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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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石在众人的暗助下顺利逃出京师，京城暂时趋归于平静，四大名捕又恢复了忙碌的生活。
忙碌的是工作，但心情还是悠闲的。
至少铁手一直很悠闲。
他便保持着这样的心情，一路从六扇门回到神侯府，直到在府中院落中被人拦住。
这个世上能拦住铁手的人是不多的，但铁手看到这四个人——准确来说是这四个小孩之后，就主动停了下来。
三剑一刀僮对着铁手一行礼，随即向左右瞧了瞧，道：“二爷，三爷和四爷还没回来吗？”
铁手道：“我不知道。你们找他们有事。”
叶告郑重点点头，道：“是。”
陈日月本待点头，一见叶告已点头，自己便摇起了头道：“不是，是找您们有事。”
铁手道：“我们？包括我？”
四僮这下全点起了头，刚想说话，随而便见追命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们齐声呼道：“三爷。”
追命一进大门就看到他们五个人站在一起，走了过去，道：“你们做什么呢？”
何梵不答反问：“四爷呢？”
追命道：“他和世叔去办其他的事了。”
铁手看着这四个孩子神神秘秘的样子觉得好笑，道：“有什么事你们先跟我们说，我们再去告诉你们四师叔就是。”
白可儿想了想，再次四下一瞧，道：“好吧。四爷是不是曾经和王小石打过一架？”
铁手和追命对视一眼。
何梵道：“这事公子已经知道了。”
铁手和追命深吸了一口气。
陈日月小声道：“公子好像很生气，您们小心点。”
铁手看着小孩们小心翼翼的样子，本来刚刚还紧张的他不觉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追命蹲下地来，颇为温和的目光直视着四僮，道：“你们这是背着你们家公子告密呢，不怕你们家公子知道？”
叶告一笑道：“我们又没有告诉别人，告诉师叔们怎么能叫告密呢？”
追命摸摸叶告的头，笑道：“那你们干嘛要告诉我们这个？”
四个孩子一齐道：“因为师叔您们对我们很好啊，我们不想看公子跟您们置气。”
铁手依然在笑，道：“很好？怎么好？”
何梵道：“二爷您经常会送我们礼物啊。”
陈日月道：“三爷您每次有空了都会带我们出门去玩儿。”
叶告道：“还有我们每次去大楼，四爷都会给我们很多肉吃。”
白可儿最后道：“公子如果跟您们生气的话，他其实最不开心。”
无情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正在思考，杨无邪为什么会说那番话？
无情自思神侯府与金风细雨楼，尤其是与苏梦枕、杨无邪之间虽道不同但志合，这些年来互援互助，可谓是战友朋友，杨无邪没有任何道理说这种挑拨他们师兄弟关系的话。
何况，这么低级的离间方法，也不符合杨无邪的头脑。
不过，不管是谁，不管有什么理由，这种话都是绝对不可以在他面前说的。是以，他会当场对杨无邪变了脸色；然后，三剑一刀僮察觉出他的不对，在第二天悄悄告诉了铁手和追命；再最后，铁手和追命一起来到了小楼。
进了小楼的门，铁手与追命第一件事便是打招呼：“大师兄。”
无情颌首致意，道：“嗯，坐吧。”
铁手道：“不用了。”
他咳嗽两声，看向追命。
追命对铁手眨眨眼睛。
无情看了他们一眼，道：“有事？”
他说完，低下头来继续看书。
这下子，铁手与追命两个人立刻不约而同齐声道歉：
“对不起。”
无情对这话并不意外，看着铁手和追命一进门的样子，他便猜出肯定又是三剑一刀僮悄悄给他们说了什么。只不过，对着他们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倒不禁存了逗逗他们的心思。
他问：“对不起什么？”
铁手看似镇定地道：“四师弟和王小石比斗的事，是我们瞒了你。”
追命也把心一横，道：“这主意是我提出来的。”
两人来小楼之前便已商量好了，无论怎样，瞒了大师兄就是他们不对，所以对大师兄道歉是必须的；然后把这事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随便大师兄怎么罚自己都好，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最重要的：一是要让大师兄消气，二是万万不能让小师弟受了牵连。
无情心里忍不住发笑，面上依旧云淡风轻，道：“我已经知道了的事，再来告诉我有什么用？如果我不知道，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追命来之前已喝了不少酒，让自己的心情放松了一些，道：“我们不是……不是怕你生气吗？”
无情道：“怕我生气，还要去做？”
追命认错认得没有一点犹豫，道：“是我不对。”
铁手道：“也是我不对，四师弟想和王小石比试，是我最先答应了的。但这不关四师弟的事，他什么都不清楚，他——”
无情问：“是四师弟想和王小石比试的？”
铁手只得道：“是。”
无情摇摇头道：“你们明明知道他性子容易冲动，他想做什么，你们都由着他吗？你们太惯着他了。”
铁手和追命都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是我们错了。”
无情愣了愣，见铁手和追命如此，想再假装生气都不知该如何演下去，忽一眼瞥见了门口，冷血正朝着这儿走来。
他的脸上立刻有了笑容，道：“四师弟？你什么时候来的？”
