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送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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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棺上甚至有一处小小的凹陷,那是少女每日抚过的地方。
男人长眠沉睡于凡世,云月笙却四年都不能释怀,她没有一日不在惋惜悲痛,却只能站在棺木外望眼欲穿。
“我按照你当年的布局,将九方家的一众奸臣都悉数除尽了。”
“我终究如你所愿,将所有财物都用于义馆赈济天下。”
“今日我为你报仇了,霍家完了,太后也完了。”
“云曦琅,阿止长大了,他立身朝堂的神情跟你好像有那么一点像欸。”
“哥哥,你交待的事很快就会完成了,天下归一近在咫尺,你开心吗?”
“云曦琅!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你到底开不开心?”
少女无数次在棺木前指节攥紧,一遍遍自言自语,一遍遍发疯,却始终得不到双眸紧闭的男人一点回应,空气静谧的可怕,云月笙的神情也一次比一次痛苦。
云曦琅啊!你交代了那么多事,我都在努力办到,可是你为何不醒?为何不能睁开眼再看一看我?
少女最后一次盯着冰棺里的云曦琅看,男人通身安逸又贵气,唇色如温玉,眉目如翠羽,风姿清冷,清艳逼人。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皎皎人如月,遗落凡世间。
云月笙心底的眷念越深,眼底的猩红就越重,最后喻城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从背后轻轻蒙上了少女的眼睛,试图安抚规劝:
“已经耽误很久了,咱们让太子殿下上路吧!”
少女闻言手指都忍不住的颤抖,满眼都是不舍,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将云曦琅送走,但不知为何,自那日云月笙从连山岛归来,云曦琅应当万年不腐的躯体居然出现了异常。
当男人如玉的面颊爬上点点青黑尸斑,小姑娘几乎是立即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可事实无法改变,云曦琅的躯体正在消散,而唯一能制止这一切的方法,就是将云曦琅沉到北方的天境冰河里存放起来。
喻城正在寻找救治云月笙的方法,或许她还有救,或许她还能有机会再见见云曦琅的面容。
云月笙狠心闭上眼,朝众暗卫挥手示意,云不悔便领头带着冰棺渐渐消失在黑夜里。
“好了,会再相见的,等咱们将京都的事处理完,我陪你去北镜,到时我们就在那置一座宅子,一直守着月儿的兄长生活。”
喻城感受着云月笙埋在自己胸膛的身躯颤抖不已,他甚至能感受到胸口的黏腻湿意,云月笙哭了,哭得像只无助的幼兽。
男人哄得有些手忙脚乱,一边安慰一边试图给她擦拭:“乖一点,咱们今晚还有许多事要做。”
云月笙闻言眼神瞥向远处昏迷不醒的迦镜,男人双眸紧闭坐在侍卫抬着的藤椅上一动不动,似乎对外界没有任何感觉。
迦镜从连山岛回来就足不出户,等云月笙察觉出异常去寻时,男人盘坐软塌双手合十打坐,怎么都唤不醒,若不是还有体温,云月笙都狐疑迦镜是不是还活着。
这种似死非活的状况云月笙连听都没听过,或许是因为那日连山岛的怨煞太过凶猛,迦镜为了让其消散才至此,所以云月笙也不能不管。
这世上说到弘扬佛法,驱邪避凶第一人,就是迦镜的师傅慧智大师了,此人从小教养迦镜长大,对他的状况应当有些了解,如果连他都没办法唤醒迦镜,那云月笙觉得迦镜或许就可以埋了。
所以云月笙在连夜送完丧葬后,跟喻城一道前往了华光寺。
一行人还未踏进山门,高高的阶梯镜头就出现了一位金刀阔马,甲胄戎装的高大男人。
男人在寺门外踱步了好一阵,眉头紧缩有些烦躁,直到看到由远至近的娇俏佳人才展颜,咧开嘴抬手朝他挥舞:
“小公主!哎哟怎的脚程慢成这样,我都等了你快一个时辰了!”
