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学校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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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新的学期，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开始。
开局不利。
临近10点钟，学校的人如约而至。
学校这边来了五个人，校长走在最前面。
校长的动作确实迅速，在校方监控到舆论的第一时间召回了副校长，研究生院院长，法律学系的首席教授[chief professor]，心理学系系主任和余方升的导师，成立了专门的小组。
不巧，心理学系系主任和余方升的导师是一个人，王龙川怎么也逃不掉。
来的一群人中，习羽一眼就看到了她那高的过分的导师王龙川。
在人群最后，眼底一片乌青，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连夜从美国赶回来的，习羽对自己的导师表示同情。
除了自己导师，崔清圳教授的出现倒是在习羽的意料之外。
崔清圳教授，虽然作为法律学系的首席教授又是顶尖律师行的创始人，法律界头号资深大律师，祖师爷一般的人物，他的团队肯定是余方升代理人的首选。
不过，这位严格奉行工作生活平衡，度假期间严禁打扰的律师界祖师爷。
习羽上学期选修过他的诉讼法，按照他发给学生的邮件，他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度假才对。
度假中的教授，学生不能打扰，但校长可以，谁让他在打官司的同时还偏好教书育人，被拿捏了吧。
案件重大，是警务处处长亲自来接待的，重案组的会议室一下子坐得满满当当。
习羽和何嘉树被这个阵势吓到了，窝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尽量地降低存在感。
会议室内的白板上是他们四个人刚刚梳理的人物关系，林岛安在陈述案情时直接用了。
案子其实很简单，林岛安的陈述也十分简洁，没有特别复杂的部分，但眼见着屋内的人脸色都不太好，当然除了学校的那位校长，章愚校长依旧保持着来时的表情，不愠不喜。
虽然才在这个学校读了一个学期的书，但习羽和何嘉树对这位校长却都不陌生。
这位校长绝对是个传奇，除开在学术界骇人听闻的成就外，他在上任的第一年就制作了一个巨大的同名章鱼玩偶吉祥物放在了学校主教学楼最显眼的位置。
那一年正巧赶上世界杯，火了一只预测比赛神准的章鱼保罗，这位和章鱼保罗同名的章愚paul校长连着学校的那只吉祥物都跟着也火了一把。
不忙的时候校长经常在校园里遛弯，被学生抓住和章鱼玩偶合影是常事，多数被抓住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很快，林岛安就将此案的具体情况汇报完了，整个会议室变得安静起来，警方这边安静的等待校方表态，校方这边在等待校长表态。
章愚校长沉默了几分钟，问林岛安，“也就是说目前的证据足以证明余方升杀了他父亲，但不能证明他母亲和妹妹的死与他有关，是吗？”
“是的，不过他故意弑父，有计划有预谋，且杀人后以十分专业的方式分尸处理，手段极其残忍，已经属于重大刑事案件。”
林岛安没摸清楚校方的态度，又补充了目前案件定性。
听罢，章愚校长的脸上划过一丝悔恨，情绪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会议室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中，“学校这边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我们警方能配合尽量配合。”
警务处处长接收到了林岛安的求助眼神，直接问道。
“很抱歉，我们的学生以这样的方式处理家庭问题，我们希望能够配合警方查出此案的全部真相并公之于众，我们的学生我们会负责到底。”
章愚校长的语速不快，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歉意，这份歉意威严且笃定。
没有回避，没有趾高气扬，学术界的泰斗，教育界的大牛，在警署放低姿态只为求一个真相，意思是是好是坏学校照单全收。
林岛安觉得之前的揣测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能坐上顶尖名校的校长之位的人，气度确实不凡，更何况屋里还坐着俩他拐来的“人质”呢。
双方交流的时间不长，得益于很快达成了的共识，校方的诉求很简单，带着歉意而来，求个真相而已，顺便送来了一堆辅助帮助还原案件全貌，警方没有理由拒绝学校的好意。
会议后，王龙川申请要见余方升一面，按照流程来说，除了委托律师外，余方升这个时候是不能见任何人的。
不过特案是可以特办的，林岛安带着汪载去协调，留了习羽在会议室陪着王龙川等结果。
“prof.wANG，你相信这一切都是学长做的吗？”
会议室内只剩下师生二人，习羽凑到王龙川身旁，小声问他。
王龙川看着习羽眉头快皱上了脑门，这是遇到超纲题来找他要答案，可惜即使是考试，也不可能所有题都有一个标准答案。
“疑罪从无，在高等法院的判决出来前，他只是嫌疑人，你我都没有权利给他定罪，我，只相信事实。”
“那如果学长真的杀了他全家，会对你有影响吗？”
习羽没有再追问上一个问题，反而担心起王龙川来。
“这件事啊，对我在学术界毫无威胁，但会让我在教育界名誉扫地。”
习羽口气谦卑，但却让王龙川感觉到被步步紧逼，故意逗她，故作严肃的和她开玩笑。
习羽当了真，面带愁色，看起来真的在为王龙川未来的招生坎坷在担心。
真是糟糕，往常最能在他面前调侃的学生，现在也不经逗了，王龙川见习羽变了脸，连忙解释，“我就开个玩笑，别当真。”
“那你有后悔收学长做你的博士生么？”习羽又问。
“不后悔。”
王龙川回答的很干脆直接，没有一丝犹豫，他只后悔没有早点发现余方升的家庭问题，早一点发现或许他就不会这样解决问题。
“那你现在还认他是你的学生么？”习羽连续追问。
一连串的问题让王龙川有点哭笑不得，真的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是债总是要还的，王龙川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耐心快在习羽身上耗尽了。
“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每一个无论做了什么，永远都是我的学生。”
“那老师可真是一个高危行业。”
都是惯出来的，小姑娘都开始调侃起他了，王龙川赏了习羽一个爆栗。
