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除夕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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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除夕这一天,整个云遥都沉浸热闹欢喜的气氛之中。
宫里设了夜宴,如同往年一般盛大庄重。
半个时辰前,赵挽华把云末的替身暗卫往宴座王位上一塞,堂然带着云末出了宫。
因是过新年,士庶自早相贺至瞳瞳,处处灯华彩饰,丝竹不绝耳,环佩声叠叠。猜灯谜、放河灯、吟诗作赋、放炮杂耍...
大街上,一片华灯繁华。
按理说,赵挽华将一国之君拐出了宫,本该低调行事。
然而红装佳人牵着绿锦仙童,不做任何掩饰明晃晃地走在大街上,身侧跟着岑白、江离几人,身后还有一群耀武扬威的侍卫。
那阵仗,十分瞩目,搁谁看了也看得出身份的特殊来。
自然,本是拥挤的道路上路人频频回头,不自觉都往边儿上过,让出一条空旷小道来。
赵挽华突然停了下来。
云末也被扯的也停了下来,一脸懵然地回头仰望她,阿姐停下来做什么?
赵挽华往一货摊走去,盯着摊主面前桌子上一排形态各异的小陶人,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小摊老板笑容满面:“姑娘,买几个吧?”
赵挽华随手拿起一个小陶人,把玩着,“江离,上回月辽那个…算了,将此人和这些东西通通带回去,我有用。”
“啊?姑...姑娘,你这..我这...”小摊老板呆了。
“阿姐,这是要干什么?”云末歪着头好奇道。
“拿钱来,”赵挽华头也不转地向后面的江离伸出手,随后一袋金子稳稳落在掌心,她颠了颠扔在摊主怀里,“随他们走,否则要你命。”
说完赵挽华蹲下身平视云末,眉眼间难得有一抹真挚和跃跃欲试,“我将那摊主弄回去和他学习学习,改日做几个送你做礼物,如何?”
云末还未回答,岑白挤上前抢答道:“阿挽,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你也送我几个可好?”
素带清衫,一身悠然之姿,岑白露着白牙,笑得畅怀。
赵挽华微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这个岑唐国君,年纪不大却很是厚颜无耻,颇有他们恶人峰的一些“风骨”。
死乞白赖住进了凤落苑不说,成日里就像一个尾巴跟在她身后,聒噪吵闹:赵挽华进厨房,他也跟进厨房,一边“指点江山”,一边埋怨她做的东西不好喝;她喜欢飞墙站在高处看风景,他口中说着“偷窥有辱斯文”,却也搬个梯子爬墙要和她一起看风景。
现在,非得跟着他们出来。
甩也甩不掉,也不能一刀砍了了事。
真是麻烦!
赵挽华道:“你就死了这条心,我是不可能给你做礼物的。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翁工给你认识,他的手艺很好,让他做一个给你如何?”
岑白眼睛一亮。谁啊谁啊?莫非是要介绍志同道合的隐士高人给他?
云末啧啧了几声,幸灾乐祸道:“本君…咳,我觉得行!翁工可是我的三师傅,厉害得很。他还同本公子说若是得空了,还要送我几个这样的东西作礼物。”
“这么厉害?!”
“当然!我三师傅他以前可是最厉害的渔夫,鱼打得数一数二的,撒一次网捞上个一二百条不在话下!那鱼线到了他手上,就如同变法术一般,用鱼线穿个人脑人骨什么的绝不会掉下来牢固得很,还能隔老远操控它当武器呢。”
“不如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木偶肯定没有,但可以送你俩人偶,摆弄着可生动了!”
岑白笑容一僵,张了张嘴无声,过了好一阵才找回略微自己发颤的声音,“啊,那..那还是算了吧,我..我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嗯,不喜欢。”
云末眼中闪过不屑,他扯扯赵挽华的手,摸摸肚子叭唧道:“阿姐,我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吧。”
赵挽华点头,问江离:“最好的酒楼在哪儿?”
