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祢衡裸体骂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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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下令推出斩杀他们，忽然孔融到了，让人留下他们，拜见曹操说：“刘岱、王忠不是刘备的对手，所以才被刘备擒获。如果斩杀这两个人，恐怕会失去将士们的心，别人也会说丞相不英明。”曹操于是让人免去他们的死罪，罢免他们的爵位和俸禄。曹操想要亲自起兵去讨伐刘备，孔融说：“现在正是隆冬严寒的时候，不可以出兵，等到来年春天也不晚。张绣、刘表也可以派人去招安，这两个人一定会来投降的。”曹操认为他的话有道理，攻破刘备暂且等到冰冻消融春天转暖，先派遣两个使者去招安刘表、张绣。曹操派遣刘晔作为使者，前往劝说张绣。

刘晔到了襄城，先拜见贾诩，陈述曹操的盛大德行，有汉高祖的风范。贾诩非常高兴，把刘晔留在自己家中。第二天来见张绣，说起曹操派遣刘晔招安的事情。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报告说袁绍有使者到了。让人进来，呈上书信，也是招安张绣。贾诩问使者说：“最近听说起兵攻打曹操，胜负如何？”使者说：“隆冬的时候，暂且罢兵。荆州刘表和将军有国士的风范，所以前来邀请罢了。”贾诩大笑说：“你可以马上回去，告诉袁绍说他兄弟尚且不能相容，怎么能容纳天下的国士呢！”当面撕碎书信，喝退使者。张绣说：“现在袁绍强大曹操弱小，现在撕毁书信呵斥使者，袁绍如果来了，应当怎么办？”贾诩说：“不如去跟随曹操。”张绣说：“先前和曹操有仇，怎么能收留我们呢？”贾诩说：“如果跟随曹操，有三个好处：曹操尊奉天子的明确诏令，征伐天下，这是应该跟随的第一个原因。袁绍虽然强盛，我们以少去跟随他，必定不会把我们看的很重要；曹操虽然弱小，得到我们一定会很高兴，这是应该跟随的第二个原因。曹操有称王称霸的志向，一定会放下私人恩怨，来在四海彰显美德，这是应该跟随的第三个原因。只希望将军不要有疑虑。”张绣说：“听你的话，请求和刘晔相见。”贾诩回到家，邀请刘晔和张绣相见。刘晔称赞曹操的德行：“如果说起旧怨，怎么肯派我来和将军交好呢？”于是都喝醉了。张绣和贾诩等人前往许都投降曹操。张绣在台阶下拜见。曹操慌忙扶起他，握着他的手说：“有小的过失，不要记在心里。”张绣再次下拜。曹操和张绣整天饮酒宴会，封张绣为扬武将军，封贾诩为执金吾使。

却说荆州的使者回来，说刘表迟疑不决，不肯归顺。张绣说：“我写一封信，可以请一个能言善辩、说话爽快的人去，前面的事情一定能成功。”孔融说：“我家里有一个人，是平原人，姓祢，名衡，字正平，才学非常高，只是不能容忍他人，说话会伤人。好几次想要推荐给丞相，实在担心冒犯。以前和刘表交往很深，可以让这个人去。”

