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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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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使感到了一阵后悔。

他发誓,若早知晓了那人便是无情,他一定不会只派二十多个人追赶。而现在,他在心中思忖:无情解决了他们,不知道去向哪了;还剩下追命在他们的包围中,他不可能再让追命带着人逃出去。

追命手拿着酒葫芦没放下,看着风雷二使一直在窃窃私语,心中有个感觉,风雷二使是在拖延时间。

很奇怪,对方人多势众,有什么好拖延时间的呢?

就当追命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带着方采冲出去的时候,他知道为什么风雷二使要拖延时间了。

弓箭。

弓箭手,数不清的弓箭手,一批又一批,将箭对准了追命和方采。

拉弓,如满月,射——

满天的箭,如流星,射向追命!

追命飞起!

抱着方采飞起,折身,出脚,躲过了数箭,踢落了数箭。他本可以趁此机会,冲出箭阵,以他的绝世轻功,先走为上。

他也确是这样做了。

箭!

又有箭射过来,数支箭向着方采的心脏处射过来!

追命可以不顾方采,他马上就要冲出去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一个翻转,避过那数支箭,却又有数支箭后发而至。

血!

一支箭刺进追命的后背,刺进他的肉里,灰衣顿时染上了血。

“停。”

说话的是风使和雷使,说完这个字,弓箭手不再动作,而风使和雷使两人则联手攻上了追命!

如果能活捉追命,比杀死追命,还要让他们开心得多了。

追命不闪不避,他反而迎了上去。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右脚一踢!

这一脚踢中了雷使的胸口,而追命的胸口也中了风使的一掌。追命左脚不停,再踢风使!

三人各觉胸口一闷。

风雷二使没有想到受了伤的追命还能有这等功力,雷使正待再补上一掌,却见追命竟抱着方采直飞上天,双脚向上,破了屋顶,飞了出去!

受伤的追命为什么速度会更快?

他是故意受其两掌,借风雷二使的掌力飞冲上天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追命一破屋顶而上,白可儿心中一喜。

白可儿方才已几次按捺不住冲下去了,此时见三师叔终于脱险,遂跟着他一起施出轻功。

影子一闪而逝。

风雷二使咬着牙齿道:“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的,给我追!”

漫山遍野的树木黄草,怪石林立。

追命的追踪术,是一绝;要想让别人追不上他,也是一绝。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脚步越来越重了。

背后的箭伤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胸口中的那一掌。

追命手扶住一株大树,一停,沉声道:“帮我把背后的箭拔出来。”

白可儿一呆,随后自然意识追命是在对自己说话。他看着追命背后的伤口不断渗出血,心一横,把箭拔了出来。

血立溅,追命不叫一声,扯下自己的衣袖的一块布,递给白可儿道:“帮我包扎。”

白可儿毫不迟疑,很快包扎完毕后问:“三爷你怎么样?”

追命安慰地笑笑,道:“我还没死呢,做出这么悲痛欲绝的表情干嘛?别担心,你听听,后面没有人追了,是不是?”

白可儿本万分忧心,闻言仔细一听,诧异地道:“咦,真的听不见脚步声了啊,我们把他们甩开了吗?”

追命摇首,轻声道:“是大师兄……”

白可儿又惊又喜:“公子?”

追命道:“我们走!”

忍住伤痛,拉着方采继续往前。

后面已没有人再追他们。

深树林,层层叶已黄,黄叶偶尔落来下一两片,旋转旋转,终是落下地来。

而和黄叶一起飘的,还有暗器。

各种各样的暗器。

但暗器却不像黄叶一样飘落于地,它飘进的是人的身体。

当风雷二使带着手下的人走出刑堂,没追多久,追到了这片树林,就被这一阵神出鬼没的暗器杀得哀嚎连连。

看不见人,弓箭手发挥不了作用。

“无情!”风使高声呼唤着,除了无情还有谁能有这手惊心动魄的暗器,“你有本事就给我出来!暗地里藏着算什么英雄!”

没有人应。

除了暗器打中身体时痛极而呼的叫喊声,没有别的声音。

雷使大喝一声:“给我冲过去!”

这么多人,就算是人海战术,也能冲过去一半。冲过去,抓到追命后,还用怕无情吗?

和手下人一起冲过去的,还有风使。他的轻功虽然比不上无情和追命,也是不差的。

铮的一声!

