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暮云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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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袖之下，肖言琅握紧了五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几欲破开皮肉。他嘴角带笑，脸色被焰火衬得好似纸白，“本王——运气好。”
赤怜玉扇轻拍掌心，“在下——着实佩服。”
“红衣赤莲，能让名动江湖的赤莲公子佩服，也不枉了。”
赤莲甩扇，歪头轻笑，“有劳殿下挂念。但江湖中事，殿下还是趁早死心的好。”
“那是自然，赤莲公子有意让本王知道，本王才有机会探得一二。只是本王还有不解，不知赤莲公子可否赐教。”肖言琅果真一副谦卑姿态，“赤莲孤傲，怎愿屈居京都侍奉王侯。”
“因为——有趣。”赤怜眉梢轻挑，哂道，“永乐王选中青冥，我选宁王，永乐王应当更安心才是啊？”
肖言琅不答此话，再问，“望舒，可是赤怜公子给青冥的。”
赤怜慢悠悠地反问，“相传古有名匠偶得天外玄铁铸名刀四把，其中羲和望舒意在日月天地，为贡奉之物。传世至今，望舒是由先帝赐予殿下，殿下怎反问起在下了？”
肖言琅含笑，从容答，“昔年曾将此刀赠予王氏少将军，以为挚友，只可惜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望舒亦不慎遗失。”
赤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好一个，人心难测。”
四目相对，夜空烟花煜熠，江上花灯灼耀。
肖言琅问，“敢问赤莲公子与璟阳王氏是何关系。”
赤怜笑问，“璟阳王氏这般大逆不道的词，殿下就这般当街而语？”
肖言琅笑了笑，“公子身为七大枭卫之首，天子之刃，眼下随宁王兄出行，却与本王私下会面且当街而语如此之久，怎会在乎这几个字。”
赤怜诚实地回答，“我喜欢有趣的事。”
凉河响起礼炮声，焰火即将结束。赤怜忽而抬扇指向肖言琅。此举出招不再是先前般戏谑，行远察觉，正欲拔刀，赤怜展扇一推将行远震开。
赤怜以扇尖抵至肖言琅咽喉，低声道，“好好带着青冥。否则，莫说离晋国界，就是这凉河镇你也走不出去。”
第三声礼炮响过，尾声回荡。
赤怜转身，玉骨纸扇一展，“跟青冥说一声，哥哥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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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赤怜走远，行远才道出心中疑惑，“几日前那个行刺的枭卫也替宁王出过任务。”
肖言琅惯常地交叉双手拢进广袖，“那不是枭卫，是本王的侍卫乔装。”
行远一惊，“那脸皮——”
“两层。”
当时青冥没说话，行远还以为青冥是认同他所说的。如今看，要么是发觉两层脸皮的乔装，但肖言琅无恙，便事不关己。
行远说出担忧，“哑巴若是察觉公子指使人乔装枭卫，会不会——”
肖言琅拢袖，不以为意，“本王无恙，其他，他不在乎。”
果然。
行远又问，“那第二次下毒的事——”
肖言琅默认了。
行远背脊发凉，那次试毒，连他这身边的人都不曾知会。他也以为肖言琅对这个少年枭卫极是信任，原也要做这几出试探。皆说永乐王与宁王好，永乐王偏假扮了与宁王有关的人。
肖言琅看了一眼行远，无声轻笑，“人心复杂，远比瘴林可怕。”
行远收拾心神，赶忙接话，“人心复杂也是形势所逼，何况那小子也在苍龙魁那样的地方待了七八年，难保没长出什么心眼来。更何况他于魁中竞技都能狠下杀手，这种程度的试探怕也难以证明。”
肖言琅摇头，“以青冥的心性，苍龙魁竞技选拔，他应是察觉到杀意就将其清除，野兽的生存本能，未作他想。”
“那公子问他，他为何不说？”
