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深牢暗牵几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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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沅不解。
她不曾听刘嵊说起过关于他认识月啼这件事,上次问的时候也不见他提过。
周禅仅是挑起月啼的下巴,看似粗鲁,可是他的双眸之间却充满了柔情。
而且他抬头看向他们,看见刘沅身边两位戴着面具的人,他也是有些好奇。
“早些便听闻大将军麾下两名猛将骁勇善战,被草原人民还称为‘喀左’和‘苏勒德’,大将军可知这其中的意思,‘守护者’,看来这两位将军实力不凡呐。”
沈厌一早就受不了他那阴阳怪气的模样,早些时候也听左将军谈起过他身边的那位女子,如此一看,相貌甚好,看着皮相与周禅确实相配,只不过……这内里,却是如同仙女与魔鬼一般。
尽管大将军吩咐过他们无须开口,只不过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想着要戳戳他心窝子,随即一把揽在左将军肩上,倒是如同好兄弟一般。
“周大将军虽有美人在怀可本将军怎么看着那美人似乎有些抗拒呢?听闻你们前大将军与你们公主结了亲,如今前大将军身首异处,而我瞧着你身边这位却是眼熟啊……呀!不可说不可说。”
此言一出,刘沅急急去掐他的胳膊示意他言过了,可沈厌似乎没意识到似的,还在嘲笑着周禅。
此话一出,城楼之上,列阵之中的将士们先是思虑了一番,随后目光便聚集在月啼身上,再看看周禅,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不少有说月啼狐媚旧夫一死便附新人。
沈厌许是无意之言,本意对着周禅,可是在这个世界里,流言蜚语最先针对的还是女子。
“你看周禅的态度,公主此举定是有难言之隐,你切莫乱说了。”
刘沅将沈厌的手拉了下去,冷着脸看着周禅身边的人,当初她有把握把她也一起带走,可是她却执意要留下来,至今她都不明白月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只是当日并没有追兵来追杀他们,月啼定然是没有把她的事说出去的。
看够了闹剧,刘嵊看了看黑压压的黎军,声音高昂浑厚:
“此战!降者厚待!拒者必斩!”
虽说战前倒戈的人基本上是不会有的,但是若是一方势劣,那么这句话将是一次定局,再者,如此可涨本军士气而衰对方。
这一战刘沅并不是先锋,先入阵的还是沈厌。
刘嵊不曾解释什么,只说她才归来不久与士兵的磨合不够,沈厌更加适合。此话不假,只不过恐怕还是顾及她身上的伤,虽说已好了大半了,但是还是承受不住剧烈的动作,沙场里边一次失误可是要命的,她心中有挂念,自然不会莽撞行事。
公孙祉也伴着沈厌一同出击,高墙之上只留三人。
“如大将军所料,纵使周禅改了阵型可底子还是差不多的,那么短时间确实只能从原本的阵法上做改变。”
公孙玥也识得兵法阵式,开战前几天就一直与大将军交流阵式的变幻,如今一眼便能看出优劣所在了。
刘沅挽弓将搭梯爬上来的人一箭射了下去,战场的分割,主力还是在对抗沈厌和公孙祉那边,至于这些攻城的不足为惧只需要多加防备即可。
纵然战场声音极大,刘沅还是仔细分辨着,本就留了心眼,待杨成柳抽刀时刘沅便搭箭对准了后边,后者一惊连忙将刀按了进去。
刘嵊也仅仅看了一眼就交由刘沅处置了。
而后杨成柳身边的护卫便听了刘沅的指示将她抓了起来。军中大小的琐事皆是由左将军安排的,起初安排给杨成柳的侍卫明面上是为了在对战中保护杨成柳,不过,若是她有别的行为,那么将会是第一个上去抓她的人。
刘沅点着头,待走到杨成柳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想着也是理所当然,公孙祉去京城的消息本就是机密,就连好几位将军都不知道,到了京城更是没什么生人知道,此行就多了她一人,只能说杨成柳注定是一枚弃子,从她把消息传给周禅后,她便没什么用了。
毕竟没什么人是傻子。
“成柳姑娘,我奉劝你一句,莫再动了。”刘沅还以为她会冷静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她抽刀的动作很小,也没几个人看见,再说了,大将军一开始就确定她没有内力,这一点不可置疑,只不过她如今着着急的模样,倒是辜负了刘沅对她的看好,“成柳姑娘,我们只是不想去管,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不是吗。”
杨成柳也放弃了抵抗,她本就知道自己对于周禅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只是,她临死前还想为他做一些事罢了。
大概是,除了沈厌也没什么人是信任她的吧,他们都清楚她的底细也知道她的来意,就是等着她自露马脚,兴许是不愿让他为难吧。
相处的这些时日,沈厌待她很好,除了花月楼的那夜,他对她相敬如宾,若不是见着沈厌对自己拳拳真心,他们或许早就把自己给处理了吧。
至少眼前这位左将军是那样想的吧,这人露出的一对眸子不似沈厌那般看她是眼中皆是宽容,左将军纵横疆场,原以为他的眸子会积满戾气,不曾想,竟是如同孩童一般清澈,叫人想恨都恨不起。
杨成柳抿着唇笑了笑,看向刘沅时带了一丝乞求:“成柳既已是死人了,可否在死之前见一见我的主人?成柳此生所求便是为他谋天下,只不过除了女子狐媚之势其他半点不通,如今,可否叫我堂堂正正看着他?”
