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风起青苹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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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丰想到崔季舒方才曾向自己建言要暂时搁置定国寺一案，猜测他并不是真的要通过审讯律僧来查明白衣人的身份，便没有说话，静待他说出下文。
果然，崔季舒话音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与其竭泽而渔，倒不如守株待兔，静观其变更为稳妥。彼若闻风而退，咱们便暂且相安无事，若是他急于毁证灭口嘛，呵呵。。。＂
莫小丰明白了崔季舒的意图：将自尽未遂的二十几名律僧当作筹码来逼迫白衣人采取行动，自我暴露。他轻咳一声，不得不提醒道：＂据昨夜的情形推测，律僧们显然是得到指令后才纷纷自尽的，或许他们并不直接受命于白衣人，更不知道白衣人是谁，这样的话。。。＂
崔季舒打断了他，狡黠地笑道：＂即使果如太原公所说，却也无妨，咱们不是正可相安无事吗？况且，有二十多个活口掌握在咱们手中，随时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泄露于彼不利的讯息，太原公以为，他真的能稳得住神，沉得住气吗？＂
莫小丰望着面前这个白白胖胖的笑面郎中，后脊梁感到丝丝的凉意：“逆臣＂两字清晰地浮现了在他的脑海之中。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察觉到皇帝有可能暗通西朝的那个不眠之夜，他的头脑里也不停地闪过＂逆臣＂两字。假如昨晚登城逃遁的白衣人真的就是皇帝，而他又如崔季舒所料真的沉不住气，做出过激的举动来，那么自己该当如何应对呢？
崔季舒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躬身一揖，说道：“太原公请安心，大将军在离京前已料到了会有此变，因此才命下官入宫伴驾，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图穷匕见之情形。如今彼既已有所举动，事不宜迟，下官明日便入宫履职，以备万一。＂
莫小丰听到大哥贺崇早已谋划好了应对皇帝夺权的计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忙拱手还礼道：＂如此甚好，只是要有劳先生了。＂
“下官入宫履职后，势必无力顾及宫外之事，还望太原公谨言慎行，一应朝务多与高阳王，杨右丞参酌处置，日常切勿随意外出走动，以防不测。”崔季舒谆谆叮嘱道。
莫小丰点头表示记下了，当下与崔季舒拱手而别，在顾阿改，常武等人的护卫下返回寝堂歇息。
小枣殷勤地侍奉他更衣洗漱已毕，见左右无人，悄悄地禀报道：＂日间娘娘差了春草姐姐来见公子，婢子因见公子忙于公务，请她晚些时候再来一趟。这会儿估摸着就要到了。”
＂春草没有说娘娘有什么事吗？＂莫小丰放下茶碗，问道。
“她只问了婢子些关于丞相伤势有无大碍的话，别的事一定要见到公子才肯说。看样子像是有紧要的事情。＂小枣有些紧张地答道。
莫小丰略一思忖，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府门外守着，春草一到，便引她来这里，不得向它人泄露她的身份。＂
小枣答应着去了。
莫小丰又亲自出房命顾阿改带常武到值房歇息，打量得院内再无一人，方回到寝堂边独自品茶边静候着春草。
堪堪坐等了小半个时辰，方听到堂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紧接着就见小枣引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春草走了进来。
“小枣，你到门外守着，不得叫任何人靠近。＂莫小丰说着，起身亲自为春草沏了碗茶，请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公子今早可是去了定国寺？＂春草也不道谢，开口便问。
“姐姐莫急，坐下说话嘛。＂莫小丰注目盯了春草一眼，若无其事地相让道。
＂娘娘命婢子转告公子，不管定国寺发生了什么，切不可急于追查原由，最好是待世子回京后徐徐图之。＂春草依旧站着说道。
＂娘娘不准我彻查定国寺，难道是因为寺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吗？＂莫小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盯着春草问道。
春草一反常态地回避着他的目光，说道：＂没，没有什么秘密呀。公子别多想，娘娘只是出于对您的关心才命婢子带句话给您的。＂
莫小丰看出她是在敷衍自己，呵呵一笑，半真半假地说道：＂是吗？那春草姐姐可真是来得晚了些，我已经查出定国寺里藏着一伙亡命之徒，有人昨晚冒雪潜入寺内欲指使这伙人造反作乱，若不是被青竹郡主刚好撞见，他们还真的有可能就得了手呢！请姐姐回禀娘娘，我正打算顺藤摸瓜，从这伙人口中挖出那个神秘的‘白无常＇，消除心腹之患，怎可错失良机呢？”
春草脸都吓白了，连连摆手道：“公子万不可鲁莽行事啊！此事还当从长计议。”
＂哼！妖人反迹昭彰，行将作乱，姐姐却在此劝我从长计议，究竟何意？＂莫小丰佯作恼怒道。
春草自觉失言，见被莫小丰抓住了把柄，担心再不说出些实情来，只怕难以劝说他就此住手，遂强笑敛衽道：＂公子且息怒。都怪婢子方才传话没有传得周全，才惹得公子动怒，婢子这厢给您赔礼了。＂
莫小丰气冲冲地把手一挥，说道：“姐姐无需如此，还有什么话，就请说吧。”
＂娘娘说，如果公子对定国寺内发生的事放心不下，执意要查出个眉目来的话，不妨在泉永身上多下些功夫，也许会有所收获的。＂春草望望房外，压低声音说道。
“泉永？娘娘怎会知道他和定国寺有关联的？”莫小丰敏感地问道。
春草摇头说道：“公子只管照娘娘的话去做好了，别的事不必多问。＂
莫小丰料想自己再问下去，春草也不会说出实情，遂转怒为喜，拱手道：“多谢姐姐指点迷津，请姐姐回宫禀告娘娘，定国寺一案但能查有所获，我会及时入宫向她当面禀报的。＂
春草来时已留意到莫小丰屏退了护卫人等，做事还是相当细致，周全的，便省去了要他不要对外人提起自己来过的话，只说一旦得到有关贺浑伤情的最新消息，务必派人入宫告知皇后，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春草走后，莫小丰回味着皇后命她传达给自己的那些话，渐渐地，似乎从中领悟出了姐姐的良苦用心，不禁仰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贺崇离京的第三天起，在邺都实际的政务中枢一一大将军府内坐堂听禀的便完全更换了三副新面孔：受大将军贺崇所托，暂时主持朝务的太原公贺嵩，新晋的宗室首望，中书监，高阳王源斌以及新任尚书右丞的杨遵。
在这三人当中，若论官职，爵位，本应以高阳王源斌为首，可是这位堂堂的皇室宗亲却好像只带了两扇耳朵来，无论哪个衙署前来回事请断，他一概推给其它两位，从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俨然摆出一副陪太子读书的姿态。
莫小丰虽然是三人当中实际的首脑，但一则缺乏实际处置政务的经验，二则碍于自身正式的职衔属于地方官，因此凡事都要征询杨遵的意见。这么一来，出身士门，又是新任尚书右丞的杨遵便代替入宫履职的崔季舒，成为了实际听断朝务的关键人物。
一连七八天下来，各曹寺衙署前来呈报请断的都是些日常庶务，在外各道州县也无紧急军情发回京中，朝务运行还算得平稳，顺畅。
可是与此同时，关于贺浑已死于箭伤的流言却通过各种途径传进了莫小丰的耳中，不能不引起他的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