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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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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再杀了我吗?”

梁川摇头,“没有。”

他继续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取代将军,并没有要对你出手的意思。”

许宴知蹙眉,“为何?”

他摇头,“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许宴知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扔进溪水中,嗓音有些缥缈,似是要随流水而去,“你真要杀了将军吗?”

耳边是流水声,迟迟没得到梁川的回答。

她叹一声,又道:“覃副将同我说,你与将军的情意深厚,绝不会是你。”

“为什么?”

梁川并未回答,从怀中拿了块玉佩扔给她,“这是柯相的私佩,我不信他,怕他出尔反尔便向他讨了信物。”

“他让我杀了将军取而代之后为他所用。”

许宴知摇头,“这说不通,你不在京城,此时为他所用又有何好处——”她蓦地僵滞,抬起眼紧盯梁川,“宋将军若完好,接下来的仗打赢不是问题,李郜必死无疑。”

“但倘若领兵之人是你……”

梁川接话:“那李郜杀与不杀便是我说了算。”

许宴知猛的站起身来,“是柯简之!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从前是怀疑,如今是确凿无疑。

“柯简之就是李郜在京城的主子,所以李郜谋反也是听命于柯简之。”

梁川苦笑,“与虎谋皮,是我对不起将军。”

许宴知神色紧绷,脚下加快往营帐中走,没走几步就觉一阵寒凉疾风,紧接着一支箭从了望台射来,直直射向她身后。

许宴知当即回首,见梁川高高抬着胳膊,手中握着一把短刃正对着她。

从了望台射来的箭正中他胸膛。

不对!梁川没理由杀她。

许宴知面色一变当即扶住梁川倒下的身子,“你何必故意寻死?”

梁川喉咙呛血,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抓许宴知的手,“背,背叛……将,将军,本就该……死。”

他吐出一口血来,“许,许,万佛寺……礼,礼道和,和尚。”他往许宴知手中塞了一把钥匙,他瞳孔涣散,“末,末将……梁川……罪,罪该,万死。”

抓着许宴知的手终是无力滑落。

覃仲领着人连忙赶来,“许大人你没事吧?”

许宴知有些累,心口被压了重石。

开口低哑缥缈,“他没想杀我。”

声音太轻,覃仲没听清,“什么?”

她稍稍扬声,但依旧沙哑,“我说他没想杀我。”

梁川是武将,真要用短刃杀人绝不会将胳膊抬这么高,胳膊抬高便会拖慢速度暴露弱点。

许宴知俯身去找梁川掉落的短刃。

果然,刀没开刃。

她把短刃递给覃仲,“他是故意寻死。”

“他临死前说自己罪该万死。”

覃仲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梁川的尸首,紧紧握着短刃长呼一口气,眼眶湿润。

孔祥平静如常,“我知道他想寻死。”

“背叛了将军他心中煎熬,我如他所愿。”

“我上了望台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知道我箭术好。”

覃仲按了按许宴知的肩,“回吧。”

许宴知没耽搁,连夜写了加急密信回京。

夜里本是庆功宴,因梁川一遭军中没了庆祝的心思,覃仲便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以防敌军夜袭。

许宴知又回了溪边。

孔祥也在。

他一声不吭,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弓箭。

梁川留下的血就离他不远。

听到有动静才抬眼去看,见是许宴知又把头低下去继续擦弓。

“许大人心情不好。”

许宴知看他一眼,笑意淡到几不可闻,“今夜没人心情好。”

孔祥停了动作,直直盯着她,“许大人,梁川可否交代了他背后之人?”

许宴知摇头。

并非她故意隐瞒,是此刻不是让他们知晓的时候,战事迫在眉睫,若将柯简之的名字说出难免会军心动荡,对战局不利。

孔祥没追问,抚摸着手中的弓,“这把弓是梁川送我的。”

“他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心思最是细腻,这把弓是他生生挨了一刀从敌军首领那抢来送我的。”

“那一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却不在乎,说我就该用这样好的弓。”

孔祥语调平淡,在对面落雪山林的映衬下娓娓道来,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月光映下来,将溪水照得发亮,他的嗓音如溪水一般清寒。

“许大人,其实我不信他会背叛将军,可事实就是如此。”

许宴知侧目一瞥,借着月色看清了孔祥面上泪痕,她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安慰,干脆一言不发陪他坐着。

沉默良久之后孔祥再次开口,“许大人的心事太多了。”

许宴知的难过更偏向于悲愤,因柯简之一人而起的所有事端不知害了多少条性命。被屠城的丰州、为护百姓安危自戕的麓州刺史,所有人都是柯简之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她不明白柯简之所图为何,竟能让他不顾这么多人的性命也要挑起事端。