“喜惠楼,就在我们要去的朱雀街上。”江离答。
“走。”
“…阿挽,你昨日做的玉翠鲜笋汤之所以那么难喝,我想了一夜,肯定是因为云遥的食材不行。云遥地北物稀,比不过岑唐物产丰富,你若跟我回去,我每天让他们给你提供最好的食材。还有...”
“江离,还有多远?”赵挽华不耐烦的打断岑白。她是不是该叫但葵来一趟上京?让她给岑白随意喂点那种变成哑巴的蛊虫吃下去...
不让她杀人,还不能弄残了?
“城主,前面拐角便是。”江离说着,指着路的尽头。
……
喜惠楼,上京第一酒楼。
大堂中央悬挂着硕大走马灯,东南西北四方盘龙柱上蟠龙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此时人声满座,热闹异常。
小二扬着笑上前, “几位贵客,里边儿请!”。
“包间还有么?”江离出声询问。
“不好意思,这大年夜人多,您看是否愿意坐大堂...”
江离正打算拒绝,却听赵挽华喊了一声“江离”,侧目一看,发现赵挽华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大堂的一处。
他再顺着方向看过去,了然地笑了笑,对店小二说:“大堂没问题,但我们要和那边的客人拼座。”
“这...”小二迟疑着。
云末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因隔得远人流涌动,看了好半天才认出那几人,作恍然大悟道:“噢...是皇叔啊,他带着慕容汝蓝出来玩了?”
岑白高呼道:“如此重要的节日庆典,你们云遥的国君、摄政王都偷溜出来了,好家伙,简直没把体统放在眼中,佩服佩服!”
“也没见你多把体统放在眼里...朝言夕改,刚说要娶我云遥的郡主做王后,没过两天就换了人,还妄想娶我阿姐,臭不要脸..”云末反呛道。
云末如今早就把之前朝堂之上的寒暄客套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一心只想把这家伙丢出云遥,免得成天算计着拐跑他阿姐!
云末身板虽矮只能仰视岑白,却将赵挽华嘲讽人时的刻薄语调学了个十足像,看上去挺唬人的。
赵挽华笑了一下。
岑白却是摇摇头,声音颇为懊恼,“非也非也,小公子,我是真心夸赞你们,羡慕你们没人管呐。再说娶王后,那昭乐郡主是范相趁我喝多,哄骗我说出来的话岂能作数?只有阿挽,我是真心实意的。”
岑白口中的范相,乃岑唐的三朝元老——范平,也是岑白的外祖父。
作为一手帮助岑唐巩固了江山的人,赞一句赤胆忠心、精忠报国亦不为过,只是老头性格十分古板迂腐。
一提起“范相”,云末就浑身不得劲,那老头逮着机会就瞪他,就好像是他这个小豆丁把他外孙能带坏了似的。
云末无比庆幸这老头是岑唐的,而不是他云遥的。
他发出感叹:“幸好他是你外祖父,不是我的外祖父。”
“此话怎讲?”
“这样我就可以随便调皮了呀。”
“都闭嘴。”赵挽华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威胁两位国君,而是一对幼稚鬼。
“好的,阿姐。”
“好的,阿挽。”
对,就是幼稚鬼。
赵挽华一脸不悦地盯着小二,“还不引路?”
云末见小二犹犹豫豫,不肯带路,眨巴着眼说道:“小二,其实那桌的人我们都认识,你不用害怕,只管带路就好。”
“好的,客官,这就带..这就带...”
