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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马坤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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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幸喝到御酒,老学长,为感谢您的盛情款待,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袁西一饮而尽。

马坤却似有些困难,端着酒杯半天没有喝,王茂凑过去道:“大队长,俺帮你喝。”

马坤拒绝道:“这是俺学弟敬的酒,你能代喝么?且容俺歇会。王茂,你酒量好,别闲着,多敬上几杯,一定要让弟兄们吃好喝好。”

王茂应道:“大队长,你放心,俺今天中午拼着喝醉也要让大哥们吃好喝足。王大哥,俺先敬你一杯。”

王自健站起身一脸歉意地说道:“王茂兄弟,我酒量不行,我们就意思意思吧。”

李友春拿着只烧鸡腿正大快朵颐,听了不满地说道:“排长,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们都姓王,八百年前可是一家人,人家王茂兄弟诚心实意敬你,你怎么能随意呢?”

王茂也道:“是啊,王大哥,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俺这杯酒你就喝了吧,俺先干为敬。”

马坤见王自健苦着脸端着酒站着,替他解围:“王学弟,要不俺俩一起喝,袁学弟,你帮帮忙,数一二三。”

袁西三字刚出口,两人同时把酒喝下,马坤的脸更红了,他挥着手安慰王自健:“你别担心,龙凤酒喝了不上头,醉了不头疼,你要是真喝多了,让新地扶你去后面客房休息,不过晚上你可不能缺席,罗县长要敬你们酒。”

袁西知道王自健酒量,知道他是怕喝多了影响下午的行程才故意隐藏实力,但是如果王自健不喝酒了,马坤肯定也不会再喝,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办法摆脱他,势必会影响下午的搭车行动,想到这,他微微一笑:“自健,酒逢知己千杯少,老学长这么高兴,我们醉了也值得。”

王自健会意,开口道:“既然连长这么说,那我听命就是。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老学长喝个痛快,不过等会我喝醉了,狂歌五柳前,老学长切莫怪罪。”

马坤哈哈大笑:“你错估俺的酒量了,等会谁是醉酒高歌的裴迪,谁是一脸无奈的王摩诘,还真不好说。”

袁西见他兴致颇高,问道:“老学长,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马坤道:“你和俺客套啥,有话尽管说。”

袁西道:“我想请老学长、自健一同演唱黄埔军校校歌以助酒兴,不知您意下如何?”

马坤一口答应:“好啊,只不过许久未唱,俺怕忘了词,你们两位带着俺一点。”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作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进,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马坤跟着袁西、王自健大声唱了起来。

一曲唱罢,马坤情难自己独自又唱了一遍,等他唱完,袁西起身带头鼓起掌来,马坤不胜唏嘘:“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俺都没有唱过这首校歌,俺不敢唱,因为俺不配唱,俺辜负了先总理和蒋校长的谆谆教诲和殷切希望啊。”说罢,伏在桌上痛哭不止。

袁西知道他心里的苦楚,不知如何安慰他,其余众人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马坤为何好好地突然哭泣,李友春和耿有成放下手中的烧鸡,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马坤,王茂更是瞪圆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时总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大队长竟然也会在人前落泪。

王自健突然笑了:“老学长,你这可不是狂歌五柳前,而是当哭五柳前了,你醉了。”

马坤此时也回过神来,他拭去眼泪道:“醉了,醉了,人不服老就是不行啊。”

袁西举杯道:“老学长,怎可轻言喝醉?来,我敬你一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啊,同销万古愁,袁学弟,俺和你干了这杯。”

“老学长,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我也敬你一杯。”

哭罢,不知是放下了心理包袱还是来了酒兴,马坤不管是谁敬酒他都来者不拒一口喝完,王茂见了赶忙过来劝阻,李友春拦住他说道:“王茂,你想干什么?”

王茂急了眼:“你们不能再让大队长喝了,他已经喝多了。”

李友春喝道:“你想害马队长吗?”