曹操让人把祢衡叫来。行礼完毕，曹操不让他坐下。祢衡仰脸叹息说：“天地虽然广阔，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呢？”曹操说：“我手下有几十人，都是当世的英雄，怎么能说没有人呢？”祢衡说：“希望听听一一说出他们的才能。”曹操说：“荀彧、荀攸都是机智深远的人，即使萧何、陈平也比不上。张辽、许褚、李典、乐进勇猛不可抵挡，岑彭、马武也不能相比。吕虔、满宠担任从事，于禁、徐晃担任先锋。夏侯惇是天下的奇才，曹子孝是世间的福将，怎么能说没有人呢？”祢衡笑着说：“您说得不对！以这些人物，我都认识：荀彧可以让他吊丧探病，荀攸可以让他守坟看墓。张辽可以让他击鼓鸣金，许褚可以让他放牛牧马。乐进可以让他取状读告，李典可以让他传书送檄文。吕虔可以让他磨刀铸剑，满宠可以让他吃酒糟喝酒。于禁可以背墙板筑墙，徐晃可以杀猪宰狗。夏侯惇被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被称为‘要钱太守’。其余的都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罢了。”曹操生气地说：“你有什么才能？”祢衡说：“天文地理方面的书，没有一本不通晓；三教九流的事，没有什么不知道。上可以辅佐君主成为尧、舜那样的人，下可以匹配德行成为孔子、颜回那样的人。心中隐藏着治国安民的方法，怎能和凡俗之人讨论呢？”当时只有张辽在旁边，拔剑要杀他。曹操说：“不可以。我正好缺少一个鼓吏，早晚朝贺宴会，可以让祢衡担任这个职务。”祢衡不推辞，应声就走了。孔融也惶恐地退下。张辽说：“这样的小人，说话不谦逊，为什么不杀了他？”曹操说：“这个人一向有虚名，远近都听说过。今天杀了他，天下人会说我不能容纳人。祢衡自以为有才能，所以让他当鼓吏来羞辱他。”

当时是建安五年八月初。到了朝贺的时候，曹操在省厅上大摆宴席招待宾客，命令鼓吏击鼓。以前的鼓吏说：“朝贺时击鼓，一定要换上新衣。”祢衡穿着旧衣服进入，就击鼓，演奏了《渔阳三挝》，音节非常奇妙。众人坐着听，没有不情绪激昂的。左右的人呵斥说：“为什么不换衣服？”祢衡当面脱下破旧衣服，光着身子站着，全身都露了出来。在座的宾客都掩面。祢衡这才慢慢穿上裤子，脸色不变，又击鼓三次。至今有《渔阳三挝》，是从祢衡开始的。曹操斥责说：“在朝堂之上，为什么如此没有礼貌？”祢衡说：“欺骗君主、蒙蔽皇上，才是无礼。我露出父母给我的身体，来显示贞洁的人！”曹操说：“你是清洁的人，为什么说我污浊？”祢衡说：“你不能分辨贤能和愚蠢，这是眼睛污浊；不读诗书，这是嘴污浊；不接纳忠言，这是耳朵污浊；不通晓古今，这是身体污浊；不能容纳诸侯，这是肚子污浊；常怀篡逆之心，这是心灵污浊。我是天下有名的士人，却被任用为鼓吏，就如同阳货陷害孔子，臧仓诋毁孟子一样！想要成就称王称霸的事业，却这样轻视人，真是个匹夫！”左右的人都想要杀了他。曹操笑着说：“我杀这小子，就像杀老鼠麻雀一样。现在让你去荆州当使者，如果刘表来投降，就任用你为公卿。”祢衡说：“我不去。”曹操让人准备三匹马，命令两个人扶着祢衡离开；却让手下的文武官员，在东门外摆酒送行，以显示自己的威严权势。

荀彧说：“如果祢衡来了，不可以起身。”祢衡到了，下马进去拜见，众人都端坐着。祢衡放声大哭。荀彧问他：“你为什么在吉祥的出行时却哭呢？”祢衡说：“行走在死人的棺木之中，怎么能不哭？”众人都说：“我们是死尸，你就是没有头的疯狂鬼魂罢了！”祢衡说：“我是汉朝的臣子，不做曹操那一派的人！”众人都想要杀他。荀彧急忙阻止，说：“丞相之前把他当作老鼠麻雀之类的而不杀，我们白白地弄脏刀斧罢了。”祢衡说：“我虽是老鼠麻雀，但还有人性；你们真是些寄生虫罢了！”众人愤恨地散去。

