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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朕能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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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府。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这么快就解决了,不愧是我们谢湘湘呢。”路逸停挑眉笑着,冷峻的脸上印出淡淡的愉悦。

“少贫。”谢娇允偏过头,傲娇一哼,“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安阳侯府通敌不假,但其中必有原因,安阳侯这人的为人是真不错,若非逼到绝路如何能想到这一步?不仅在官场上需要人说情,也需要百姓来评价是非。

不否认他的错,但也不否认他的苦衷。

“怎么着,不信我?”路逸停坐起身来,一副要讨公道的样子,眉眼轻舒,剑目带笑。

“信你信你。”谢娇允无奈哄道。

景国国公这么幼稚,他手下的人知道吗?估计是不知道的,毕竟看朝阳他们有时候怕他怕得要死。

“最坏的结果估计就是将安阳侯流放喽,我先前跟上官丞相他们打过招呼了,若真是要流放,就流放到齐荣镇,那里的齐将军人不错的。”谢娇允说。

既然是流放,就不能去太好的地方,但也不能差了,索性这些年五皇子把齐荣镇改善了不少,甚至城外种上了绿植。

反正一个大臣劝没用,还有其他大臣帮忙说话的,到时候五皇子再吧啦几句,皇上便会同意。毕竟古来帝王,臣子的意见不能不听,又不能完全不听。

路逸停:“看来咱俩想一块去了,倒是心有灵犀。”

谢娇允点头表示同意,又把他的手拽过来玩,像玩自己的手一样,叠扇贝。嘴上甚至不忘说着:“张天御不知道会受到什么责罚,皇上那边还没有决断,户部尚书现在是四皇子的人,这一次也算是挫了挫他的锐气。之前放火也是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让百姓新生不满,这样反抗这个皇帝的人就会增多,到时候就是各家笼络人心的时候了。”

路逸停点头,满脸都是骄傲:“真聪明。到时候鹿死谁手就不可知了。”他话锋一转,眸光凛冽,“不过我还是不同意你的做法,这种损己的方式确实为五皇子排除了一些隐患,但总归伤身的。”

“我不希望你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帮助任何人,这对你很不公平。谢娇允,你是个人,会哭会笑,所以你可以有自己的私心,多为自己考虑。”

谢娇允愣了下,粉色的衣袍被风亲吻,又被另一个衣袍渲染上的冰雪气息,可这冰雪此时热得呛人。

“……你说得对。”

“但小路将军,你怎么知道你不在我考虑的一环呢?”

一声小路将军,穿越回他们故事的开始。

热烈的、激动地,城内站满了人,他们喊“援军来了”,当时雪落得厉害,他们隔着人群只匆匆对视一眼。

此后,百世纠缠。

……

一切如他们所料一般,安阳侯的全部家产被收回,包括闫辞开的商盟,也一并解散。而闫焕和闫绪官降三级,被罚永不归京。

通敌叛国,本是死罪。

可…若是一切都有不得已呢?

那日,安阳侯在朝堂上跪得笔直,不输昔日风采,依旧是带着他原有的威势,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后悔吗?不悔,从一开始就不悔,哪怕背负这样的名号。

“朕给你一个机会,安阳侯。”皇帝坐在高位,却没有本该有的帝王威严,眼眶甚至有些泛红。

他想过很多人背叛这个国家,他自己不是当皇帝这块料,但他觉得,总有人会跟他站一块儿。只是没想到,他一心想要守护的,亲近的,最后都离他而去。

他今年不过三十二,经历了太多生死场面,染了满手的血,但总是…总是这位安阳侯细细拿起手帕给他擦干净。

安阳侯那时候说:“陛下,不怕的,老臣在呢。”

多慈祥,多温柔。

笑话!都是笑话?哈哈哈,往事如刺,此刻正中心头。

讽刺吗??!可笑吗??!

他这个皇帝,当的真真是有些可怜了,儿子,想杀他夺位,武师,最终与他形同陌路,现在就连唯一的牵挂也是个叛国贼!!叛国贼啊!!!

