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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剪径强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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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突然,一声惨叫打破了静谧的村落。好个牌子头,他几乎就是下意识的一滚,一支羽箭从他的脸颊一侧掠过,“倏”的插入方才他靠着的地方,入土足有一尺深,力道如此之强,绝非民间的猎弓所为,放眼天下,除了神臂弩还有什么能做到?!

来者不善!

“迎战!”牌子头身子一躬,闪到劣马一侧,取了圆盾与兵器,侧头看向林间,眼角余光则扫了一眼自己的队伍。

两名弓手身上插着数支箭,身受重创而呜呼哀哉的叫唤不己,眼看就活不了多久了,可见这林中之人的箭术非同一般。其余士卒则借着地形,将身体藏在断壁之后,那些民夫,有的见势不妙,使出吃奶的劲正在狂奔,有的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还有的则学着新附军的模样寻地方躲避。

张靖冷喝一声:“围了,莫让一人走脱!”

这时,村落内惊慌不己的牌子头对着林间战战兢兢的问道:“哪里来的腌臜泼才,瞎了狗眼了,好大的胆子,莫非不知我等是大元乐共城的官军吗?”

那牌子头这般说,却没有一点底气,张靖抑头一笑:“哼!甚么鸟官军,在我等眼里,皆是鞑子的走狗鹰犬,纳命来罢!”

时至今日,还敢称大元为“鞑子”的,只有抗元的义军义民,但放眼整个川地,抗元义军义民已经被剿杀得干干净净,那么就只剩。。。。。。

牌子头听到此话,已经有了些许怀疑,莫非这帮人是流窜川地的“一只虎”?听说这是一支专门打劫官军的剪径强人,他们极少露面,在一个地方做下事后,会消失好几个月,然后再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川地山多林多,想要将这样一支神出鬼没的人找出来,谈何容易,又兼民间对这些强人暗地里包容,官府数次追捕,要么人手少了反蚀一把米,要么无功而返。

“林中的好汉,莫非是“一只虎”?”

“哈哈,算尔等也有些见识!”张靖朗朗一笑,从林中现出身影。

牌子头眯着双眼看去,只见对象一身劲装打扮,外面只着了软胸甲,其左手握着把钢剑,右手则提着根铁枪,在晌午的日光照耀之下,刃面反射出亮灿灿的光芒。

也就在张靖现身之后,他的人手也次弟从林中跃出,有刀盾手、长枪手、神臂弓手,另有二人护在那“一只虎”左右,他们猛虎般飞身而下,攻守之间非常自然,另有数人堵住村落两头,那些惊慌而逃的民夫皆被拦截下来。

牌子头一眼就看出了名堂,这“一只虎”并非浪得虚名,断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他甚至已经肯定,自己不是对手,这伙强人,他们极可能就是军伍出身。但牌子头此刻已顾不上探个究竟,因为,对方已经杀到眼前。

好个张靖,只见他一个快跑,然后纵身一跳,整个人“霍”起腾起足有大半个人高。别看张靖模样清秀文质彬彬,但就他手上那杆铁枪,没有三十斤也有二十斤重,单手使起来,却无半点拘泥的样子。

躲在劣马后的牌子头仓皇间左手举盾,想挡住张靖凌空的一刺,始一接触,那面圆盾竟然被打得四分五裂,牌子头的左臂瞬间一麻,似乎断了,力道之猛,可见一斑!

但那铁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看就要刺到那牌子头,后者忍住巨痛,抛却手中配刀,一把就将身后的“张家小哥”推到面前。

“噗”的一声,铁枪直接穿过那小哥脆弱的脖子,一道鲜红的血箭瞬间飙出数米之远,紧接着一声超出人类极限的的哀叫声响彻这个山凹。

张靖绝不拖泥带水,铁枪转刺为拍,就将那牌子头硬生生撂翻在地。待他再抬头看四周时,这伙新附军已杀得七零八落,那些个民夫也被抄回,无一人敢反抗。他莞尔一笑,这点实力,看来自己是过于谨慎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那牌子头顾不得浑身的痛楚,脑袋如鸡啄米似的在地上猛磕头。

张靖收了铁枪,钢剑对着牌子头一指:“说,乐共城如今甚么模样,有鞑子几多?”

这时,卢功义率其余人手已将本所剩无力的新附军杀个干净,牌子头自知凶多吉少,他要争取最后的机会活命,忙不迭的将自己知晓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的全倒出来。

听到乐共城正加紧时日收集粮草,张靖厉声喝道:“甚么?鞑子又要攻打凌霄城?”

“是是是,小的敢有半句假话,任凭将军发落!”

张靖眉头一皱,也不搭理那牌子头,只叫卢功义“便宜处置”。他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又回首望向西面,他知道,沿着那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到了凌霄山。

想想自己这群人每日过的生活,再比较一下凌霄城的仍在坚持的大宋将佐军兵们,一股自责从心中油然升起。张靖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早知如今,不如当初就在重庆与鞑子拚个你死我活。”

这时,将新附军一干人等料理干净的卢功义、谭如许小跑过来:“都头,那帮民夫如何处置?”

张靖这时转了心思,他反问道:“二位队将(此处队将:管五十人,张靖按兵败前的职务称呼二人),这种日子汝还想过吗?”

卢功义苦笑着摇摇头,谭如许不知张靖如何问起这样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都头,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张靖看着眼前的手足兄弟,脸上的忧虑与无奈不言自明,但转眼间,他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这个破落的村庄里,传来了他大声的吟唱:“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却是当朝陆游所作的《书愤》,此诗兼有追怀往事和重新立誓报国的两重感情。不过,跟随张靖的这帮人中,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军汉,就是卢谭二人,也不过略通文字,终究没听懂他们的都头想要表达的意思。

卢功义想了半天,仍不明白也懒得去理,索性道:“只要不向鞑子请降,在下一定唯都头马首是瞻!”

听到此话,张靖那年轻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容,又昙花一现般转为长久的忧色,然后才缓缓道:“吾十六岁从军,只愿随伯父大人征战南北,立志收复川地。奈何鞑子势大,非我辈所能撼,如今落到如此地步,壮志难酬,莫说收复重庆,数年间颠簸流离,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打家劫舍,与剪径贼人有何差异?”

张靖说到这里,只是讲了一下过往的日子,起个铺垫,卢谭二人素知都头性格,也不接话,只是听着。

“非大丈夫所为也!”末了,张靖又补上一句:“那大宋凌霄城军将,吾佩服得紧!”

谭如许是个聪明人,他大致明白张靖要说什么,说实话,这种日子谁个不厌,但在这个世道要做“大丈夫”,又谈何容易,于是,他神情恭敬道:“如今都头以下,四十余口,未有贪生怕死之辈。都头有令,我等敢不从命,然凡事需三思后而行。。。。。。”

张靖听罢,心中也有了初步的盘算,他道:“将此处料理完毕后,此些民夫,不得放走一人。带些粮秣,我们先往东走上数日,再将民夫抛下,然后寻机返回!这里的粮草,依例掩盖,做上标记,待将虞候(待虞候:位次于十将而高于承局,属于低级统兵官)李终明返回时,其自会处置。谭队将,你派一人告知终明,十五日内,在庙山镇等候,届时再作计画。

卢队将,汝好生从民夫中挑选身强力壮、心怀大宋之人,记住,宜精不宜多!”

直到最后一句话,卢功义、谭如许皆脸色一凛,都头这番话,似乎在表明他想要壮大实力,而且有意再图大事?谭如许藏不住话:“都头,莫非我等要去投靠凌霄城?”

张靖似笑非笑:“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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