此时,慕容汝蓝夹了一筷子青翠叶片放进云眷舒的碗里。
他道了一声谢,语态温柔如常。
说如常却又有些不一样,若换做别人,他语气里的温柔永远带着的是淡淡的疏离,并不会像眼下这般真实。
就好像高岭之花,永远不会为旁人盛开。
赵挽华一屁股坐到了云眷舒对面,语气轻佻,“摄政王好雅兴。”
“王...君?”慕容汝蓝一惊,惊慌地想站起来,可云眷舒更快一步将她按住,这才想起此时不宜暴露身份,又补了一句“小公子…”
而云眷舒,转动着双眼,直盯着云末,目光变得深邃。
云末才不怕他皇叔,他现在可是有阿姐撑腰的人。
他这般想着,仰着个脸傲娇地坐在了赵挽华旁边。
而岑白,则是坐在了慕容汝蓝对面。
江离默默站去了赵挽华身后,朝云眷舒身后的春宇和吴童点头致意。
本是热火朝天的大堂样突然变得有些安静,只因以云眷舒这桌为中心,好几个方向里窜出一群黑衣侍卫来,凶神狠煞的模样让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春宇挥了挥手,将突然冒出来的侍卫轰了出去,隔壁的几桌才又闹腾了起来。
赵挽华环顾了一圈,冷冷勾着唇。
这里不仅只有这些人,连明月台也在,只是守在了暗处。
除了花越浓这个王宫的御卫军头子走不脱身需要守护皇宫安全以外,四大名将到了三个。
不过是陪个郡主出门玩耍,倒将这女人看得比对自己皇宫里“侄子”还要重要...
想到这,赵挽华用指腹揉了揉云末的脑袋。
云末茫然转头看她,阿姐这是魔怔了么,突然这么温情脉脉地看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眷舒看着云末,隐含不满的口气。
赵挽华嗤笑一声,面容如朱红刺玫冷峭艳丽,说:“呵,你这话倒有意思。明明是个对自己侄子毫不关心的人,这会儿想要摆长辈架子了?云末是我带出来的,你待如何?”
“不知所谓。”云眷舒垂目评价道。
赵挽华扯了个冷笑,这个人现在都懒得对她装出那副温润礼遇的虚伪模样了。
这样也好,她还懒得看。
扬了扬下巴,她眼底是傲视万物的狂狷,“我赵挽华无惧亦无怖,知那所谓做什么?倒是你云眷舒,喜欢拿鱼目当珍珠捧在手心,眼都瞎成这样了,你就知所谓了?”
“阿挽竟如此狂傲不羁,不亏是我看中的女人,”岑白眸中带着欣赏,环顾了桌面一圈,“就这么点菜,还没有酒?这怎么行?”
随后朝那路过的小二扔去一锭金元宝,“小二,上些好酒好菜来!”
云末看着岑白,目带不屑。
逮着机会在他阿姐面前刷好感?可惜他阿姐心肠比石头还硬,就这点小把戏岂能轻易打动她?真是蠢!
很快,岑白从小二手里将酒接过手,举杯邀请赵挽华,“阿挽,我敬你。吾知女子多不擅饮酒,但能否就陪我喝了这一杯?”
“只喝一杯?”赵挽华接过瓷杯,眼神透露着浓浓的邪气,左肘撑桌,右指尖轻捻杯口,嬉戏地转玩,却未洒出一滴。
“看不起谁?别人本城主不管,今夜你既然提出要喝酒,那就要喝个尽兴。小二,拿坛的来!”
岑白桃花目有些微瞠,惊喜一览无余,然后乖乖倒酒。
不能怪他少见多怪,只因岑唐地处西南,女子也大多婉约矜持。
像阿挽这样能够陪他豪饮的女人真是他生平头一回见,还是从恶人峰下来的女子...本身就要与众不同些?
江离青白着一张脸,看岑白的目光十分不满,若是能看透岑白心思所想,怕是会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人:好好的,你没事儿敬什么酒!
知不知道恶人峰这位令主喝起酒来用丧心病狂四个字形容也不足过!
江离略有些无奈地闭眼,叹气。
只要有赵城主随行,他们恶人峰的人之前碰上酒肆酒家都要想尽方法的绕路走,但这已经递到赵城主面前的,他们恶人峰却是没人敢拦的,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下好了...今夜得完。
赵城主的耍起酒疯来…
那就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江离目含挣扎,低头大着胆子劝道:“城主,您还有伤...不如今夜少喝些?”
赵挽华拧眉,少喝?怎么可能少喝...
“闪开,”她将江离像鬼一样的脸一掌撇开,随即示意岑白将其余人的空杯斟满,杯杯欲溢,然后肘不离桌气势挥掌,“你们喝不喝?”
