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临高不为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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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持续了几年的战火,终于要熄灭在刘嵊和公孙祉手里了。
刘沅躺在大石头上望着头顶的星星,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摸了摸。使劲了还是有些疼的,不过,对比之前的痛,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
最近她也越来越闲了,兴许她会早一点回到京城,再过两天吧,等战事稳定下来后她便提前离开回京。
已经是春天了啊,未儿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刘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没说什么,刘沅也拿不准他的心绪如何,当时看他的表情也是很平淡的,她只是觉得刘嵊不是太开心。
沈厌那些事也让人发愁,虽说他时时针对自己,但是终归是自己的徒弟,她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如果大将军决定这次结束就班师回朝的话,她希望沈厌可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一辈子平平淡淡地度过就好。不过,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她并不想强迫他。
不过……
她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啊。
前些日子太忙了,忙得她自己都忘了,这个世界里的这个人已经十七岁了。
刘沅伸了伸懒腰,天色也已不早了啊。
“左将军?你果真在这儿。”
公孙玥脚下的枯草堆被踩得咔咔作响,她自己也觉得好像吵到了这个人便放轻了许多,但还是一下脚就有声。
公孙玥尽快地走到刘沅在的那块大石头旁,声音也渐渐地停了,又只剩了风声,果真是安静极了,她理了理袖子往刘沅旁边一坐,歪着头看着她说道:
“昭仁是否打搅了将军的清闲?”
刘沅起身行礼,而后又躺了回去,好似并不把她当做金枝玉叶一般,方才行礼是也是要多快有多快,公孙玥刚开口她便行完礼躺了下去。
“公主殿下如此晚了怎的还不歇息?”
“看着澍城百姓就要被解救了,此后几年你们应当都不会来到这里了,我竟想着如果能再继续些时日该多好,这想法确实是太过自私了些。”
“是自私了,公主殿下,澍城勇士成百上千皆是澍城百姓身前的高墙,抵挡着黎国的千军万马,殿下应当记着的是他们,无论是牺牲了的还是依旧在抵抗着的。”刘沅偏头看了她一眼,公孙玥也正看着她,好似天上那些亮闪闪的星星她都看不见一般,眼前人成了最明亮的星星了,刘沅起初便明白她的意思,“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最后选择了来这里,臣佩服殿下,澍城是大辰的门户,殿下让澍城百姓能安居乐业,早比京城中那些听琴赏曲的达官贵人好了许多了。”
“左将军真是会说话,要不是知道将军也是女儿身,我兴许就要求父皇赐婚于将军了。”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
刘沅心中也疑惑,看着公孙玥的模样怕是知道了一段时间了,兴许是从她开始冷落自己开始的吧,确实是挺久了。
也不狡辩,她既然能这样说,刘沅再狡辩就显得有些傻了,只问道:
“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公孙玥望着她笑了笑:
“你爱干净,就算如此缺水也会想办法去洗澡,前段时间你去河那我跟着的,夜色太暗,你没发现。”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要洗澡,能洗为什么不洗呢。
“原来如此,那公主怎么想的?是心上人突然变成了平常人,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你知道的,我府中藏着几位美男,初见你并不觉得你怎样,还是那日放粮时才觉得你入了心,此后那些美男好似失色了一般,我将他们遣散了,后来虽发现你也是女子,但是……我也在意这些,只不过还是想去看你。”公孙玥也是难得向刘沅倾诉这些,肯定会抓紧机会一下子说完的,以后便不会再有机会了,“我自幼便仰慕将军,长大后也成了一方将领,大马我骑得易如反掌,长枪我使得得心应手,这大漠皆在我眼中,只是有一言,我兴许要藏匿在心这辈子了。”
“殿下也不必如此,如今我已经知道了,殿下便不算藏了,也成不了一个遗憾了。”刘沅眼神温和下来,却又充满了萧条,她的可遇而不可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出来,“我心中好多年都有一个遗憾,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圆了这个遗憾,只能拼尽全力去试试所有的方法,也只是想要回到那里。”
公孙玥静静地望着她,若眼前之人当真是男子的话,想着她骑马的模样,英姿飒爽,想必会有多少女子为她倾倒了,所以说上天是公平的,她这辈子是女儿身,与男子抢不了什么。
公孙玥想了想,问出了搅扰她许久的事情:
“见你待太子殿下稍有心绪,你可是在心中有他?”