说什么来着，每一个调皮的学生背后都有一个导师得负全责。
林岛安适时推门而进。
“川哥，已经协调好了，你现在可以去见余方升，目前他对警方几乎没有交待过任何此案有关的有效信息，希望你可以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来的真是时候，再晚一会，王龙川感觉自己快招架不住习羽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小炮仗了。
余方升是没想过导师会在这时候来这个地方见他，更没想过他导师还带了一个人来，这个人还是习羽。
王龙川不常驻在香港，作为他的得意门生，余方升经常帮王龙川带学弟学妹们，尤其是本科生们，又碎又杂的事基本上都是余方升帮忙办的。
习羽和余方升就是在这些帮忙中熟悉的，要说对于这位学长的印象是「乐于助人」、「脾气好」、「耐心」、「细心」等等，大多是这种正向又美好的词汇。
习羽仔细回想起来，她的这位学长从家世、学业、性格等所有的方面，好像都无可挑剔。
余方升读大一的时候正好赶上王龙川在这所学校履新的第一年，从本科到博士，今年是他师从王龙川的第六年。
对于余方升，说是他王龙川的得意门生，王龙川不置可否，天赋极高又勤勉，行动力强又做事妥帖，试问哪个老师不想拥有这样的神仙学生呢？
此时此刻，王龙川才意识到他一直忽略的一件事，乖乖仔的长成是刻骨铭心换来的，孩子多的时候，不会哭的孩子在吃到奶之前是要挨饿的。
虽然才入学一个学期，余方升对习羽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他第一次见习羽是在她来学校面试的时候，在学院主教学楼的三楼的学习区。
2点的面试，习羽和她的爸爸12点就到了学校，学院在主教学楼的各个角落放满了可以自习的桌椅和沙发，面试在7楼的办公区，习羽和她的爸爸选择了在3楼学习区等待。
这个区域的对面就是食堂，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很多学生约在这里做小组讨论。
余方升就坐在离父女俩很近的沙发那里，与他们俩共用一张桌子。
从父女俩不多的对话中，余方升知道习羽是从一个北方城市来参加面试的，面试的是社会学专业。
来自小城市，习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很是紧张，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姑娘，越准备越心慌，时不时小声的问爸爸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每一声重复的询问都会从爸爸那里得到一句淡淡的「没关系」。
习羽上楼面试的时候，她的爸爸不同寻常的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在3楼等待。
学心理学落下的毛病，这位爸爸引起了余方升的好奇，他习惯性的猜测他的职业，用余光打量着他。
习羽的爸爸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精心搭配了一条黑色领带和白色衬衣。
整洁的西装外套紧贴身材，不高不胖身材刚刚好。
黑色皮鞋搭配着合理裁剪的裤腿，使他的步伐显得从容又坚定，白色衬衣为整体增添了一抹清爽，将黑白相间的配色展现得恰到好处。
被合理裁剪的基础正装，被妥帖打理的褶皱，盛装出席却未入场，他甚至都没有踏进过面试的区域，在相隔3层的地方等待着，不远不近。
余方升想他一定很紧张，他就这么盯着女儿上去的那个电梯口，双手一直在无规律的搓动着，习羽出现的第一时间他就迎了过去。
父女俩又坐回了那个位置上，习羽小声的复述自己所犯的错误。
余方升听的刻意，不经意的观察着父女两人，和面试前不同，余方升发现这位父亲没有再说没关系，也没有任何回应。
余方升看出来了他在意，他很在意，但他在克制，余方升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情绪，习羽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顾自的沉浸在自责当中。
有条件录取通知[conational offer]邮件来的很快，在习羽复盘自己面试错误的时候，手机的邮件App突然弹出了这么一封邮件，在父女俩的意料之外。
二人的反应也让余方升感到些许意外，看的出来习羽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仅仅片刻的欣喜转而就开始担心自己能否按期拿到合格的雅思成绩。
习羽的爸爸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没有任何夸奖，用着面试前同样淡淡的语气安慰习羽「不会的」。
再次见到习羽是在王龙川的办公室，习羽选择王龙川作为导师让余方升有些意外，很快他回忆起那个下午，习羽小声的在和爸爸讲她还是想申请心理学系，选择王龙川的确符合习羽的愿望，是在情理之中。
这一学期，余方升会不自觉的多关注习羽，在面对完全陌生的事物场景时，余方升会看到她那种怯生生的眼神，像是受过惊吓的小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很多很多时候，余方升在习羽的眼神当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因为那一点点的相似的眼神，余方升对习羽格外照拂。
相处的时间多了，余方升觉得习羽和自己的妹妹又完全不像，习羽的成长过程中大抵是没经历过什么重大挫折的，可能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她怕的只是那份陌生，但她并不缺少踏入陌生的勇气。
余方升觉得习羽一定是被她的父母浓烈的爱着的，可不善表达的爱意过于隐晦了，习羽没有察觉到罢了。
他在同一所学校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和所有的同学都刻意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习羽也是，不同的是，他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就对这个女生产生了无尽的好奇和保护欲。
师生三人谁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们在警务处重案组的问询室里相见。
习羽走到余方升面前，把何嘉树刚刚塞给她的罐装可乐轻轻的放在他面前的小桌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