慕容汝蓝抽出随身缎帕拭了拭嘴角,浅笑道:“赵城主,我酒量极浅,又很少喝酒,这酒…谢谢你的好意。”
云眷舒更直白,话都懒得说,坐姿笔直,淡定从容中表达着拒绝。
赵挽华一声蔑视的笑。
此间又喝了不少,赵挽华转动着目光,不经意瞟到了云末身上停了停。
在云末饱含希冀的目光中,她递到自己嘴边的酒壶一顿,想喝酒?
小孩子家家,做梦呢。
赵挽华往下灌了一大口,冲岑白道:“你还不喝?”
“啊?喝喝喝...我喝!”
江离万年不变的淡定脸上有一丝龟裂,喝吧,喝吧,喝死得了。
嘈杂的大堂中,瓷壶相碰不息,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边畅快对饮,那头云末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找云眷舒聊着天,“王..呃..叔,今日你们去哪儿玩了啊?”
云眷舒岿然不动地坐着,瞥了他一眼,没答。
倒是慕容汝蓝出言解释道:“小公子,今日人多,摄政王只是同我去城外的山庙里拜了拜,也没去别的地方。是我路过此间酒楼,正好晚食未进,便想进来尝尝。小公子你们呢?”
云末笑眯眯朝云眷舒开口:“今日阿姐带我逛了集市,早些时候还去城外的村子走了走,岑白君还摘了好几枝雪梅花送予阿姐,可惜都被阿姐给扔了…”
而赵挽华半醉间,已经开始吟诗了,“会须酔饮三百杯,浮梦易失无人回。”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岑白撑着迷蒙的双眼瞅着赵挽华,“阿挽,没想到你还会作诗啊?这些我都没听过,甚是新鲜,甚是新鲜!只不过你怎么停了?继续啊。”
赵挽华朝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这是她前世唯一能记住的几句古诗,此时自然是没法往下吟了。
云末还在兴奋不已地冲他皇叔讲述今日所见所闻,本是一些民间极为稀松平常之事,但在他眼里,这一切都十分新奇有趣。
而云眷舒,却在这聒噪的童音中,拿一双星目颇有深意地瞧着赵挽华。
赵挽华此刻可没心情琢磨云眷舒,她现在满心只想将岑白灌趴下。
只见她又是一坛倒进肚,豪放地弹指岑白怀里的酒坛,言简意赅道:“喝!”
前世若不是身体不太好,赵挽华可能会是赵国历史上第一个酒鬼公主。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飘飘似神仙。
嘈杂的大堂中,瓷杯相碰发出的清脆声音尤为清晰。
云末已经大着胆子扯上了云眷舒胳膊,“江离说这酒楼的饭菜不错,所以我们特地...欸?你们不是去了郊外山庙,那郊外不是有大把大把的梅花,你们没看见吗?叔,你最近不是喜欢种花,没搞点儿回去种呀?”
慕容汝蓝赞同地点点头,“小公子说的不错,雪梅凌寒而开,铮铮傲骨、坚定高洁,确实令人心喜。”
“看,本公子眼光还是...”
“高”字还未出口,云眷舒低沉着音打断了他,“昭乐可是...不喜欢海棠?”
他一开口,便引来了赵挽华的注意。
赵挽华拿眼尾瞄云眷舒,见他认真地盯着慕容汝蓝,露出慎之又重的神态。
“也不是不喜欢…毕竟这冰天雪季,能每日欣赏到的,唯有梅花而已。”
云眷舒认真思索了一番,温声道:“等春季了,海棠便会开的,你再耐心等等。”
赵挽华知他所说的是思梧殿前院那一片海棠。
“小二!再来一壶,这酒太清醇不够烈,没意思,不如塞外的好!”
她突作高声,似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强硬打破二人和美融融的气氛一般。
江离叹气,才半个时辰就喝了五坛酒,这是在当白水喝啊...
他犹不死心地再劝,“城主,时候有些不早了,小公子该回去...”
