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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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听人说战场上杀红了眼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的,更有甚者差点敌我不分。
如今她算是见识到了。
李郜趁宋盛亲信寻药的空档主动进攻,未必是有多大决心要夺回城池,多有试探之意。
这样的试探多是不成气候,覃仲都未必想亲自出马,但许宴知同他说此战她要去。
覃仲不解,“许大人此时去不正让李郜以为我军没人了,竟让许大人一介文官上场迎敌。”
覃仲与许宴知短暂接触下来才觉她并非娇娇弱弱的公子哥,此前后方营地被偷袭就是她临危不惧与谢辞迎敌,加之眼下宋盛未醒又是她一直撑在军中,故此话是实话,并非有故意冒犯之意。
她笑一笑,“不是所有文官都会武,李郜若连我这个文官都打不过,那日后的气势就弱了。”
“正儿八经的大仗我没打过,此等试探小役我还是行的。”
覃仲想了想,“也成,我派一队人马跟随保护你。”
许宴知本想婉拒好意,不想真将那“娇娇儿官”的名声按实,但转念一想自己若真出了事靳玄礼恐会怪罪,届时再连累一干人等也不好。
她本不是武将,一介文官在军中总是会被人格外照顾,尽管不想承认,但避免不了自己还是成了他人心中负担。
覃仲能让她上阵已是不易,要派人跟着便跟着吧。
许宴知没耽搁,当即换上甲胄骑马上阵迎敌。
为首的是李郜的部下——赵显,听闻早些年是大字不识的土匪,后被李郜招安在他麾下做了个不大不小的统领。
赵显不认识许宴知,只听人来报说是个俊俏小生领兵迎战当即大笑出声,“什么狗屁小生,就是一个小白脸罢了,不足为惧。”
他又想,李郜说的对,宋盛虽然醒了但果真成不了事,不然也不会让这样一个无知小儿领兵打仗。
他来了气焰,率人直攻。
两军交锋伊始,许宴知的人马战术混乱、自顾不暇,被赵显节节逼退,逃跑得实在狼狈甚至连遁甲都顾不上捡。
赵显得意,亲自带人追击溃兵。
谁知一路追赶至天坑溃兵竟如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
天坑在舆图上不叫天坑叫落珠关,传闻此地原本林木茂盛,不知是天上的哪位神仙掉了一颗珍珠下来,将这一带砸出圆坑来,后来曾有人在这利用地势击退过敌军,便将此处取名为落珠关。
落珠关太文雅,当地人只叫天坑。
低矮的圆形平地只有一条路可通,四周皆是高地山林,最利防守。
在看清地势后赵显面色一变,方才乘胜追击的气势散了个干净,唇色发白微微发颤,心中预感不妙。
“撤!快撤——”
一支利箭贯穿赵显喉咙,将他没说完的话堵回去。
赵显从马背上摔下来,周遭士兵见状纷纷自乱阵脚。
四周山林中密密麻麻都是人!
许宴知一抬手,无数支箭齐齐发出。
箭雨将人浇得所剩无几。
许宴知拔出刀来率众人迎敌。
轻敌,乃兵家大忌。
赵显一介莽夫不通文墨看不懂兵书,又因瞧不起许宴知带兵就连作战舆图都不曾了解。
赵显带来追击溃兵的人仅是一部分,收拾完天坑这些人许宴知这才正式开启这一仗。
她率众人直逼赵显剩下的人马。
许宴知在马背上将赵显的人头当球似的扔还给他们,主将已死这才是真正的不成气候。
这一仗打得很快,几乎将赵显的人马杀了个干净。
仗打到最后赵显的人都绝望横生,崩溃之下硬撑起一口气负隅顽抗,杀红了眼只要有人靠近就挥刀,竟是敌我不分砍伤不少自己的战友。
许宴知一箭结果了他,也省得他发疯。
这一仗完全是压着别人打,虽是小战役但打得实在畅快。
许宴知故意放话,“对付尔等何须宋将军出马?我一介文官就足够了。”
军中气势大涨带着捷报回营。
覃仲自许宴知一走就开始后悔了,说到底许宴知又没正儿八经打过仗,真要伤了碰了圣上怪罪下来谁担得起?
好在前方时有好消息传来他才稍稍放心,又转念想到自己放许宴知上战场的事被宋将军醒来知晓会不会撕了他?