祢衡到了荆州，拜见刘表完毕，虽然口中称颂刘表的德行，但暗中却有讥讽之意。刘表不高兴，让他去江下见黄祖。黄祖不通晓经典书籍，心性十分急躁。有人问刘表说：“祢衡戏谑主公，为什么不杀了他？”刘表说：“祢衡多次羞辱曹操，曹操不杀他，是为了收买天下人的心；所以让他来出使我这里，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他，让别人认为我残害贤才，从而让我陷入不义的境地。我现在派他去见黄祖，让曹操知道我是有见识的。”蒯越、蔡瑁都称赞刘表做得好。

当时袁绍也派遣使者到来，刘表让人把使者安排在馆驿。第二天，刘表问众文武官员说：“袁绍又派遣使者到了，曹操又派祢衡在这里，应当如何应对才好？”从事中郎将韩嵩进言说：“如今两个强大的势力在争夺天下，关键在于将军您。如果您想要有所作为，趁此机会打败敌人就可以；如果不这样，将军您选择其中好的一方去跟随。现在曹公善于用兵，贤能俊才大多归附他，他的势头必然会先打败袁绍，然后转移兵力到江东，恐怕将军您难以抵御。不如献出荆州来归附曹公，曹公一定会重重地对待将军您。这是万无一失的策略啊。”刘表犹豫不决，对韩嵩说：“你暂且去许都观察那里的动静，然后再商议。”韩嵩说：“圣人通达节操，次一等的坚守节操。所谓‘通达节操’，就是像殷朝、纣王残暴肆虐，伯夷不食周朝的粮食而饿死，圣人能够灵活变通，所以称为‘通达节操’。所谓‘坚守节操’，就是吃人家的俸禄，不躲避人家的危难，到死也不改变，所以称为‘坚守节操’。我韩嵩，是坚守节操的人。君臣各自有固定的名分，以死坚守，有命令，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将军如果能够对上顺从天子，对下跟从曹公，派遣我去可以；如果迟疑不定，我到了京城，皇上赐给我一个官职，如果不能回来，那我就成为天子的臣子，将军您的过去的属吏罢了。在君主那里就为君主效力，那么我韩嵩就会坚守天子的命令，从道义上讲就不再为将军您效死了。希望您再三思考，不要辜负我韩嵩。”刘表说：“你暂且先去看看，我另有高明的见解。”

韩嵩于是辞别刘表，到许都去见曹操。曹操任命韩嵩为侍中，兼任零陵太守，派他回荆州，劝说刘表。荀彧说：“韩嵩来观察情况，没有微小的功绩，却给他这么重要的职位。祢衡又没有消息，丞相派遣他却不过问，这是为什么呢？”曹操说：“祢衡太过分地侮辱我，所以借刘表的手杀他，何必再去问呢？”荀彧佩服他的高明见解。韩嵩回来拜见刘表，称颂朝廷的盛大恩德，劝刘表派遣儿子入朝侍奉。刘表大怒说：“你怀有二心啊！可以杀了他！”韩嵩大声叫道：“是将军辜负了我，不是我辜负将军啊！”蒯良说：“韩嵩没去的时候，就先说过这样的话。”刘表于是放了他。

有人禀报说黄祖杀了祢衡。刘表询问其中缘故，来人回答说：“黄祖和祢衡两人一起喝酒，都喝醉了。黄祖问祢衡说：‘你在许都，那里有什么人物？’祢衡说：‘大儿子是孔融，小儿子是杨修。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别的人物了。’黄祖说：‘那像我怎么样？’祢衡说：‘你就像庙中的神，虽然接受祭祀，只可惜没有灵验。’黄祖大怒说：‘你把我当作泥土做的人偶罢了！’于是就杀了他。祢衡到死都不停地大骂。”胡曾有诗说：

黄祖才非长者俦，祢衡珠碎此江头。

今来鹦鹉洲边过，惟有无情碧水流。

称赞说：

情志既动，篇词为贵。抽心呈貌，非雕非蔚。

殊状共雕，同声异气。言观丽则，水监淫费。

刘表听说祢衡死了，也不停地叹息，因此不顺从曹操。

曹操在许都，听说祢衡遇害，大笑说：“这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最终自取灭亡了！”于是想要兴兵问罪刘表。不知道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