聊得正欢的云末耳尖听到江离提他的名字,偏头无辜笑嘻嘻道:“阿姐我不困!今日我也要守岁。”
赵挽华随意地“哦”了一声,“嗯,云末他陪着我。来,岑白,我们继续!”
半个时辰后,大堂里的人越来越少,却也还剩下一些人。
“真是酒鬼投生,”云眷舒说完,不动声色地瞟了两眼周围,然后站起身面朝慕容汝蓝细声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留下小公子和赵城主他们…”
“没事的。”云眷舒说着,欲动手拉过慕容汝蓝。
赵挽华翻了个白眼,然后撑桌半摇半晃地站起身,一把拽起醉眼迷蒙的岑白扔给江离,“将他送回去。”
“阿...阿挽?”
“闭嘴,滚回去。”
江离扶着半醺的岑白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息,然后才道了句是,扶着人走了。
“阿姐?”云末抬眸,颇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
“不碍事,”赵挽华迷醉的眸光一瞬变得清明,声音轻快,吐词清晰,“真是的,过个节也不让人安生。”
“行了,都别装了。”
话音落,酒楼突然静了,静得出奇,衬着外面街上的烟花飞崩、繁嘈安平,恍若两个世界。
吴童春宇站近了些,将手按在了剑鞘上。
云眷舒凝视赵挽华,语气带着不快,“你故意的。”
赵挽华愉悦地笑了一声:“云末也在这,你怎么不怪我将他留下了。”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也不想同他多做争执,赵挽华抽出鞭,“吴童,去把门关上。”
“……”吴童扯了扯嘴角,老老实实地去关门。别人都怕跑不过,赵魔王倒好,她就不躲,还要关门将人困住。
“王爷,为什么关门...”慕容汝蓝有些紧张地开口。
“勿怕。”
赵挽华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容汝蓝那双手,“慕容郡主,你若再拉着他,小心本城主这鞭子不长眼睛……伤着你。”
头顶上那个大红灯笼晃了晃,在赵挽华的身子上投下一层明明灭灭的红光,衬着她飞红的半张脸颊有了一丝邪气。
“赵挽华,胡作非为,也得有个度。”
哟,叫全名了。
“云眷舒,别胡乱冤枉好人,我还什么都还没干呢,怎么就胡作非为了?再说了,是你自己这个摄政王不称职,人家开了这么大个酒楼都没发现,今日才连累了你的宝贝心肝儿。”
“刷”——
除了他们几个,酒楼里剩下的人突然都动了,甭管是宾客还是伙计,就连刚刚唯唯诺诺的小二身上的气势也陡然一变,一脸肃杀之气顷刻间兵器尽出,泛着铮铮冷光。
剑拔弩张。
这是一处潜伏在此多年的暗桩,而且很显然,又是武周人。
赵挽华懒得看,她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间穿过,日韩从角落里自顾自的拿了两坛子酒,旁若无人地返回。
没了刚才的急饮,旁若无人地小口慢吞,显得十分懒散且漫不经心。
“你看,他们举剑都对着你。苦心经营多年,布置了这么多人,估计着就没想到今夜居然会撞上咱两这么两条大鱼,这得是多大的幸运啊。”
云末卷着自己的手指,小声嘀咕插了一句:“是倒霉吧,倒大霉的那种。”
然后又听赵挽华继续道:“其实,比起我这个一城之主,你们若能弄死云遥的这位摄政王,你们的人生将会在此刻扭转,回到武周,从此便可以飞黄腾达、光宗耀祖...”
说着,将左手的一坛酒塞进云末怀里,还拍了拍,“小弟,抱好了,别打碎。”
云末抱着坛子坐着,仰着脖子瘪嘴,“阿姐,其实皇宫里的酒更好喝。你要喜欢...”
