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洛州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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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太过巧合,令人不得不生此疑虑。”莫小丰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不知陈先生在霸府现居何职呀?"
陈长猷微微一笑,拱手道:“蒙丞相信赖,在下现任记室参军一职。太原公,您以为泉永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潜逃?他与‘冶庐'遇袭一事相关吗?”
记室参军掌文案枢密,其职责类似于机要秘书,若非贺浑十分信任之人,是绝不会茯任这一职务的。因此,当莫小丰听说陈长猷现在晋阳霸府任记室参军时,心中更凭添了一分疑惑,同时,对面前这位黑脸书生的兴趣也大为增加。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陈长猷,而是发出邀请道:“既然陈先生是奉父王之命来探查'冶庐'遇袭一案的,不如就由你来审问泉永好了。”
陈长猷眨了眨眼睛,躬身道:“谨遵钧命。”
临时审讯室设在金凤台的偏殿之中,陈长猷先请莫小丰落了座,尔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双手被缚的泉永面前,开诚布公地劝说道:“泉公公,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应当明白你眼下的处境。如果能够顺利地招供,别的在下不敢说,至少巴州泉氏一族数千老幼,在下可以担保,决不会受到你的任何牵累。并且,倘若你肯供出唆使人纵火以掩护你潜逃的上线来,有太原公在此,也许还可以保全你的性命。余话不必再说,给你一刻钟考虑考虑,到时必须做出答复。"
说罢,看也不看泉永,转身来到莫小丰下首坐定,竟品起了茶来。
莫小丰看看陈长猷,又瞧瞧泉永,惊奇地发现泉永的脸色由红变白,眉头紧锁,仿佛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因此,他便格外地加了小心。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泉永的神情逐渐恢复了平静。可是,就在陈长猷又一次伸手去端茶碗的时候,他却突然大叫一声,拼尽全力咬下了自己的半截舌头。
几乎在泉永咬舌自尽的同时,莫小丰倏地起身,跃到了他近前,伸手死死捏住了泉永的脸颊,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侍立在旁的陈山提见状,也急忙上前帮忙,先是强迫泉永吐出了已经咬下来的半截舌头,后用一根麻绳紧紧勒住他的嘴,使他上下两排牙齿不能合拢。
而当莫小丰和陈山提合力阻止泉永再次咬舌自尽之时,身为主审问者的陈长猷却稳坐未动,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被勒住嘴巴的泉永冲他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时,陈长猷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起身冲莫小丰说道:"请太原公派人立即送泉公公前往大将军府找崔郎中医治,切记,路上谨防被人看到。”
"你亲自走一趟吧,就按陈先生说的做。”莫小丰向陈山提吩咐道,尔后带着明显的不悦反问陈长猷道,“观陈先生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你早就料到了泉永会自尽?"
陈长猷急忙起身致歉道:“在下只是预计泉永不会招供,却未料到他竟咬舌自尽。方才若非太原公及时出手,在下险些铸成大错。”
莫小丰看他的表情,非但没有一丝担忧和懊悔,眉宇间居然还流露出些许轻松的神态,不禁蹙眉问道:“泉永自尽虽出乎先生的预料,可想必也令先生有所察获,不知是否?"
陈长猷抬头惊讶地望着莫小丰,说道:"太原公可谓是明察秋毫,且请安坐,听在下从容道来。”
莫小丰转身坐下,冲陈长猷作了个请讲的手势。
陈长猷却首先问道:"您也许会觉得奇怪,在咱们并不掌握泉永出走是为了潜逃的证据条件下,泉永为何会咬舌自尽?”
莫小丰略一沉吟,答道:"因为方才先生向他提及了泉氏一族数千老幼的生死,使泉永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将殃及本族,所以才萌生了自尽的念头。”
陈长猷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陈先生原本与泉永就相熟?"莫小丰接着问道。
"不错。早在八年前,在下跟随高将军镇守陕州时,曾接应过泉永来投,故而对其知之颇深。"
“哦?这是怎么回事?”
陈长猷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泉氏一族本是陕州上洛郡之强宗豪族,泉永的父亲泉企曾被西朝敕封为仪同将军,上洛郡守,后因上洛为本朝攻取,被迫率族中三千瞎巴劲卒退据潼关。丞相先后数次以泉氏居留本乡的数千老幼相要挟,派人前去劝降泉企,俱遭其坚拒。不承想泉企的幼子泉永却为了本族数千老幼的安危,公然弃父,于八年前投向了本朝。
泉永投效本朝后,为表明心迹,主动提出愿净身为奴,入宫侍奉天子。他因此受到丞相的信任,多年来一直在宫中担任要职。”
见莫小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陈长猷继续说道:“泉永之所以受到信任,主要是因为他为了保全泉氏数千老幼而甘愿牺牲自己,如今他既犯下了谋逆大罪,自知必将牵累族人,故而才不惜咬舌自尽以换取朝廷对其族人的宽宥。不过这样一来,等于他先已承认了畏罪潜逃的事实。”
“陈先生所言确实在理,但事情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莫小丰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说道。
“太原公有何高见,在下愿闻其详?”陈长猷故作不解地反问道。
“像泉永这样的人,八年前既然为了保全族人,敢于主动净身入宫为奴,后来又怎会甘冒灭族的风险充当西朝之谍候呢?换而言之,既然泉永已然成为了西朝谍候,难道他就没有为保全自身乃至泉氏数千老幼而预设过退路吗?这是不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呀?”莫小丰虽然连发三问,但言外之意十分肯定:从泉永咬舌自尽的举动当中,陈长猷察觉到的决不仅是泉永自认潜逃这一件事。
陈长猷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呵呵笑着问道:“太原公的意思是说泉永也许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替人传递了一趟讯息吗?"
泉永虽然只是一名内侍,可入宫当差多年,如今又是北宫掌事,能够胁迫他犯下谋逆大罪的人应当屈指可数。或许,这正是他被捉之后不敢供出指使之人以求得宽宥,只能用咬舌自尽的方式来保全泉氏数千老幼的真实原因!
莫小丰受陈长猷的启发,才想到这一层,就听陈长猷又说道:“泉永潜逃恰好在‘冶庐'遇袭的第二天,依您看来,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呢?”
“稍后我会陪先生前往‘冶庐'实地勘察,到时再与先生详细讨论不迟。眼下我最想了解的是,先生以为,究竟是谁胁迫泉永向西朝谍候泄露了邺都的机密讯息?”莫小丰将话题拉了回来,径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