见她真挚,可刘沅还是摇头了:“你理应知道沈厌待你如何,此举对他不公。”
兴许一个失神,沈厌性命堪忧。
杨成柳的两眸渐渐地暗了下来头也低了下去,喃喃道:“既是要死了,都不愿成全一下我的心愿吗?”
她又抬起头来看向刘沅,没了乞求,没了芳龄少女的纯真,只有恶毒的眼神,如利剑一般,她的眉头紧皱,瞳孔缩小,嘴角却是上扬的,她确实也在笑,可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死后必然咒你,所愿不得而终!”
此动静不小,附近的人注意力皆投了过来,刘嵊见着战况不紧便也望了过来,公孙玥更是跑到了刘沅身边,将她的袖子紧紧拉住,满目忧愁地看着她。
“过于儿戏了……”刘沅抽出腰间的木尺,她并不相信这些诅咒能把她怎么样,这些年她被诅咒的也不少了,死无全尸,不得好死之类的听得太多了,她并不在意,只不过“所愿不得而终”于她,确实是能够致命的了,比其他那些恶毒的诅咒有用多了。虽笑杨成柳的做法幼稚,可是她上扬的嘴角越看越让人发冷,“我没有任何义务帮你,哪怕是临死前的愿望,但是,你因此而诅咒我,本将军就不得不在意了啊。”
公孙玥似乎也被吓着了,一下子后退了一步,刘沅看了一眼也没在意。
刘沅将木尺两端抽开,赫然分成了两把短刀。
“这个呢原本是叫鸳鸯刀的,我听着不好听便换了一个名字,叫蝴蝶刀,蝴蝶刀嘛,专刺蝴蝶骨。”
她拿刀在她蝴蝶骨上比划了一下,押着杨成柳的那两个侍卫见左将军这副病态的模样也不禁咽了咽口水,又怕吞咽的声音太大惹得左将军不痛快,只得慢慢的咽,脸都憋红了。
确实陌生,就连刘沅自己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十分陌生。
就想学着一些变态的模样,仔细想想,自己现在确实挺变态的。
左将军的气息打在自己的颈上,好似寒冰一般刺在上边,刀刃游走在她背上,虽说她看不见,可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两把刀的锋利。
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还觉得这个左将军的眼神清澈,原来也是个恶鬼妖魔。
也是见好就收,见她晕了过去,刘沅动了动自己的脸,刚刚有些动作弄得脸有些抽筋了,无意间看见了身边那些人的表情,各个惊悚胆怯的模样倒惹的她心中发笑。
话说,左将军在他们心中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极其正派的形象吧,沈厌还不怎么样,毕竟沈厌有时做事无厘头,如今这副模样露了出去,以后在营中甚至这个西北地区流传的“喀左”可能就要多一些绯闻了。
喊人将杨成柳带了下去,她又恢复了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倒是让一群士兵和公孙玥摸不着头脑,先前好似是梦一般。
此战大捷,士气瞬间高涨。
只不过刚下城楼便被沈厌给拦住了。
见着浑身染血的人,刘沅也不再开玩笑了,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最好现在说清,不然指不定以后会发生什么。
之后的事她就没太在意了。
只不过有几位将士因着立了不小的功借机在宴席上向大将军和刘沅求娶徵羽,被大将军给敷衍过去了。
毕竟这个营中都是男人,昭仁公主他们不敢奢望,只能看向徵羽了,而且徵羽那模样也不差,若是娶了徵羽,说不定还会和左将军还有大将军扯上关系,到时候就算没有飞黄腾达,能得到的自然也不少。
之前听闻徵羽是左将军的女人,可他们也偷听过左将军的帐子,两人如同主仆一般,房中事更没有一星半点,平日里连拉手亲嘴也没有,要说两人是一对,他们死都不信。
这次刘沅不再去安慰沈厌,虽说他好不容易带了位女子回来,但是他对女人的宽心将会是刺向整个军营的利剑,这一点刘沅希望他能改变。
也是,平日里何其谨慎沉稳的右将军,怎么就对女子如此疏忽呢?莫是看不起女子能做什么,在他眼中女人就是毫不起眼的存在,不然又怎会如此不屑调查呢。
不过刘沅一时也拿不准。
平日里那两人恩爱得很,在众人眼中都是让人极其羡慕的存在,沈厌待杨成柳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许是动了真情一时蒙蔽了双眼吧。
地牢的昏暗,让从外边进来的人都得拿着烛灯来。
