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秦问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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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何听到老师的话却并未起身，而是保持着叩拜的姿势，继续道：“学生自拜入老师门下，一直受老师谆谆教导，秦问始终心念师恩。只是一直没能学有所成，自认无颜面对老师，故一直不敢来拜望老师。”
“最近才猛然顿悟，越是无颜见老师，越是愧对老师教导。时到如今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学生惭愧。许久没来拜望老师，秦问惭愧。”
顾先生低头看着自己最偏爱的小弟子，想起了当年他刚拜自己为师的日子。
别看秦云何在父母面前撒娇耍赖，在老师这里倒一向非常的乖巧听话，老师说什么都乖乖听着，哪个老师不喜欢乖巧听话的学生呢？
要说收弟子一点都不求桃李满天下那些虚名是不可能的，既收了弟子肯定是希望能教导出几个像样的学生，自己脸上也觉荣光。
十三岁的秀才啊，想想要是在自己的教导下再能十五岁前中个举人，当老师的说出去得多自豪？
所以顾先生对秦云何一向十分上心。
只是很快，顾先生就发现了秦云何的许多小毛病：贪玩、散漫、取巧、不踏实。
每每遇到背书这样的功课，秦云何总爱偷懒，或者偷工减料。每每为了应付考校临时抱佛脚。他记性不错，临时瞧两遍，基本就能应对老师提问。只是这种临时的功夫，并不深刻。
而对于许多规则、禁忌，重复多次的注意事项，秦云何则总是过耳却不走心。要说态度也并不算敷衍，但是每次都记不住。
秦云何更喜欢练字、作诗这些功课。
在科考中，一笔好字和诗作的水平自然也很重要。
其实秦云何的一笔字，顾先生是很认可的。小小年纪，一手吴体已经相当老练，且隐隐有了自己的风格和理解。
只是秦云何似乎更多的是喜欢别人称赞他的字，这就让顾先生有些皱眉。
而作诗，秦云何很善于取巧，诗作不错却总显空泛。若写得深了，更容易显出典故不熟的短处。
顾先生留意了许久，想到他大概是喜欢生员们相聚时附庸风雅更为方便。
这些小小心思，本来不算什么大问题。年轻人好卖弄一二也无伤大雅。
顾先生觉着秦云何岁数还小，心思还不定，好好教多多提点就好了，却没想到在来年的科试中就惹出了事。
科试前，他曾特别叮嘱要记得避讳、不可混用俚语等等需要注意的事项，却没想到秦云何还是犯了。
不光如此，还被革了秀才停考两界院试。
顾先生恨铁不成钢，那一段就对秦云何严厉了许多，甚至气急之下动过戒尺。
后来秦云何因为父亲离世而归家，改为每月过来一两次。
作为老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学生的学业。所以每次弟子们来拜望，顾先生都会亲自考校一番功课，顺便指导一下。
许是其他学生年岁比较大，并不怎么让顾先生操心，即便并不天天在身边，每次考校也不会太差。
而秦云何的学业却是越来越荒废，当老师的自然每每又是训斥一番。
次数多了，秦云何竟然上门越来越少，后来变成只在年节来拜望。而到了这两年更是不再上门，每次都是拜托师兄带来节礼。
顾先生有时候想起来也会觉着是不是自己太着急太严厉了，毕竟他年岁较小。
可是即便如此，想到自己最花心思的学生竟然躲着不来见，依然是有些伤心。
其实顾先生心里的不满本就那么一点点，如今听见弟子这样一段诚恳的剖白，这本就不多的一点芥蒂，早就灰飞烟灭了。
顾先生无声的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好了，起来吧。”
秦云何听老师的语气，就知道老师不怪自己了，心下一松，赶紧起身。
顾先生也已经站起身，这会儿再看秦云何才惊异道：“怎么感觉又长高了。”
秦云何觉着老师是错觉但没说出来，只是不好意思的傻笑。
碧松则逗趣道：“秦小郎都多大了，估计长不了了。不过比刚来时确实是长高了许多，我记得那会儿秦小郎还没到我肩膀，现在都比我高些了。”
几人又都笑起来，顾先生拍拍秦云何胳膊示意他坐下。
这次再坐下，秦云何终于不拘谨了，仿佛又回到了刚刚拜师的时候。
师生二人聊了会儿家常和近况，顾先生还是照例问到了秦云何的功课。
最近秦云何用功还是很有成效的，几个问题考校下来，顾先生很满意，秦云何也松了口气。
“不错不错，看来没有荒疏。真是长大了知道用功了。”
秦云何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好久没被老师夸过了。
“为师觉着以你目前的水平可以再下场试试了，你可有打算？”
“有，学生打算报考明年的院试。”
顾先生捻着胡子点点头：“嗯，不错。我观你如今的学问，通过院试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考试前还是需要继续用功，不可懈怠。”
秦云何连忙称是。
师生二人许久未见，聊了许多。
秦云何见时近午时，起身准备告辞，却被老师拦下：“你我师生许久未见，着什么急，你怕老师再考你不成？中午别走了，留下吃了午饭再回吧。”
秦云何自然也是乐意的。
师生二人吃罢午饭，秦云何记得老师有午休的习惯，没再多留便告辞离开了。
等秦云何回到家，已经过了未正时分。
“你可回来了。今天好几个人来问今年你还写不写春联。”见秦云何回来，秦母出来问他道。
以前秦云何他爹喜欢过年的时候张罗着帮街坊邻居写春联，邻里就成了习惯，每到快过年大家就会来求两幅春联回去贴。
后来秦父去世了。秦云何虽然并不像他爹那么热衷于写春联送人，但是只要有人来问，他还是会写的。
今天又解了一个心结，心情大好，忙道：“写啊。之前一直没空，忘了这事了。我收拾一下，准备好了笔墨就可以写了。娘，你去喊一下吧。”
pS. 古代科考确实有许多需要注意的，比如文体不正、用词不当、不尊传统、混用俚语、不知避讳，甚至字迹潦草等。我查到的有一个举人因为用词不当被革去举人头衔。在这里化用到了秦云何头上，让他被革去了秀才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