白影一闪,风使身后一凉!

一个极尖极冰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背。

雷使脸色巨变,叫道:“无情?你放开他!”

无情。

无情在风使身后。

无情的手中有一支银色的小箭,就抵在了风使的后背。

风使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要裂开的感觉,然后,他听见自己的身后有冷冷的声音说话:

“让他们停下。”

风使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雷使。

雷使沉着脸,道:“你放开他。”

无情道:“我再说一遍,让他们停下。”

雷使看了看风使,吩咐手下人道:“好,停下来,不要再追了。”顿了顿,又道:“大捕头,你放了他,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风使啐了一声:“暗算!”

雷使见状大急,心道现在可不能再惹怒无情了。

只听无情笑道:“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英雄,我是捕快,我的职责是抓犯人,不是跟你们比武。”

他把手中银色小箭往前进了一分,贴着风使的肌肤,冷冷道:“说我暗算,那你们以多欺少又算什么?”

雷使一听此言,便道:“原来大捕头是来给崔三爷报仇的吗?可冤有头债有主,伤三爷的那一箭,并不是他发的,你伤了他也没有。你放了他,我可以和你谈条件。”

无情笑道:“可用那一掌伤我三师弟的,总是他吧?”

雷使直言道:“你究竟想要怎样?想要出岛吗?”

无情笑笑,不说话了,手中小箭依然抵在那里,望了望天色,似在估摸着时间。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把小箭往地上一扔。

风使一愣,没有想到无情会这样轻而易举放了自己,转过身来,后退了几步,全神戒备着。

雷使更是不解地看无情,他都在准备拼着被教主责罚,也要答应让无情和追命等人出岛,只要无情肯放了风使。

——谁能想到,无情现在就将风使放了?

无情的眼神里有自傲,语音冰凉地道:“我不暗算。他们现在走远了,条件不用谈了,我能出得了岛。”

风雷二使这才知道,无情所做这一切,是为了给追命拖延时间。

风使向着周围弓箭手使了一个眼神,对无情冷笑道:“你既然放了我,还想出岛?”

这时候,弓箭手再次齐齐拉弓。

无情看了一眼四面八方的箭阵,道:“如果我三师弟之前不是为了护人,这个箭阵拦不住他。”说着微微一笑,“拦不住他,也就拦不住我!”

言毕,冲天而起!

箭影,铺天盖地而来!

无情双手一挥,数枚暗器袭出,当当当,几声响,箭落地。

箭再射,射了个空。

无情的身影已看不见了。

风使狠狠地一掌拍向大树树干,怒道:“他娘的又跑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在问雷使。

雷使走到他身边,胸有成竹地道:“派人,去岸边守着。”

风使叹道:“有用吗?我只怕他们又……”

雷使截道:“想要出岛,就必须有船,岸边的船我已经派人全部给撤了。”

无情没有去岸边,他一飞,直直飞到了很远处的一株大杨树背后,那有一把轮椅孤零零地立着,谁也没有发现。

无情又坐在了轮椅上,推动机括,转弯,朝前。

衰黄的草丛里,留下了自在门的暗记,下午的阳光照下来,折射出薄弱的光。

顺着暗记,轮椅碾过了一丛丛的野草,古藤划过无情的衣袖,他来到了一座房子的面前。

房子很华奢,房子周围却很冷清,没一个人看守。

无情进了这所房子。

房子很大,一张水墨屏风立在正中,无情推动轮椅前行,轮椅的轮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然而当无情行到屏风前,突然,他听到一声大喝,随后一条腿从屏风后猛踢了出来!

眼看就要踢中无情,无情不避,只大声说了两个字:“是我!”

腿影乍停。

追命听到无情的声音,心中大喜,道:“大师兄……”

然而只下一瞬,他眼前的景象却忽然觉得恍惚,话也说不下去。

风使的那一掌确是厉害,撑了这么久,他从屏风后面走出,看到无情,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身体一晃,左手急忙抓住屏风边缘,才没有倒下。

无情心中一紧,失声道:““三师弟!你没事吧?”