云月笙冷淡的觑了赫连奇一眼,丝毫没有回应对方的热情,只是礼貌颔首过后,便径直侧身往寺庙里走。
赫连奇只当云月笙是心情不好才没有理他,便不太在意的收起了笑意,跟着云月笙走在其身侧,想进一步与其亲近:
“知道你今日要来,我特地来接你的,你用早膳了吗?我记得你好像喜欢羟部的马奶糕来着。。。。”
赫连奇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喻城就直接长臂一挥,将云月笙扯进了自己怀里,然后转身将赫连奇挡开,站在了两人中间;
“不劳阁下操心,本候的人本候会照顾,赫连将军要是没什么正事的话,就去唤一唤你那个大哥,我们已经到了,让他赶紧出来商谈正事。”
“不必,本王已在此恭候多时。”赫连峥突然从华光寺供奉巨大金身佛像的正殿里走出,朝门外的几人行了个羟部的礼。
“南朝的长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男人身着北羟特有的斜肩中袖密纹锦袍,半甲束于双臂,北羟是注定在马背上打天下的部族,所以每一个羟族男子都是常年甲胄加身,就连赫连峥这样至高无上的王也不例外。
不着闲服,不荒唐亵乐,敬重万物生灵,信奉自然与天神。从某种角度来看,如果没有战争,北羟也许会是几国里最为安逸纯净的乐土。
而这些信仰与民风都来自于眼前这个身形伟岸,面容刚硬锐利如孤狼的男人,可惜赫连铮不止做了这些,他还发动了一场场残忍血腥的战争。
所以云月笙既钦佩他十几岁就开始带领残部生存,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坚毅。又恨他的作为给自己的亲人带来的不可磨灭的伤害。
由此少女对赫连峥连个笑脸都没有,面色冷淡如幽泉,只是简单的颔首回礼:“既然赫连王已经亲自抵京,是不是就是同意了本宫托人给你带的话?”
赫连峥只是摇摇头,他并不想这么快向云月笙妥协:“南朝太后曾以书信盟约,赠北羟五座城池为她办事,为此本王损失了不少手下,难道殿下不该给个说法?”
他说着朝手下人扬扬手,下面的人便呈上一封盖着玉玺的书简,内容跟他所言一模一样。
云月笙只是瞥了一眼,就笑了:“笑话,太后让阁下办的事是擒拿本宫,如今阁下居然以此事要挟本宫割地,是不是荒唐了些?”
赫连峥闻言洺了洺唇,目光有些危险:“此书信在羟部已经过了明面,盖着你们小皇帝的玉玺印件,殿下如此推脱是想让两国重燃战火吗?”
他这话带着些对云月笙的威胁,却也不止是威胁,还有无奈。
太后承诺北羟五座城池这事早就已经闹的北羟人尽皆知,在霍家倒台前不知有多少勇士想上京刺杀云月笙,若不是赫连峥挡着,两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起争端,赫连峥也不得不让云月笙给个说法。
云月笙也同样想到了这点,怪不得赫连峥迟迟分不开身抵京,太后这哪是写得什么文书啊!明明就是盖着玉玺的悬赏令,或许楼兰也是因着同样的承诺才向她发难的。
她面色愈发冷寂,兀自低喃:“人都死绝了,居然还留着烂摊子给本宫!”
喻城在身后听见云月笙不满的叱骂,也是眉头紧缩:“荒唐,霍氏乃一代妖后,她承诺了你们什么干南朝何事?干殿下何事?”
“可文书上确确实实盖着你们南朝的玉玺,这一点二位没办法辩驳吧?”
赫连峥说着点了点信件上的红印,面色不虞;“你们南朝人惯会尔虞我诈,因着你们的内斗,我部可是牺牲了不少人,充斥着谎言与虚假的国家,北羟又怎敢邦交?殿下,诚信才是你我能达成一致的唯 一途径!”
“呵!”云月笙挑眉轻笑,上挑的眉眼有些戏谑:“王上莫不是忘了,你的王妃还等着本宫医治呢!若本宫用喻淼淼的康复来换这一纸废约,王上肯是不肯?”
“你!殿下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得紧,怕是极北边境都能听得见响声!”
赫连峥面色陡然僵冷,危险的眯了眯眼,督向云月笙背后的喻城:“长公主殿下狠的下心用自己国家的人做威胁,雍候你呢?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变成谈判的筹码吗?”
赫连峥这样头昂得比飞翅雄鹰还高的男人,威胁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在挑衅自己王的权威,换做旁人他怕是会果断直接弄死。
可偏偏云月笙的筹码是自己心爱之人,赫连峥瞬间像只被厄住喉咙的猛虎,只能试图向喻城打亲情牌:
“喻淼淼就在后院的禅房等着医治,她的状况很不好,神智本就受损严重,这一路南下颠沛,若再得不到救治,雍候可有想清楚后果?”
赫连峥每多说一句,喻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自己的阿姐虽然性情坚毅,可身体向来柔弱,又在北羟蹉跎受苦了一年多,他怎会不着急?
若不是云月笙提前言明今日要同赫连峥谈判,他怕是一进门就会找他们要人了,可如今喻城却只能忍耐心中的急躁,强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