见她不答。
公孙玥转过头去望向营帐一边,虽说她府里有许多空出的房间,但是他们好像都不愿去,尽管都留有房间,还是喜欢留在营中。
“兴许是都觉得左将军冷淡吧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你在他面前格外谨慎和沉默啊。”见她还是不答,公孙玥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鱼形的玉佩,这种样式的玉佩是公孙祉的专属,辰国无人敢用,“我这弟弟稳重得很,说实话我也很难想象他为情所困的样子,小时候就这样,所以我不愿同他相处,也没那么亲近。他这枚玉佩就只有七只,虽说样子一样,但是其中刻的字不同。”
公孙玥又将玉佩收了起来:“这玉佩我知道的就被他送出去了好几只,也不是来说玉佩的,琅秀这样的人固执认死理,若是寻到了能终生相待的人,他必然会尽心尽力对待,但是想要进他的心,难唉。”
刘沅摇摇头:“不会的,我还有要去的地方,不会久留的。”
她起身回去,没有回头看坐在后边的公孙玥,她不知道公孙玥那时的神情,她也不在意。
或许她会把自己是女子的事情说出去,但是,也没什么。
以前或许还会有人在意,因此她才装作男子的,现在风气好了很多,哪怕有人介意,她的功绩实力能为她证明所有事情。
只不过,这次以后,应该不会到这里来了,计划就要开始了,有些事情,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第二天,一如既往。
若是周凌没有在牢里被刺杀的话,想必进度会更快。
对于周凌的死,好像是她在黎营的时候被暗杀的,整个事情后面交由公孙祉处理,杀手应当是抓住了。
刘沅也没有多管。
两军交战的地方有一处高耸的危崖,并没有什么战略地位,因此两方将军都没有去管。
只不过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战场,至于缺点,就是要费大力气爬上去,而且徒手攀岩的话碎石落石是一大难题,崖体接近垂直,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因此两方人都不担心对方会派人上去埋伏。
刘嵊不让刘沅出战,她便偷偷爬了上去。
看了看手上被石头划的伤痕,随手解下腰间的水壶清洗了一下,这里风大,长着一些枯草,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听着荒凉,也冷寂许多。
低头去看。
周禅擅长摆阵,这次将队形一分为三,主攻两翼,在此处看得清晰,那阵型就如同一只鸟一样。
对阵的公孙祉对周禅的研究和了解也十分透彻,加之先前交战过几次,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箭矢开路,打鸟还是用箭好啊。
若非是被公孙玥和公孙祉盯着,她兴许就提前回京了。
这时的火药也已被用到了军事上面,只不过因为制作过程要求精细,目前产量并不大,现在还是投掷式的,兴许不久以后就会设计大炮了吧。
她目前还是不能确定如今是属于古代的哪个时期。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传入红薯和玉米,有时候嘴馋了也只能想想。
若是这次凯旋而归的话,公孙世阳应该也没什么能赐给刘嵊的了,如今他的地位已是一人之下了,或许还会趁机削减他的势力也说不定,毕竟刘嵊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而且新一辈之中许多都是公孙世阳培养的,自然是绝对忠诚于公孙家的。
这些年公孙世阳对刘嵊的疑虑可没有因为他久守西北而被消磨。
马鸣声,兵戈声,她到这里都能听见。
战争的目的,有人是冲着和平去的,有人是为了私欲去的……
刘沅看了看骑在马上感觉运筹帷幄的公孙祉,虽然隔了很远,但是还是能分辨出来一些的,早些时候研读书籍还怕将眼睛看坏,如今倒是白担心了。
银黑色的甲胄,将在此次战役后超越“喀左”和“苏勒德”,他将会成为新的草原和大漠的神明。
回想起昨夜公孙玥的话。
她待他的态度确实不同,她承认。
只因他与他相似,以前习惯了在秦鹤城面前沉默收敛,习惯了在秦鹤城的后边,所以她现在面对公孙祉时也带了些面对秦鹤城时的态度,胆怯,小心,自卑……那许多年,磨平了她的焰气,刘沅就想着,要是回去见到了秦鹤城一定要拿学会的功夫先揍他一顿,不管结果如何,她也想狠狠揍他一顿。
