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初次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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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千落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描述或许并不准确，善意是与恶意一同甩开了所有人。无人知晓他们去了哪里，包括风岩两位神明与魈。
钟离眸光微沉，而偏生这残破的领域还是神千落的精神空间，哪怕对方故意隐去了生死搏杀的踪迹，他也绝不能以神力将其强行撕毁，来寻找他的少年。
他朝着茫茫又昏暗的四周望去，指尖轻轻划过高塔凹凸不平的砖瓦，强行保持镇静，丝丝缕缕的神力以大地为核心延伸开来。
合眸之时，他隐约大致感知到了神千落飘忽不定的气息。
毕竟他的身上还残存着他的东西。他们之间的纠缠早已缱绻不清，足以令他在何时何地穿越重重阻碍，如期抵达对方的身畔。
“咦，老爷子？你这边这只也跑走了吗？”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钟离在转角偶遇到了一只温迪，以及温迪背上神情安宁睡着的魈。
他很少见到少年仙人睡得这样安稳。或许神千落对他而言当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他的怀中睡去，一定会是一场久违的清梦吧。
寻找神千落的关卡里，目前只余下尚且清醒的两位神明。
“他还是选择了最残酷的方式。”确认了魈没有大碍后，钟离压抑着神情叹息了声，“我能感知到，他大致处于顶层，只是…”
“嗯…这也是我带魈下来的原因之一了。”温迪则是操心地叹气摊手，“千落在顶层设下了结界，我刚才稍微尝试了一下，他似乎并不愿意让我们围观呢。”
暂且不提拽过睡着的魈的爪子试探着戳进去惨遭失败的那档事，方才总归是爱摸鱼划水的风神大人当真浅浅努力了一把。
“不过…”话音落下的一秒后，他眨着眼睛补充了句，“如果是老爷子你的话，说不定就能一举成功了呢？”
“魈暂且拜托你了。”可惜钟离在确定了神千落的处境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立马选择了赶去他的方向。
身后被迫背了小鸟一路的温迪‘欸欸’了几声，神情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抬手以风托起魈轻轻送出了空间，甚至也调动神力立马追上了顶层。
惹得两位神明同时这样忧心关切，该说不愧是那样一位少年呢。
而塔顶，两位神千落的决斗已经步入了尾声。
满天星辰闪烁着光芒，为空间内的一切生灵蒙上了昏暗的影。塔顶的风更大而萧瑟了，落满泥沙瓦片的地表，是破碎一地的玻璃碎片。
极其艰难地喘了口气，男孩咽下嘴角的鲜血，颤抖着身体与发丝，企图撑起血迹狼狈的身体。
宛若牢笼边框的建筑结构将他笼罩在半数黑暗里，呼啸的寒流仿佛无限拉宽了空间与时间，冰冷的凉意如无法止息的坏死，缓慢又强制地冻结孱弱的灵魂。
连呼出的热气都化作白雾消散，他大抵感知不到温度了罢。
略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男孩睫毛微颤，少年极轻的脚步声在高层如涟漪幽然荡开，在过于空旷的场地里，一步一步，清冷叩击于心头。
他侧眸看向他，仿佛无论再怎样狼狈，都无法从那双瞩目的金瞳窥得分毫慌乱与恐惧。
少年的气息同样极其不稳定，分明同为强弩之末，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一团颤动的毛绒绒，秀长的银发随着风的轨迹轻轻荡开。
以漫天星辰为背景板，连衣角的褶皱都被星辰的白光浸染。
黑袍下的恶意立在他的身前，身姿颀长，安静地沐浴在淡色的光芒里，一袭白衣的善意跪倒在地，散乱轻颤的发丝下，难以抑制的喘息笼罩于归于沉寂的影。
“是我赢了，我的对手。”
他听到少年轻笑了声，没有倾露出多少蔑视，语调却清浅愉快。
“神格在你那里罢。”男孩一双金瞳注视着他，反问句的语气却笃定无比，“完整的「神千落」将神格留给了你。我很好奇呢，究竟是怎样的真相…让你产生了如今的转变。”
“我没有变。忽悠人的话术，就不要用到自己身上了罢。”
“所以，你也不应当忽悠我呢。”
男孩却是笑了，高塔孤傲的昏暗里，两双璀然而盈盈的金瞳争相瞩目，他勉强朝他抬起手来，外观狼狈至极，语气仍暗藏着捉摸不透的玩味调侃：“其实，是你输了哦。”
话语落下的瞬间，少年半是嗤笑半是傲然地笑了声，缥缈的魂魄如彻底消散的烟云，一瞬间散在了塔顶的星光里。
钟离与温迪堪堪赶到顶层时，就是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景象。
“千落！”瞳孔在这一瞬骤缩，钟离近乎是无措地冲到了倒地的神千落身畔，将身体已经冰凉到无可挽回的男孩深深拥入了怀中。
灵魂混沌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几近没有生息。
就好像一同撕裂了他的心脏。
难道他们自相残杀的终点，终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究竟怎样才能阻止这名为神千落的少年一次又一次的自毁。他已在两千年前不幸失去了他，而如今的失而复得，哪怕将他奉为至宝，也依旧不能阻止少年生命的流逝。
…仿佛残酷的命运对他开了个最恶劣的玩笑。
他已经眼睁睁目睹了恶意的散去，而最后残存的一缕善意也如即将熄灭的火苗，燃到了生命的尽头。
这一刹的悲伤与愤怒几近达到了极点，钟离颤抖着指尖，将彻底捂不热的身体拥簇在最温暖的怀抱中。
哪怕倾尽所有，他也要挽留下他的少年。
哪怕…
“…阿离。”
他听到怀里的男孩发出了细微的动静，竭尽全力地抬眸时，露出了虚弱至极却令他愣怔的狡黠浅笑。
“两千年了，这算作我们的初次重逢罢…”
“我…是他的恶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