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僵尸生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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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以往的生活了，阿杰差点哑然失笑：整天为了挣钱而奔忙，当牛做马之余那点空闲时间还得挖空心思找乐，反正就绝不能让自己闲着，那叫一个“忙”啊。

可现在看来，这“忙”就是为了刻意忘记和掩盖自己的“盲”，逃避某种不愿面对更无法面对的东西。

但又正因为这东西是无可回避的，于是唯一可以用来涂抹它的“忙”便一刻也不能停息。

看着宴会厅里人头济济的场面，阿杰都有点诧异——“僵尸”怎么会多得那么铺天盖地，而他们所做的一切在表面的形形色色之下又是那么惊人地相似…

原先那股炽热的愤懑这时已变成了窒息的感觉。

可面对这片光鲜体面、熙攘群聚的“僵尸”，连那窒息感也渐渐冷却、冻结…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孩子：一个身着小西服，头发铮亮，看着像个小开的男孩正躲在一张椅子背后，偷偷探出身向外张望，大概是在和同伴捉迷藏吧；不远的地方，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正靠在门边交头耳语，像是在说着她们之间的小秘密；在她俩斜对面，一个小胖娃坐在高高的婴儿围椅里挂着满嘴酱汁正好奇地瞧着这两个小美女，一边，他妈妈还夹着菜往他嘴里送，看他那小样倒是两不耽误。

看着这些小家伙可爱的样子，阿杰的心却一阵阵揪紧，隐约间仿佛看到了无形中有一条如同流水线的东西，它完全自动化，根本看不到有任何生命体在操纵它的运作，这条堪称完美的流水线只生产一种产品，那就是“僵尸”。

而这些孩子就是尚未被灭除全部活性的原材料，在被送上这条流水线之前享受着他们最后一点自由自在，最后一点活的“生命”…

一想到这儿，那些孩子刚刚传染给阿杰的笑容转眼被一记心底不由自主发出的抽搐完全销毁了。

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无边愤恨喷薄欲出，可看着那条绵延无尽的生产线旁根本没有任何主控者，这眼看就要点燃的爆炸顿时又一次失去了目标。

只是那些孩子鲜艳的笑脸…

阿杰不敢再看下去了。

他把视线转向别处，却扫过一张张成年的、油光光的、画皮般挂着干巴伪笑的脸…

那些孩子并不是将要被送上“僵尸”生产线，他们其实一出生就已经在上面了——瞧着这满满一屋子成品，阿杰意识到一件从来如此的事。

这下，连最后一点愤恨都消失了，转而，阿杰觉得这条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的生产线完美得简直就是个奇迹，它完全不需外力，自行运转，不会遗落任何一个产品，还永不停息。

产品们直接在流水线上制造下一代——这本就是流程上的设定步骤之一——而所有新产生的原材料从他们一降生起便自动开始经受一道道工序的加工。

一个原材料要成为合格的成品必须要阉割掉所有对一个“僵尸”来说有害的东西，同时还要培育那些有助于成为优秀“僵尸”的品质。

首先必须要割掉的就是那些原材料身上残留的作为一个人而天然带有的真实、独立、自由的心灵；要培育、刺激、放大的就是他们对生产线所划定的新鲜人肉也就是它所指定的所有“好东西”的渴望，最好是无限渴望，让他们有一个好胃口，有一副永远也填不饱的欲望，并由此对吃不饱有着本能的、永恒的、不可解的恐惧。

只要有了永远也填不饱的胃口和对吃不到的刻骨恐惧，一个合格的僵尸基本就完成了，而且在这之后这个产品便再也无法以任何“僵尸”以外的方式生存。

因为对一个已被彻底掏空而只剩下欲望的僵尸来说，那意味着无法忍受的无边空虚和恐惧。

他们身上只被允许保留下一种本能，那就是拼命追逐鲜肉，不顾一切地吃。

一个永远感到饿，永远害怕吃不到、吃不够的僵尸就是好僵尸。

用翻出无穷花样的各色快感来不断激发“僵尸”们的欲望，欲望越强烈，对吃不到肉的恐惧也越强烈，真是完美的套索啊，有了它就离制造出一个优秀“僵尸”不远了，而且在这套工序下几乎每一个僵尸都能成为优等品。

随着“吃”的机能被不断强化，“吃”会成为僵尸们一切思维与行为的主宰，于是在他们心里那个原先安放灵魂的地方现在只会剩下两样东西：空虚与恐惧——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吃”；最害怕的就是“没得吃”。

这样，一个可以绝对放心的产品就大功告成了，他再不会对僵尸生产线造成任何真正的麻烦，只要给他点肉，他就会做生产线要他做的任何事。

到了这里，生产线上的各种节目就可以上演了，在僵尸们通往鲜肉的路上放个火圈他们就会跳，安个狗洞他们就会钻…没什么事是他们干不了的。

僵尸世界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只有伺候好其他僵尸的欲望才能让其他僵尸来伺候你的欲望，而且这种伺候欲望的能力直接决定一个僵尸的“价值”。

僵尸们在各自的角色上为此无所不用其极，相互间挖空心思巴结、舔逗着彼此的欲望与快感中枢，并为这些勾当披上各种诱人外衣，由此把僵尸世界装扮得缤纷夺目绚丽多姿。在这个环节上你可以欣赏到僵尸们无穷无尽的才华，很多精彩节目足以让最苛刻的观众也不得不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