这个好沉,他不想抱。
“抱好。”
云末闭了嘴,他仿若天生就十分了解赵挽华的脾性,比如这简短的两个字,就是现下没得商量的意思。
慕容汝蓝看她放浪形骸至此,丝毫不顾及眼前危险,站在云眷舒身后担忧道:“赵..赵城主,这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你..还是站过来些吧。”
“不必,赵挽华从不站在别人身后。”赵挽华语气清淡,但其实此刻她已红霞飞颊,有些醉酒,根本不知自己眼中闪现过一种昔日作为摄政长公主才有的冷傲之色。
云眷舒侧目望她,黑眸中敛着翻涛,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赵挽华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视线,眸中氤氲着雾气侧目望去,与他视线相撞,但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直到...
明明是锦绣白衣,为何会突然与那一身黑装金甲之人莫名重叠?
看来醉了,赵挽华选择合上眼片刻。
就在闭眼的刹那,脑中突然“铮”了一声,似天外撞钟,又似琴弦骤断——
有金戈贴面擦过...
脸皮上的血,坠落白色海棠瓣...
又有晴空斗转星夜...
紧接一阵晕眩感袭来,赵挽华只好以手掩着半张脸,身子半跌在桌旁,另一只手压在云末肩上。
这些动作也就发生在短短几息间,云末只当她是喝多无力,无奈地喊了一声“阿姐...”
赵挽华呼出一口酒气,睁眼看了看云末,放开了手。
她似未曾发生过异常过一般,一双美目憋着几分坏,玩笑般拍了拍他的脸,然后冲那群杀手高声道:“你们怎地还不动手?莫不是等太阳升起了才开打?没用的废物。”
对方的带头人明显被她刚才那套不按常理出牌的开场唬住,反应慢了些,现听她讥讽忍不住懊恼一嗤,疾色怒斥道:“赵挽华,你找死?”
“武照在武周女主这个位置一坐这么多年,本来觉得她还是有些能耐的。可现在听你这么废话一问,本城主觉得还是高看了她,养的狗这个德行...颠来倒去就会这三个字。”
“少废话!国君有令,但凡见到云遥摄政王,东升城城主,杀无赦!”说完,剑光直冲云眷舒。
他们蛰伏云遥多年,今日是意外撞上,就势必要拿下这两人!
云末在那一喊中顿生不满,咬着后槽牙大声嚷嚷:“喂!你们这群杀手,武照那个恶婆娘,没叫你们对本公子杀无赦吗?!凭什么忘了本公子!”
“活的太安生了是不是,乱叫什么?坐好!”赵挽华没动,拿着鞭子随意那么一挥,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鞭子准确无误地扯飞一名被云末声音吸引来的杀手。
“我不是乱叫,是质问!”
“哦?”
“所以呢,就以武照那个只知道派些臭虫搞刺杀的猪脑子,你还指望她隔着天高水远的,想得起你这么个未来之星?老实呆着,别碎嘴。”
云末拜服的竖起大拇指。他喊那一句本也就是随口说说,但经过他阿姐这番没毛病的损人话,说得他连最后的一丝儿怨气都飞走了。
无他,只因确实很有道理了!
正在赵挽华和云末说话的功夫,云眷舒那边闲庭信步间,已经解决掉了大部分杀手。
“阿姐,你刚才不是还说不站在别人身后?你伤不是好了么...怎么,怎么总杵在这?”
对方明显分成了两拨在攻杀他们:云眷舒在最前方击毙杀手,慕容汝蓝站在后面有春宇在前护着。
吴童呢,则是顶在云末和赵挽华前面,准确来说,是顶在云末前面。
而赵挽华不仅不上前帮忙,还时不时悠闲地喝上一口酒。
偶尔才随手收拾掉漏进来的杀手。
云末算是看出来了,他阿姐在偷懒儿。
“嗯?我现在伤犯了不行?”赵挽华又一鞭挥开漏网之鱼,十分坦然,“况且,咱家吴童能打,不怕。”
“……”听见对话的吴童深吸了口气。他默默在心中不停的自我催眠,保护国君是他的职责...
对,嗯,是职责..
狗屁职责...!
全怪这些不长眼的武周刺客!
大除夜也不让人安生!
恨恨地想着,吴童将迎面冲来的人大力一脚踹飞,那人撞上一根柱子,柱子以可见的尺寸裂了纹。
云末一脸复杂地盯着那根裂纹的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