下边的战争好像与她无关,她只作路人去旁观,好似不会以身入局。
远处山尖尖上还有些许白雪,兴许是冰,但是春天了,总会消融的,再高一点的,兴许要等到夏天,若那时都未融化的,便要沉寂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
抬头看,这里好似离天很近了,似乎触手可得,伸手后,是风,只有风,天一直都是远在天边的。
以后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她一定要好好和他们炫耀一下自己写的字和学到的武功。或许还能当个武打明星去,若是继续读大学继续深造的话,她想着去寻找关于这个遗失的王朝的信息……
想要做的事还真多啊。
那么多年了,有些事早该忘记了的,只是她一次次给自己强调。
庆功宴每次战胜后都会摆一次,犒劳将士和巴结太子。
刘沅喝了一口酒看了看被围住的公孙祉,示意身旁的侍女倒酒,又浅浅喝了一口,就去欣赏美人跳舞了。
有一人可终生念之,如皎月,若流水,遥遥之,淌淌之,不可及也。
这是这次被俘的黎军中的巫师为她占卜的,那巫师说着邪乎,但是刘沅理解的便是如此。
那巫师神神叨叨对她念叨“神不至将军,余生尽殊途”她是不信的,那巫师看着就是一神棍,每天给周禅跳大神预测是否能战胜的,这次不就被俘了,若是真能预知的话哪里还会被关到地牢里。
这几次对阵她都不在,人群的中心要么是公孙祉要么是沈厌和公孙玥,大将军一直处于后方,沈厌也有人来巴结,倒是她,这次一开战都不知道跑去哪了,自然没人关注她这里。
徵羽守在她身旁,她自然是知道刘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不过有关刘沅内心的想法,她还是不能完全猜透的。
“将军是在考虑回京的事吗?”
她跪坐在她身旁小声问道。
刘沅摆手示意侍女们离开,稍微往后靠了靠:“虽说明确了大致的方向,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届时要如何全身而退。”
“不知为何,徵羽以为大将军并不着急开始行动。”
刘沅点头,她也有这样的看法。
徵羽看了看被围住的几人:“将军以前在人群中都是鹤立鸡群的,虽说此次隐身后方,并不代表着功绩大小,他们如此,倒是目光短浅了些。”徵羽将一盘水果端到刘沅面前,“只不过这样也好,你以前就厌烦这些,这次难得清净了。”
徵羽和浣儿一般,虽然跟着她的时间不长,但是对她的脾性了解准确,而且这两人都给她同一种感觉,好似她们所为的,并不是萧衔。
“这桔子是太子殿下遣人运来的,途中压坏了些,吃着酸甜。”
徵羽剥开桔子递给刘沅,她吃后倒是不觉得酸,以前去西南也是匆匆去匆匆回,也赶不上桔子成熟的季节,没想到倒是在西北这里吃到了。
公孙祉当之不愧是太子,虽然要仁德爱人,但是也是要享受享受的。
倒是她不注意时,被人群团团围住敬酒的人有意无意看向她,见她吃了桔子后缓和下来的表情,他也松心不少。
经常被人捧着的人,哪怕是故意湮没,也还是会有不甘的。
这里没有糖,便拿这桔子代替吧。
这桔子说着是从南方运来的,实则也没有他们想象得那样严峻,他圈了几个山头用来种这种桔子,产量比原本的桔子要多不少,保存运输也容易不少,而且离这也不是很远。
这时的桔子还很酸,若是找人实验改进的话,兴许会提前种出甜些的桔子。
只不过,知道左将军是女子的好像还不少。
这些时日他也很少见到她,今日好不容易一见还来不及去打探她的身份,便被人团团围住了,他只能看着她安安静静地饮酒,只怕她酒量不好待会儿喝醉了。
沈厌倒是也找了那位巫师算卦,最后也得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卦象他便也觉得那巫师徒有虚名。
那巫师还是有些自由的,见着人顺眼便给人算卦,好听的话说了,对方肯定高兴,说不定还会给他什么好处,连刘嵊都被他拉着强行算了一卦。
倒是遇见公孙祉时就闭口不言,任谁问什么也都不答,只是看着公孙祉,也不说是要给他算卦,只是盯着他。
这场战争,以辰国胜利为终,公孙祉的名声也从中原到了各处各部。
刘沅也打算回京了。
计划也要准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