只要安阳侯肯承认…只要安阳侯承认这些不是真的,自己都可以不计较,甚至愿意堵住悠悠众口。

他就这么一个…一个亲人了。

在亲人面前,就连一个帝王,终究不过是个没成熟受到委屈会哭的孩子。

安阳侯对上他的视线,没有半分回避,往日的熟稔,如今却是陌生的。

“这些事,是臣做的,臣认下。”安阳侯终究低了他高傲的头颅,跪拜这位自己养大的帝王。

“臣,原姓忽而汗其,本就是一个燕国人。”

此话一出,朝廷哗然。

燕国人?不可能!他们当时查黄册查的严实,绝不可能让一个燕国人进入黎国官场。

就连皇帝都没想到。

安阳侯面色平淡,似乎对什么也毫无畏惧,从容开口:“我是被一位黎国妇人收养的,那妇人成了我的母亲。母亲后来抱着我去衙门登记,说我是她亲生的,所以才入了黄册。等我稍微大了,有了些野心,想着去建功立业,就投了军,我跟着先皇一路东征西战,算是立下了不少功劳的。后来,回到家,被人告知,我的母亲死了,不是病死,不是老死,是被人活活凌辱致死。”

“而罪魁祸首,就是黎国士兵。”

黎国的…士兵。

“在夺燕国抢占的地方的时候,我发现,燕国那有一位守将与我有气分相似,甚至脖颈处都有一处一模一样的胎记,抱着侥幸臣给他送了信,最后证实,我们确实是新兄弟。但我的亲生父母呢?我为何会被丢弃在哪里?”

众人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安阳侯释然一笑,懂他们的意思。

“是,我的亲生父母,就是被先皇带着人杀的,并且全家上下除了我和我弟弟,就连府上的狗都死了。你说,我不该恨吗??我不该报仇吗??我难道潜伏在这儿就是等着你们匡扶社稷的吗??!所以,我努力赚的功名,用我国人的血肉杀出一个功名,再慢慢、慢慢地掌握大权,再把信息传给燕国,这样,我国人也不算妄死。我不是个无辜的人,我杀过人,很多很多,九泉之下,我自会给他们赔命。”

“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还有个请求。”

请…求?

“你说吧。”皇帝开口,带着浓浓的自嘲口吻,脸刚好向上仰了仰,一滴泪就那么没被人看见,落到了龙袍上,染上了重色,不仔细倒是没能看得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死局…都是死局……

“可否宽宥臣的家人,看在臣这么些年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臣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

你…要朕拿你怎么办呢…朕不想你死,也不想和你做什么宿敌,从来都不想,或许,天涯相隔是我们的宿命。

皇帝自嘲轻笑出声。

宽宥家人,为何不求我宽宥宽宥你呢?

一时间,朝堂无话。

倒是上官丞相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安阳侯通敌卖国,罪不容诛!然…”他话锋一转,“此事情有可原,是我黎国士兵不厚道,才让安阳侯如此,不若陛下留其性命,将其发配远处,如此,百姓也可称赞陛下的贤名。”

另一位大臣道:“对啊,陛下,不报仇便是不孝,报了仇便是不忠,自古忠孝两难全。安阳侯忠义,此次留他一命,他定会记得黎国的好,效忠黎国的!”

“求陛下宽宥安阳侯及其家人!”

“求陛下宽宥安阳侯及其家人!”

“求陛下宽宥安阳侯及其家人!”

“……”

朝堂上跪坐一团。

“报!”

一个太监急急忙忙从侧门赶过来,跑到帝王的耳边小声道:“陛下,皇宫外跪满了百姓。”

皇帝侧眼看他,听不清楚情绪:“他们…做什么?”

虽然心里知道有一个答案,但还是想听人亲自开口。他现在听不得坏话,任何的,关于安阳侯的。

百姓怎么会知道?他们又会是什么态度?指骂还是同情?

