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镜像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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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忙的城市连夜晚也很难有片刻的安静，跨海公路上货运车和豪车穿梭往来。
伴着此起彼伏的引擎声，一辆警车以一种不合时宜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向前行进。
车内很安静却不显得尴尬，习羽侧过头认真的看着窗外的海湾。
一座城，一海湾，两城区，两相异。
习羽很喜欢这种逃离的感觉，车祸留在港岛，生活在九龙城照常。
这道海湾暂时帮她隔绝了今夜那场恐怖的车祸，突然的抽离，习羽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逃避很有用。”林岛安打趣习羽。
“阿Sir说话还真是直白。”
虽然和林屿宁有一模一样的脸，但相比来讲林岛安给她的感觉莫名的平易近人。
“我不介意迎合你的心情，地域隔绝的方法很有用，对吧！”
“落入你手里的罪犯一定很头疼。”
习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人明明看起来严肃，却带着亲切感，语气里就好像是邻家哥哥般温和，开玩笑的话就这么不经意间讲出了。
“那落入Feynman手里的学生呢？”
“死无葬身之地。”
习羽没有夸张，林屿宁在课堂上确实是这样。
“有意思。”
林岛安大笑，林屿宁自己带的学生他都认识，也是第一次听有学生这样形容他家细佬，是个有意思的学生。
五六公里的距离开的再慢十几分钟也到了，警车停在唐楼楼梯口下的街道。
“麻烦你了”，习羽下车前再次向林岛安道谢。
“不麻烦，我就住在旺角，也是顺路，好梦！”
「祝你今晚好梦！」
两张极其相似的脸重合，明明长得相似，声音也相似。
林岛安的「好梦」是安慰。
林屿宁的「好梦」是祝福。
习羽硬生生的听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姜糖街口，糖姜街，姜糖街，习羽看着路口的路牌，嘴里念叨着街名，原来是「姜糖街」。
这条街她并不常走，和同学瞎逛的时候偶尔会走到这条路上，她好像从来没有驻足认真的看过这个路牌。
双向道路的人行横道被安全岛分割成两段，和相反的方向一样，两段人行横道的红绿灯也相反，平缓的嘟嘟声和急促的嘟嘟声交相辉映。
习羽她看着第二段人行横道的绿灯，异常烦躁。
等第一段红灯变绿的时候第二段绿灯会正好变红，而此时正好赶上第一段人行横道刚变成红灯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双人行横道等待时间最长的时候。
天杀的设计者要么不考虑用户体验，要么是个哑巴。
临校的街道，凌晨鲜少有人，依山而建的校区也不适合豪车凌晨竞速。
除了红绿灯的提示音街道很安静，习羽放弃等待，向安全岛走去。
习羽看到了右侧开来的巴士，和往常不太一样。
在习羽的认知里，巴士司机酷爱飙车，正在下山的巴士司机和夜晚的巴士司机更甚，低空起飞是惯常操作。
今夜的巴士慢慢悠悠仿佛在给她这个闯红灯者让路，习羽加快了些脚步。
就在此时，左前方的十字路口突然拐出来一辆面包车。
和坐过山车不太一样，至少在被撞飞后落下的时候是没有失重感的。
由于撞到了人，面包车改变了行进轨迹，冲在了左侧人行横道旁，右侧行来的巴士司机正好急刹在习羽面前。
习羽看到自己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视觉和感觉分离有任何的奇怪之处。
巴士门开了，乘客和司机下车不远不近的围在习羽身旁，面包车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步子徐晃，带着满身的酒臭味瘫坐在她身旁。
不知道是谁探了探她的鼻息，摸了摸她的静脉，尔后再也没有人上前。
周围很安静，静到习羽可以听到到围在她身旁每一个人的喘息声。