冷血逐一对三位师兄问好，道：“我刚来，你们在说什么？”
无情道：“没什么，二师弟和三师弟也才刚来，我们在聊天，是不是？你们都坐吧。”
这回铁手和追命很快从善如流地坐下，道：“对，我们刚来，在聊天。”
冷血不好不坐下。
铁手忽想到一事，问道：“四师弟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没有遇到什么人吧？”
冷血道：“什么人？我是在院子里碰到严嫁将，听她说你们都在大师兄这里才来的。”
无情道：“没有就好。”从桌上拿了个梨子扔给冷血，“累了吧。尝一个，新鲜的。”
冷血右手一抓，轻松接住，笑道：“谢谢大师兄。”
追命自坐下后就又拿起了酒葫芦喝酒，见状却是在心里默默嘀咕：“到底是谁太惯着他了……这也太偏心了。”
冷血一来，四人真的聊了一会儿天，不觉天色将暮，正聊到尽兴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房间的门，其实是大开着的，来人是神侯府的守卫，待无情请了他进来，他这才抱拳秉告道：
“刑部的朱刑总派了人来，请三爷去刑部一趟，说是有事相商。”
四人一听，明白这必然又是大事件，不然朱月明也不会专门派了人请追命去。
追命自不磨蹭，当即对三位师兄弟告了辞，道：“那我先走了，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我晚上再回来找你们。”
而追命这一走后，直到人定时分还没有回来，铁手和冷血也各自离开小楼。
深冬十二月，地上铺着一层洁白的微雪，铁手和冷血并肩走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冷血自出小楼，便抱着臂，一边走一边盯着地下的雪，这样一来铁手倒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冷血发觉铁手看他，眼睛还是专注盯地下的雪，倏然开口道：“二师兄，我来之前，你和三师兄在跟大师兄说什么？”
铁手道：“没有什么，就聊了聊天。”
冷血道：“二师兄，我也是捕快。”
铁手停下脚步，道：“四师弟？”
冷血依然抱臂，却把目光移向铁手，道：“你们说你们之前在聊天，可是为什么你和三师兄都站着？还有，你问我遇到了什么人，我说我碰到了严嫁将，大师兄却说没有就好。你们以为我会遇到什么人？”
铁手愕然半晌，苦笑道：“四师弟……”
冷血这次看向了身旁的一株梅树，道：“你们之前说的话跟我有关吧？跟我有关，也跟二师兄和三师兄你们有关……大师兄是不是知道了我和王小石比剑的事？”
铁手无奈点点头，道：“厉害！”
冷血道：“我去给大师兄道歉。”
他说着立刻便要返回小楼。
铁手当即拉住冷血，道：“别去了，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师兄也没生你的气，他不过是怪我瞒了他，这不关你事。”
冷血道：“可是——”
铁手截道：“没可是。天这么晚了，你还要去打扰大师兄吗？”
冷血被铁手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就不再坚持，却小声地自语道，“你们不瞒大师兄，就瞒着我吗……”他忍不住说道：“我知道你们都不跟我说是为了我好。但这事是我干的，我既然做了事惹了大师兄生气，我就要自己负这个责任。”
铁手被说得一愣，呆了老半天，忽道：“对不起。”
他郑重地道歉，是因为之前只顾着冷血是自己的师弟，而且是唯一年龄比自己小的师弟，所以一直加倍疼爱他照顾他，有事都一力替他担下，却也忘了他还是自己的兄弟，他不该把他当小孩子，不该不顾他的感受就自己决定行事。
他笑道：“下次有事一定会跟你商量。”
冷血连忙摇头，道：“二师兄你不用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嗯，大师兄他……他的气消了吗？”
铁手回想刚刚他们一起聊天时无情的笑容，道：“应该消了吧？”随即又笑：“没事，反正还有三师弟呢，等明天他回来，逗大师兄开心的事还是他最拿手。”
追命很快就到了刑部，这时天还未黑。
朱月明胖乎乎的脸眯着小眼睛笑着，看起来很是和蔼，道：“崔三爷就是崔三爷，来得可真快。”
追命笑道：“朱刑总你找我，能不快点来嘛。什么事？”
朱月明将一卷资料递给了追命，笑道:“不是我找你，是蔡相爷请了官家下旨找你。你看看这个，这案子是官家指名要你办的案子。”
追命接过一瞧，眉头一皱，道：“十三名女子的连环奸杀案？相爷可真是让人敬仰，傅丞相的案子还没破呢，倒是管起了这个。”
朱月明道：“据目前的消息，凶手逃到了应天府，蔡相爷的意思是要你去一趟应天府抓人。”
追命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
朱月明道：“蔡相爷的意思是，要你现在就去。”
追命道：“这么急？”
朱月明凑近追命，道：“他现在是恨不得把你还有令师兄弟们，全给支走呢。”
追命道：“我懂了。”
因为王小石的事，蔡京现在定然是恨自己四师兄弟恨得要命，偏偏又不能收拾自己，便只能让自己累一累，多跑跑腿了。然而无论蔡京是什么目的，那些女子都是无辜的，这案子追命当然必须要去。
他道：“但总要让我回去准备准备吧？”
朱月明直接从桌子下抱出一大坛酒，道：“崔三爷还要什么准备吗？”
追命呆了呆，苦笑着摇了摇头，接过酒坛拍开泥封，闻了一闻，笑道：“果然好酒！行，看着这酒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