许宴知轻声回应,“所思所虑皆在心中,轻松不了的。”

孔祥没再接话,她也不再开口。

这样静静的竟是坐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覃仲急匆匆来溪边找她,“许大人,加急旨意。”

许宴知眉眼肃正,当即起身回营。

旨意上说宋盛因伤陷于昏迷,军中主将暂由覃仲担任,许宴知领军师一职协同覃仲监管军务。

此旨意在军中掀起轩然大波。

许宴知则是面色一沉,茶盏瞬间四分五裂。

她写给靳玄礼告知宋盛受伤的密信尚刚到京城,这旨意就已经下到这儿来了,也就是说京中至少提前好几天就得知了宋盛的事。

她冷道:“这京中消息倒是灵通,有些官员就更不得了,还能未卜先知。”

覃仲面色有些难看,“我查过梁川,他虽也给京中传了信,但也是昨夜听闻将军身死才传的。”

袁志:“军中还有奸细。”

孔祥道:“我去查。”

许宴知压下脾气,“当初就地斩杀射伤将军的奸细的那人在哪?”

覃仲不解,“你怀疑他?”

“只有那人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嫌疑了不是吗?”

袁志出声,“我去查。”

许宴知又道:“查清楚若真是他,别急着杀,像往日一样别叫他起疑。”

覃仲:“你是想利用他给京城传信时故意让他传假消息回去?”

“嗯,我们的消息一直被泄露太被动了,那就利用这样的被动。”

孔祥提醒道:“眼下旨意已经下来了,军中恐怕都知道了将军的事,瞒不住了。”

许宴知呼出一口气,“这就要仰仗诸位御下的本领了。”

“我相信诸位带出来的兵都不是孬兵,更不是风一吹就散的沙子兵,既然瞒不住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尽量稳住军心。”

覃仲点头,厉声道:“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临阵叛逃,违令者斩!不得以谣言动摇军心,违令者斩!不服从军令者斩!私自泄露军中机密者斩!”

袁志、孔祥等几位将领齐齐道:“末将领命!”

许宴知突然一阵咳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覃仲拍拍她的背,“想必是你昨夜在溪边坐了一夜受寒了,我吩咐人给你煮碗姜汤驱寒。”

她摆摆手,“不必了,许是近日来忧思甚多一时不适,一会就好了。”

“真没事儿?”

她淡笑,“真没事。”

虽不再咳嗽,但心中不安不减。

她压了压不见成效,终是提笔写信送去京城。

……

京城。

谢辞等人几乎是刚进城门就得知朝中下了旨意,洪臣溪拧眉问谢辞,“为何京中消息如此之快?”

谢辞面色一紧,“想必是军中出了奸细。”

“眼下照旨意来看,并未对许宴知不利,或许他的情况要比我们想的要好一些。”

谢辞突然一僵,“许太傅!”他拍拍洪臣溪肩膀,“你们先回去休整,我要去一趟许府,晚些时候我同你们一道进宫述职。”

谢辞着急忙慌往许府赶,开门的小厮愣了一瞬,说:“谢大人也来了。”

“也?还有谁来?”

小厮道:“安阳郡主,李大人和黎大人他们都来了。”

谢辞点点头,迈步进了府。

“谢辞。”沈玉寒眼中闪过欣喜但又很快被担忧取代,“许太傅得了旨意一时急火攻心晕过去了,刘太医正在为其医治。”

李忠明拍拍额头,“这可怎么办?本来及冠礼不能按时举办就已经伤了许太傅的心,这下好了,许宴知人也回不来了,眼下还会有危险,更是叫他老人家承受不住。”

黎仲舒拍拍李忠明的肩,示意他先别说这样的话。

李忠明这才觉失言,愁眉苦脸的蹲到一边去了。

黎仲舒问谢辞,“到底怎么回事?”

“许宴知本是要同我们一起回京的,岂料没走多远军营就传了消息给他,他当即决定要留下,让我回来复命。”

“许宴知不希望我多问,我也就没多嘴。”

“我也是听了旨意才知道是宋将军出了事。”

沈玉寒分析,“旨意是一早就下了的,朝中人人皆知,只是因到了宴知哥哥那才被公之于众,比你们回来得还早,说明宴知哥哥那里必有眼线。”

黎仲舒点头,“我们确实是在你们抵京之前就得知了消息,也是在那之前就下了旨,我们一直瞒着许太傅,今日是瞒不住了才……”

谢辞有些急躁,他捏捏眉心,“不管怎么说,先安抚许太傅吧。”

“嗯,我是个闲人,可以时时来照看许太傅,”沈玉寒接着道:“你们先当值,得空了再过来。”

“成,郡主辛苦。”

谢辞叹了叹,“我得空便会来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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