一阵短促的脉冲声冲击耳膜，习羽被闹钟惊醒，有些烦躁。
iphone默认的闹钟铃声每天早上都要触及灵魂，摁掉烦人的手机闹钟，在床上坐了起来，刚刚的噩梦带来的恐惧感难以消散。
噩梦太强大了，作者是自己，编剧是自己，导演是自己，演员是自己，观众也是自己。
可最终被吓成狗的，还是自己。
麻药的药效已经过了，小臂处的伤口处传来持续的阵痛且痛感强烈，疼痛提醒着习羽刚才的是梦并非现实。
睡意褪去，习羽反应过来，刚刚的梦和现实正好完全相反，是她昨天给自己的假设。
果然梦是心里暗示的结果，这个感觉太差，大脑在人睡觉的时候从来不做正事。
下了床，下铺看起来早就空了，看来自己睡的真的沉，连孙婷洗漱离开都不知道。
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整一瓶一口气灌了下去。
「是梦，还好是梦！」习羽感叹着。
习羽用保鲜膜小心地将左手小臂受伤处缠了几圈，将手举过头顶，扶在浴室的墙壁上正好可以躲开花洒，别别扭扭的洗了一个澡。
受伤的是左手手臂，但却对习羽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除了写字用右手，习羽惯常都是用左手的，平常早上洗澡加整理也就20分钟，今天整整花费了40分钟。
即使起的比往常早，时间还是有些紧紧巴巴，和日常习惯不一样，习羽生出些许紧迫感。
收拾准备得当后已经6点50分，习羽坐在书桌旁，快速的啃着三文治，就着鲜牛奶咽下满嘴的食物，腮帮子塞的满满的，像极了吃坚果的仓鼠。
7点整，林屿宁的讯息准时到达，「我到楼下了。」
「还真是变态的准时」，习羽腹诽。
火急火燎的将剩下的几口三文治塞进嘴里，时间卡的刚刚好，边回复讯息边背上书包下楼。
「好的，我马上下楼。」
可习羽哪里知道，掐着点发讯息的林屿宁20分钟前就到了楼下，一直等在那里。
进入12月，清晨时分的街道远不如凌晨的街道热闹，城市像是未苏醒般，整条辅街只有24小时开着的711和麦当劳在营业。
辅街内没有任何人影和车辆，只有一辆打着双闪的银灰色卡宴非常突兀的停在唐楼的楼梯口对过。
林屿宁坐在驾驶位上冲着习羽招了招手，操着带着些许港式口音的普通话叫习羽，“习羽，这里，早晨。”
听到林屿宁又一次讲普通话，习羽怔了怔神，冲着他笑了笑，怪不得建议同学们用英文或粤语和他沟通，他这个普通话确实没比张家辉的渣渣辉好多少。
“prof.Lam，早晨。”
习羽径直走向驾驶位旁，隔着车窗问林屿宁，“我应该坐在哪里？”
“都可以，私人空间或者司机，我都不介意。”
林屿宁猜出了习羽的顾虑，并将选择权交给了习羽。
学校的教授们多是美派，不管男教授还是女教授，在办公室单独约见学生的时候都会敞开办公室的门以预防对方性骚扰诬陷，可悲的历史经验教训让所有师生都默守同样的规则。
习羽这一问还真的不是多余，与其去猜还不如直接问清楚，因为不熟悉，她并不清楚林屿宁的规则和习惯。
习羽最后还是坐上了副驾驶以示对prof.Lam的尊重，他自己不介意，比把教授当司机强。
上车后，为了避免多余的对话，习羽掏出了ipad开始复习今天要考试的内容。
一路无言，林屿宁有些不适应，Facebook上能一天能更新800条的人，副驾上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有些憋屈。
开出不到一公里，他提醒她。
“别看了，作为出题人，我很负责的告诉你，既然是开卷考试，你现在复习的内容对于一小时后的考试没有任何帮助，临阵磨枪对这场考试无用，还坏了眼睛。”
习羽要参加的正巧是林屿宁「社会调查与研究方法」的课程考试，习羽在大一上半学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场考试。
“我知道，你出题一向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
习羽叹了口气，她心里很没底，不禁吐槽起身旁在开车的出题人，林屿宁不介意，所有来自学生的吐槽对他都算是变相的夸奖。
“昨晚有没有好梦？”
习羽很想冲他翻个白眼，这是猜准了她昨晚不会好梦，来核对正确答案了。
“不知是如你所愿，还是没有如你所愿？”
答非所问，铁了心了不给他答案。
“我是真心的祝福你能好梦，看来我的祝福是无效的。”
林屿宁并不计较习羽的脾气，从储物箱内拿出必理痛和矿泉水递给习羽。