“或许是说过但不被取信，便不再说了。或许是懒得说。”
行远感慨，“苍龙魁那种地方，怕是真有冤屈也申冤无门。”
苍龙魁设立之初，明面上只负监察之责，实则亦行暗杀之事，皇室宗亲、朝臣贵胄，无所例外。
其与御前禁卫一样只听令于圣上，较之御前禁卫另有特赦，除天子外，不受任何礼法约束。更有枭卫执有圣上御赐金令，见之如见圣驾。
苍龙魁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魁内之事除圣上外更无人敢插手。
提及苍龙魁，肖言琅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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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落南山，流霞披北岚，伏岫出云，暮云岭好似仙山落人间。青冥于浅草平原上拉着风筝线，尝试着将纸鸢放飞。说是放飞，不如说这小孩飞树踏枝，自己带着纸鸢在飞。
行远与肖言琅择一处阴凉静坐闲谈，也当赏玩风景了。
肖言琅见行远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全无赏景的闲情，便道，“要么，你也去玩？”
“属下不敢，公子让我四处问路，怕是大半个凉河都知道殿下今天来暮云岭放纸鸢了，怕是已招来什么虎狼之心。”
肖言琅笑道，“不招，也会来。”
风过浅草，纸鸢忽而失去了牵制，飞向晴空。
行远只知青冥瞬间消失于视线，转眼却被揪着后衣领拎起腾空，耳边传来少年低沉声音，“至溪畔用湿帕掩住鼻口。”
青冥将肖言琅拦腰抱起，“闭气。”
至溪畔无树空地，行远只觉上方拉拽自己的力量陡然消失，若不是自己反应快，眼下怕是得摔得狗啃。
肖言琅落地，行远将肖言琅护在身后，按青冥交待打湿帕子交于肖言琅。青冥转身踏树干上树没入树冠之中，再无动静。
“这小子力道不小，拽着我与公子二人如此轻巧。”
行远捂着鼻口，想想方才被那小子拎着衣领跟拎猫崽子似的，又是愤愤，“也是个会见人下菜的。”
万物皆赖，唯岭上微风不止，不远处林鸟飞过，微风展展，浅草摇摇，叶声簌簌。
肖言琅看着远处，良久才说，“你若闲着，不如来猜猜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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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青冥忽然飞身闪过半空，落地后俯冲疾驰过几棵繁茂大树，一息间窜上了另一棵大树树冠。金属声响起一瞬，叶脱于树翻飞四散，树上落下一黑衣装扮的刺客。
苍龙魁七大枭卫之末，苍龙令，袅卫素。
即将触地瞬间，素以手掌撑地弹起后退，青冥直冲而下的终岁同时转了方向往前横扫，素以剑挡击。
青冥那横扫的一招却是风过急弯，刀锋上挑，切过素的胸口，同时后踢，击退偷袭他身后的剑刃。
背后偷袭者急速隐没。
素借剑锋之力急退丈远，抹一把左胸，手掌尽是鲜血。他挥剑朝青冥挑起泥沙，俯冲出剑，却瞿然察觉青冥已至他身侧。一记甩踢，素被踢飞，撞上身后树杆。
紧接着，青冥踏树疾行冲向肖言琅与行远所在方向。素追击而来紧随其后。青冥忽而没入繁茂树冠之中，终岁刀直刺而下。
枝摇叶动，那藏没于树冠中，正欲偷袭肖言琅与行远二人的刺客被终岁扎穿手臂，刺下树来。
苍龙魁七大枭卫之一，第四枭卫，朱雀令，隐。
此时素以长剑直击青冥背心，隐触地而起，带起细碎粉末扬起，剑锋切向青冥双眼。
青冥闭目，反手后刺，终岁以迅雷之势穿透身后素的胸膛。左腿膝踢将隐击飞数丈。
青冥睁眼，终岁直刺隐的脖颈。
隐显然震惊青冥没有丝毫中毒迹象，当即抛出迷烟消失于其中。另一边，素忍痛转身欲逃，青冥踩树飞身折回，终岁迎面刺穿素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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