王茂疑惑地看着李友春:“友春哥,俺不明白你的意思,俺不让大队长喝酒是害了他,你让他喝醉了反倒是帮他?”

李友春不屑地说道:“不懂了吧?到底是个瓜娃子,你知道马队长现在为什么想喝酒吗?那是因为憋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了,放在心里多年的包袱放下了,现在他就想着喝醉了好好睡上一觉,等醒来后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你推三阻四不让他喝酒是不是在害他?”

石头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强忍住笑意,配合地说道:“是啊,马队长心里的疙瘩解开了,心里高兴才想喝酒,王茂,你就由着他吧。”

王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俺还真没有想那么多,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俺就不拦着了。不过大队长要是怪罪的话,你们可要帮俺说话。”

李友春嬉笑道:“所以说你瓜娃子啥都不懂,你们队长只会感谢你,怎么可能会怪罪你。他们喝得热闹,我们也别闲着,来,王茂兄弟,我敬你一杯。”

马坤的酒量本就不行,哪里经得住袁西等人殷勤劝酒,不一会就喝得酩酊大醉,袁西和王自健把他扶进石头房间,脱去外衣和鞋袜,为他盖好被子,又让王茂打来热水,袁西亲手替这位老学长搽脸。

躺在床上的马坤满头白发一脸沧桑,虽在醉酒状态仍是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世事烦心,袁西用毛巾轻轻擦拭他脸庞,马坤的表情慢慢松弛下来,缓缓地呼出了口气。

没来由的,袁西心里一酸,眼睛有些发涩,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曾经投身革命大潮,亲身经历中国革命波澜壮阔的有志青年,曾经与党国众多璀璨将星同檐而学的马坤,却因为多舛的命运,没有在历史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本领,书写自己的故事,只能在豫西这个偏僻的县城里孤独到老,他是否会后悔当年自己的决定呢,命运曾给过他两次机会,现在看来他选择的都不是最佳答案,所以才有现在的困厄局面。

袁西转念一想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判断他人容易,自己在面对人生十字路口所做的选择,比如这次决定解甲归田又会是正确的吗?

袁西轻轻掖好被角,站起身对王茂说道:“有劳王茂兄弟在这里照看,等会马大队长醒来,若是他口渴想喝水,千万记得要给他温水,喝冷水容易坏了肚子。”

王茂应道:“袁大哥,有俺在这里照看大队长,你就放心吧。”

往外走了几步,袁西回头说道:“桌上的武装带和驳壳枪麻烦还给二赖,替我谢谢他。”

走出门来,袁西抬头又望见了东关塔,奶黄色的宝塔古朴苍健、矗立于云汉间,就像一位老者淡然地看着尘世变幻、人生无常,他心里颇为遗憾,时间紧迫,宝塔虽近在咫尺却不得前往礼拜了,他于是双手合十朝宝塔拜了三拜。

袁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到郭营副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房里没有动静,李友春耐不住性子,用拳头“哐哐”砸着门,片刻房门开了,郭营副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道:“谁他妈没事敲门不让老子睡个好觉?”

李友春见郭营副面色不善,赶忙躲到袁西身后,见到袁西,郭营副一愣:“袁连长,怎么是你?”

袁西恼怒他不分青红皂白开门就骂人,但郭营副是他上司,也不好发作,见郭营副问话,皱着眉答道:“郭营副,快到两点了,我们该出发了。“

郭营副伸伸懒腰,一脸迷糊地问道:“出发?我们去哪?”

袁西知道他还没有睡醒,提醒道:“你不是说下午两点有车去信阳,我们可以搭顺风车?”

郭营副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你看我这一觉睡得也太香了,差点就误了正事。袁连长你稍等,我们马上出发。”

郭营副止住脚步,看着红光满面、一嘴酒气的五人,酸溜溜地问道:“怎么,你们中午喝酒了?”