追命喘了几口气,摇了摇手。

白可儿这时也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望了望追命,再望了望无情,道:“公子。”

无情看了白可儿一眼,对他点了点头,再一打量,只见白可儿的身边跟着一直泪光莹莹不敢抬头的方采。

无情什么也不问,又把目光转向追命。

追命慢慢站直身子,靠在了屏风上面,笑着凝视无情,道:“大师兄,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离开……”

无情本想伸手扶住追命,此时闻言,手刚抬起,又垂下,一字一句地道:“我为什么要老老实实听你的话?”声音稍稍拔高了些,“我听你的话,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吗?”

追命大概是没有想到无情会生气,一愣,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无情还想说什么,见状,忍了,停了一停后问道:“这是哪儿?”

白可儿察言观色,即道:“听说这是转轮教教主厉寒野的居所,不过厉寒野现在好像不在岛上,所以三爷带我们来了这儿。”

追命这会儿说话了,道:“外面人很多,但我想他们应该不敢搜这里。早在我还在假扮朱雀坛的人时,就听那个雷使说过,他们的教主现在不在岛上,所以我们在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地图,在无情面前晃了晃,继续道:“大师兄还记得这个吗?岳山麓给我们画的地图,我就是看了地图来这儿的。这转轮岛四面环水,能出岛的地方自然也不止一处,只不过其他出口的路难走,便很少有人走,我们待会儿就可以走那条路。”

他把话一口气说完,继而对无情展开了一个很轻松、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笑容。

“大师兄你看,我都是有计划的,所以就算没你,我也出不了事,你要放心我。”

话落,只见无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片刻后,才听无情道:“三师弟,你很有本事。”

追命知道无情一定不是在夸自己。

无情接着道:“我也不是没有本事,留下来也不会出事,干嘛叫我不必等你?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一个不管吗?”

白可儿的嘴唇动了动,想说公子你是不是把谁给忘了,只听无情又道:“还有幺儿,你觉得我会丢下你和幺儿不管吗?”

追命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本事比我高多了,这次要不是你,我没有停下包扎伤口的时间,要谢谢你。不过我让你不必等我,不是因为担心小二和关在这里的孩子嘛。对了,人你都救出来?他们怎么样?”

无情道:“他们都已出岛。”

追命笑道:“这样就好,我们先出去找船。”

无情点头,扫了一眼方采,对追命道:“你留下来,是为了救她?”

追命“嗯”了一声,转头看方采,笑道:“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想问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方采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一听到追命的话,眼睛里含着泪,道:“我……我……”

“你什么!”白可儿实在忍不住了,“你还有什么好哭的!你知不知道三爷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早和公子出岛了,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你——”

“幺儿!”追命制止了白可儿还想要说下去的话,“说这么大声,你是想把人都给引来吗?”

白可儿气鼓鼓地瞪了方采一眼,偏过了头。

方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哽咽道:“对不起……我……对不起……我是为了找我朋友……”

追命道:“你朋友?”

方采一边哭泣,一边道:“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对我很好,经常拿她家的糕点给我吃。前不久她人也不见了,我想找到她,所以才……”

无情忽道:“我记得你住在烟蔼村。烟蔼村有个被关在这儿的孩子,叫小悠的,就是你朋友吧?”

方采怔了怔,立即道:“就是她,她怎么样了?”

无情笑了一笑,道:“她很好,现在和何梵在一起,已经安全了。”说着望向追命,又道:“我们也走吧,早些出岛为好。”

说完,他推着轮椅就走,追命和白可儿跟上。

方采咬了咬唇,终是一句话不说也跟上了。

走出房门前,无情回头一望,将房间瞧了个遍。

这是厉寒野的房间,他只是想瞧一瞧有没有什么异常,并没有抱什么期望,正准备继续往外走,目中光亮却忽地一闪,轮椅一停。

他盯着一个花瓶,目不转睛。

追命也看向那个花瓶,道:“大师兄,那个瓶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完全看不出来什么。

无情推动轮椅行至花瓶前。

花瓶摆这一架书橱的格子上,有些高,无情坐在轮椅上,抬头望它,想要伸手去拿,却觉得这个高度,自己应该拿不到。他的双手放在轮椅扶把上,正要一拍扶把,飞身上去,追命已心领神会,走上前去,拿住了花瓶。

拿不动。

这个花瓶,追命居然拿不动。

他使了使力气,花瓶依旧纹丝不动。

追命和无情互看了一眼。

这次追命不再往下拿了,而是握住花瓶,转了一转,蓦地,花瓶动了。

只听“啪”的一声响,书橱一旁的壁上弹出了一块。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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