沈厌护着看着是要被风吹灭的烛火往地牢深处走去,最里边关着他的枕边人,他身着便衣,经历了一场大战的疲倦感依旧在他眼底酝酿,他这会未束发,衬着牢里的昏暗,那烛光照在他脸上竟有些冷漠的幽白之色。
杨成柳被铁链束缚着,尽管她说过自己不会武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侍卫还是用铁针将她背上的穴位给封住了,现在的她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一颗脑袋能勉强抬抬,那也是极其费力的。
见着牢门外的人许久没说话只是拿着灯静静地看着自己,杨成柳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要知道刘沅封的这两处就算能抬头也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忍受不了太久。
“你……可以放了我吗?”
“……”
见他还是没说话,杨成柳又抬起头来。
“你是在生气吗?”
“……”
“是气我是内奸?还是气我先前在城楼上的那段话?”
“……”
杨成柳叹叹气,城楼上那段话是死前的乞求,自然不会是假话,临死之前谁不想圆了这辈子的期待呢。
“你知道我待你很好。”
沈厌一开口倒是让杨成柳有些疑惑,可看向他时,他的一对眸子冷淡极了,好似眼前之人只是普普通通的牢犯,并非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人一样。
“我知道。”
他待她确实很好,只不过一开始杨成柳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只是心中有郁结,思来想去却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沈厌将灯放在桌上,开了牢门走到杨成柳面前,蹲下身子细细看着眼前之人,那眸子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让杨成柳有些恍惚,他问:
“你可有爱过我?”
这话,他还从未问过。
杨成柳见着他那眼红的模样,还是有些心软了。
“我愿爱你,我想爱你,可是终究,我不爱你。”
沈厌有些失望似的低下头去。
杨成柳也问了相同的一句话:
“那你呢?你可有爱过我?”
是了,一直的心结,就是这个了,沈厌待她很好,他们也有过一夜鱼水之欢,只不过,在他眼中好似见不到自己一般。
初看时以为他未经人事才如此的,可是相处的那几日也是那样,她心中不明白,既然将她带回了营中,受了刘嵊大将军的处罚,还丝毫不避讳在众人面前带着她,只不过,他的眼中还是一片空白,依旧看不见她的身影。
沈厌摇摇头站了起来。
“既然不爱,为何又将我带回来?”
杨成柳不禁吼了出来,可是动着了气,背后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她不禁“嘶”了一声,想要用手去碰,可是手脚都被铁链绑着根本动不了,只能那样忍着。
“我想让她生气。”
“……”杨成柳咬了咬嘴唇,也不知她有多用力竟咬出了血,“还说你是正人君子,如今看来不过如此,你和我都是一样的,有最肮脏的心,却还想着靠近最干净的人。”
沈厌的声音很弱,他回头看了一眼:“她与周禅不同,周禅可比不了她。”
并非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是事实,以众人口中的述说没人不夸她,没人不骂周禅,以他所知,周禅更是不配与她比了。
“你口中的她……是谁呢?”杨成柳抬着头看着他慢慢的将牢门锁上,她心中一开始还期望他能放了自己,可听到他口中存在另一个人,那人还是他小心翼翼对待之人,她有些不甘,“反正我都要死了,不会说出去的。是公孙玥还是左将军身边那个叫徵羽的?”
杨成柳咂舌,这两位都是有倾国之貌的。
沈厌笑了笑,那是杨成柳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的笑容,见过他开朗的笑,害羞的笑,沉稳的笑……可他那带着自嘲又含着怀念的笑,她没见过,好似他沉寂的眸子那瞬间都有了光一样。
“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和她在一起,只能是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