：“你才不要命呢！”
面对小孩的吼叫，黎舟元姳没好气的瞪了回去，吓得小孩屁颠屁颠跑到纥骨颜身后躲起来。
黎舟元姳随性坐在桌子上，身子朝纥骨颜微倾，一脸邪魅，挑逗着，“怎么？你这么怕见到我？”
“没有。”纥骨颜清清嗓子，离远些坐过去。
他轻轻将身后的小孩拉在身前，起身领着去到红木栏杆旁，他将两手搭于小孩的瘦小的肩上，指向戏台边上的周千代，对小孩柔声道：“豆子，就是她，把话仔细说与她听，她就明白了，快去吧。”
小孩听明白后，朝纥骨颜感激的磕了个头，就下楼去了。
看到小孩远去，纥骨颜转而板着脸，神情变得冷漠，接着说：“我只是不想与你这般人在一处。”
黎舟元姳有些感兴趣地挑了挑眉，逼问道：“哦？我这般人？我是哪般人？”
“魔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