李友春答道:“是啊,本来大家想叫郭营副的,可又一想你不是说只想睡觉,中午不吃饭了,我们就没敢打扰你。”

郭营副咂咂嘴,遗憾地说道:“四川佬,怎么这么死板?我是说没有酒喝不用叫我,如果有酒喝,我睡着了你也要把我弄醒。你也不想想,这冻死人的天气,若没有美酒御寒,路上几个小时怎么好捱?”

石头道:“郭营副,虽说没有美酒,可我替你准备了些吃的,你路上对付两口吧。”说完,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郭营副打开油纸,里面包着一只烧鸡腿和几个白面馒头,他赶忙把油纸包放进口袋:“还是石头办事稳妥,懂得关心人,四川佬,你得好好学学。”

众人来到饭堂,何老板正在和住店的客人闲聊,见到袁西,他和客人道了声歉,迎上来道:“袁连长,你们这是要去哪?”

袁西示意王自健先带郭营副离开,免得他说错话,自己笑着答道:“哦,何老板,闲着没事,我们想去罗大爷家看看。”

“你们认得路吗?要不要新地带你们过去?”何老板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店里事多,就不麻烦新地了。”袁西又装作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何老板,在您这住了一宿,又吃了好几餐饭,要花了不少钱吧?”

何老板睁大了眼睛问道:“袁连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是西平百姓的恩人,到敝店住宿已经是俺莫大的荣幸,几间简陋客房,一些粗茶淡饭,几位不嫌弃就好,俺怎么能收钱呢?“

袁西哪里肯同意,他说道:”何老板,您开店做生意不容易,我们兄弟蒙您照顾许多,已是感激不尽,您再不收钱叫我们良心如何过意的去?何老板若要照顾就给些折扣,不过饭钱和房钱多少是要付的。“

石头也附和道:“少爷说得对,天下哪有住店、吃东西不给钱的,何老板不能坏了规矩。”

何老板逼急了,只好说出实情:“袁连长,罗县长已经嘱咐你们在店里的一切开销均由县府承担,你说俺能收你钱吗?”

袁西心里一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临时起意帮马坤赶走了杆子,西平百姓竟然如此厚待,这让他对自己不辞而别的作法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感。

石头心存疑虑,追问道:“何老板,这不会是你编造出来的理由吧?”

何老板不高兴了:“俺老何做人做生意讲究两个字‘诚信’,从不骗人。”他醒悟出什么似的,狐疑地看看袁西,又瞅瞅石头:“两位好好地怎么问起结账的事情了?莫不是你们现在就打算离开西平?”

袁西吓了一跳,赶忙道:“何老板你误会了,我们只不过是想了解下行情,以免路上遇到不良商家被他们坑害。”

石头也道:“是啊,路上恐怕再也遇不到像何老板这样宅心仁厚的老板了,我们事事都得多加小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了石头的奉承话,何老板咧嘴笑道:“石头兄弟过奖了,你们救了西平全城人的命,俺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李友春等得不耐烦,在门外喊了一声:“连长,该走了。”

袁西冲何老板一抱拳:“何老板,我们有空再聊。”

何老板道:“去老罗家的路不好走,你们早去早回,不要误了晚上的酒席。”他又冲李友春说道:“晚上有西平最地道的烧鸡,你敞开来吃,管够。”

李友春笑嘻嘻地作了个揖:“谢谢何老板帮我记挂着,晚上我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转头却叹气道:“真是命苦,好不容易遇到能大吃一顿的机会,还生生错过。”

耿有成道:“要是觉得可惜,你留下来就是。”

李友春不服气地道:“大牛,你别说我,你自己凭良心说话,是不是也想留下来好好吃上一餐?”

耿有成顶道:“那是你,我听连长的,叫留就留,叫走就走。”

李友春道:“好好,就我有这想法,就我贪吃。不过,大牛,我也知道和兄弟们在一起即使是粗茶淡饭也香甜,一个人就是山珍海味也没有味道。”

郭营副吃着馒头,一头雾水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啥?什么大餐,什么山珍海味的,不知道我还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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