“必理痛不接急单，现在吃正好不耽误考试，我不会因为你昨晚遭遇了车祸，今天带伤考试，在判卷的时候对你手下留情。”
“没敢指望你会手下留情，谁不知道prof.Lam铁面无私。”
众所周知课堂外的林屿宁脾气非常好，各种玩笑随便开。
照往常习羽也是不敢吐槽林屿宁的，车内气氛很轻松，让习羽有了种可以口快的错觉。
林屿宁对于习羽的口快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并不计较学生和他没大没小。
在他的眼里，学生和老师本就相互成就，所谓教与被教在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不断转换的角色，他没有自视为师必须高学生一等的想法。
快到学校的时候会路过昨天出车祸的路口。
林屿宁不打算替习羽做决定，直接询问道，“下一个路口是昨天出事的地点，如果你不愿意面对，我可以绕道从其他的门入校。”
“不用绕，我还不至于对一条路应激，正好我想确认一下这条路到底叫什么。”
“糖姜街，你印象里它叫什么？”林屿宁指了指刚好路过的路牌。
习羽腹诽「果然是反的」。
“我昨天梦到这条路叫姜糖街。”习羽解释道。
林屿宁好像明白了什么，车子开到教学楼前，示意习羽可以先下车，不必跟他去停车场。
临下车前不忘对习羽嘱咐，“别多想，先考试。我的下午的时间没有开放预约，你随时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车停的位置很好，下了车穿过中堂可以直达社科大楼，临近考试月的快要结束的时间，中堂内劲果派发点难得还有两大筐苹果。
「食过劲果，科科劲过！」
爱搞谐音梗又迷信在大学生身上结合的毫无违和感。
不爱吃苹果的习羽难得走过去拿了一颗，红彤彤泛着油光的红果果，一口咬下去满齿果香。
边走边啃着苹果，习羽找到了林屿宁的课程考试地点。
这原本是个会堂，学生们用来做学生活动的地方，考试月被征用成了考场，大的离谱。
书桌和椅子简洁到一览无余的程度，学生与学生之间坐的千丈远。
古典的白色和古铜色的装修，四五米的挑高，显得特别空旷。
偌大的会堂里，林屿宁带着他的两个助教抱着一摞封装袋进来。
话筒放大了助教的声音还带着回音，重复了多次的考试准则后才舍得发放试卷。
与此同时，每个学生都拿到一本考试答题本，在场的学生都明显的愣了几秒，对，是答题本不是答题纸，过于离谱了。
「上课方式变态的课程，考试果然变态！」
习羽快速数了数答题本有多少页，数完心里不免暗自吐槽。
拿到考卷，考卷上只有4道案例分析题，每道案例分析要求不得低于800词，否则直接记0分。习羽看了眼被用来显示时间的大屏电视，无奈的摇头。
时间太仓促了，学生们要在3个小时内完成至少3200词的全英文案例分析。
如果考场现场可以发送实时弹幕的话，林屿宁的这场考试弹幕一定是最精彩的。
一场考生没有时间翻书的开卷考试，4个案例几乎交错考察了课程内所有重要的知识点，所有考生都在奋笔疾书。
习羽觉得明年所有学弟学妹绝对都会因为这场考试的传闻，去抢其他开这门课的教授的课。
其实，林屿宁也不是很魔鬼，为什么说覆盖了「重要考试点」呢，因为亲爱的prof.Lam在最后一堂课十分好心的划出了所有的非重要知识点。
考试结束后所有学生在佩服他的出题能力妖孽之外又恨不得咬他几口。
中午换药的时候，习羽的手机里推送了一条Facebook动态，来自prof.Lam。
「课程考试，80个学生*4个问题，共320个问题，每个问题2分钟，11个小时内Ko所有问题，考试成绩明天见」。
习羽截图林屿宁的动态发给她的同学兼舍友孙婷，「我们奋笔疾书3小时，prof.Lam判卷只需8分钟」。
「那希望他每人看够8分钟，这样未来11个小时他绝对比我们那3小时痛苦，祝他好运」，孙婷秒回讯息。
「呵呵，他才不会痛苦，答的太差的同学的8分钟就会进入他的正态分布曲线图，大家得到的都是相对成绩而不是绝对成绩，他才不会委屈自己，这11小时对他来说充其量是体力劳动而已。」
论私底下和同学吐槽林屿宁，习羽可以转换不同视角，绝对比案例分析更全面。
孙婷被习羽的角度逗笑了。
「山外有山，洼下有洼啊，惨还是我们惨。」
日常吐槽林屿宁还真的是整个社会学系共同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