“现在大街小巷传遍了安阳侯的事,他们,替安阳侯求情。”太监说。

是背后有人指使吗?

都不重要了,这都不重要了,不管是安阳侯的自保手段还是什么,他接受,他不会查,他都接受。

帝王兀自笑了出来,眼中噙着泪,一滴也没落下,全镶在眼眶里。

他好像在说,朕能救你了。

安阳侯长年混迹官场,如何不懂他的意思,也跟着笑了。

等一切宣布完毕,众人退了朝。

皇帝第一时间喊住了安阳侯,嘱咐人拿了副棋盘后让众人散去,又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安阳侯面前。

不是帝王,是他自己。

他执手:“坐吧。”

若是搁以往,一向注重礼教的安阳侯绝对不会做这大不雅之事,然而,今日他只是轻轻笑了声,学着对面人的样子坐了下去。

“陪我下盘棋吧,相父。”

(相父是古代时期,皇帝对继续任职的先朝宰相的敬称,表示事之如父。)

熟悉的称谓,可他已经不是丞相了,而是安阳侯,是面前这个小人儿当了皇帝后亲封的安阳侯,叫不得相父了,但此刻他也没开口纠正。

他小声着,带着些哽咽。

他说:“陪我下完棋,然后你就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安阳侯莫名地,想像这个人小时候一样摸他的头,却发现好像因为种种身份,他们已经不复从前了。

算了算了。

“好。”他答应道,略有些粗糙的手执起白子,像以前一样等着对方落子。

两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子落,后,余子接踵而至。

“你赢了。”安阳侯看着棋局轻声说。

“不。”皇帝道,泪水最终还是忍不住落在自己手执的棋子上,烫的很,把他烫疼了。

“我输了,输得彻底。”

他又何尝不知道安阳侯在让着他?他们对弈过无数次,然而他总是赢不了安阳侯,有时候也会抱怨,抱怨之后就继续研究棋子。

京城波橘云涌,他不让这个位置,也是怕他之后的儿子将他的江山败个彻底。他和安阳侯心知肚明那些皇子的斗争,却谁也没插手,只是看着,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相父。”他喊道,像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全都诉说个干净,可话到嘴边却换了个方向:“当皇帝好难啊,相父,可是我不后悔。只是相父,这辈子太苦了,我想下辈子开心些。你不做官,我也不当皇帝了,咱俩就做一对平凡的父子,亲父子,要么沾亲带故一些也行。”

自己养大的孩子,说出这番话,如何能不为之动容…

“好。”安阳侯笑着。“相父答应你,小易下辈子就跟着相父,相父带着你捉鱼摸虾,自由自在乐一辈子!”

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痛苦与欣喜同一时间发生。倒是奇怪。或许,感情本来就是世间最难琢磨的东西,人也一样。

突然,两人都低着头,狠狠地笑了起来。

笑地肆意,笑地痛快,笑地张扬。这几百年来头一回!天子与朝臣如疯魔般,礼数全都抛之脑后。

无人打扰,无人敢打扰。

不,错了。那不是天子与朝臣。

那只是一对平凡的父子,穿上了天子与朝臣的衣服,扮演了各自的角色。

他们始终,只是一对平凡的父子而已。

……

夜。

月明星稀,天上安静的很,地上的人间也安静着。

皇帝给安阳侯府的人配了个马车,不奢不简,刚刚好。

此时,马车正缓缓走去城外。

马车旁是来送别的百姓,这些年,他们没少承安阳侯府的情。

“不去道个别吗?”慕容咨看着旁边的少女。

“不了不了。”谢蓝汐看着这一幕,有些失落,“没想到会是这样,倒是被你说中了。只是,三妹妹会伤心的吧,毕竟安阳侯他们对她这么好……”

慕容咨:“无妨,日后在京城,我们多帮衬她一些。”

又犹豫了一下,缓缓道。

“其实,父皇也很舍不得安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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