宋盛的儿子就是死在战场上的,他也看得明白宋盛也有把许宴知当儿子看的意思,若许宴知有事,圣上不会放过他,宋盛更不会。
且许太傅就这么一根独苗……
覃仲愁得脸一下就皱起来,想着若许宴知再提要上战场的事那是万万不能再答应了。
这样半喜半忧之下正好等到许宴知回来。
许宴知身上、脸上都有血,衣领更是被血染红,覃仲看得心惊肉跳,连忙上前便拉着她左右查看。
“覃——”
“许大人,你受伤了?伤哪了快给我看看,伤的重不重?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许宴知:“……”
许宴知哭笑不得,走前也不见他有关心,这打了胜仗回来了他倒紧张起来了。
她挡开覃仲要查看自己伤势的手,无奈道:“覃副将,我没受伤。”
“是别人的血。”
她又补充一句,“受伤了也没事,我没那么娇贵。”
覃仲脸皱着,“是我早上糊涂了,竟真放你上战场,日后可万万不能了。”
许宴知:“……”您老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又看见覃仲愁的跟什么似的就没把话说出口,转言道:“那几位寻药的都回来了吗?”
覃仲这才想起正事,“回来了,回来了,”他语调有些轻快,“大夫辨认过了,没一种草药是找对了的。”
“我就说嘛,他们都是跟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可能会背叛将军。”
许宴知没什么神色变化,覃仲瞄了她一眼,收敛了笑意问道:“许大人你这是还有疑虑?”
她神色淡下来,想了想又说:“覃副将同那几位说将军已经不治身亡了,让他们守好消息,别乱了军心。”
覃仲眼皮一跳,“这……”
“覃副将,我始终认为军中有奸细,如今宋将军因为这个奸细至今未醒,这不是儿戏。”
“我说过了,我同他们没什么过命的交情,但为了宋将军我只能得罪他们。”
覃仲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她眼底寒凉又把话收回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
因许宴知这一仗打得畅快,夜里便吩咐人上了酒算是庆祝。
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就连许宴知也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了。
覃仲醉得不分东西,揽着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紧接着有人一声令下将在场的醉鬼们团团围住,醉鬼们神识不清没反应过来,听见了动静才抬头去看。
看见下令之人正是梁川。
覃仲迷迷糊糊问他:“为什么?”
梁川似是不愿多说,“将军已死,军中总要有人主持大局。”
“是主持大局还是意图夺位?”
“醉鬼”许宴知坐直了身子冷沉沉凝着梁川,眼底清明不见半分醉意。
梁川拧眉,“你没醉?”
覃仲也不装了,对他大喝道:“梁川!你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你忘了当初是将军把你从死人堆里带回来的吗?”
不止许宴知和覃仲没醉,原先那这个东倒西歪的醉鬼们都纷纷站直了身子,紧紧盯着梁川。
梁川微不可闻一抹苦笑,“原来是圈套。”
随后从营帐中涌出不少人来将梁川的人围在了中间,袁志和孔祥手里握着刀虽不愿相信但还是戒备着梁川的举动。
许宴知不愿多说废话,直接道:“你是谁的人?”
梁川无动于衷。
许宴知一抬手,孔祥手起刀落砍了梁川的一个部下。
“你!”
许宴知依旧淡淡,“说与不说你说了算,杀与不杀我说了算。”
话音一落,孔祥再一挥刀,又有人倒地。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别为难他们。”梁川终于妥协,他直勾勾盯着许宴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覃仲一把拉住许宴知,“他武艺不错,你——”
许宴知一抬眼,眸中肃正寒沉叫他不由一顿,仅一瞬就消失殆尽换上莫名让人信任的笃定,“覃副将,无妨。”
梁川见许宴知答应,又说:“此处不远有条小溪,你若真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就跟我来。”
她没犹豫,“好。”
袁志则是道:“把刀留下。”
梁川深深望一眼袁志,终是将佩刀扔给他。
梁川没带刀,许宴知也空手。
他二人一路出了营帐去了溪边。
营中有了望台,在台上能将溪边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李郜的人。”许宴知似乎并不担心梁川会对她下手,自顾自盘腿在溪边坐下。
梁川见她放松也卸下防备,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何以见得?”
“你与宋将军是过命的交情,李郜远在滁州应该没什么东西能值得让你不顾情分对将军下手。”
“除非有人许了你连将军都做不到的条件。”
许宴知说着眉头一拧,“是京中的人吧。”
她脑海中一瞬闪过靳玄邕,毕竟军中人了解军中人,靳玄邕最有可能开出让梁川都拒绝不了的条件。
但转念一想靳玄邕貌似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她沉沉开口:“是柯简之。”
梁川眼底闪过惊讶和难以言说的欣慰,他点点头,“是柯相。”
“为什么?”
梁川看了她一眼,并未提及自己为何会被柯简之收买,他只是说:“柯相让我杀了宋将军然后取而代之。”
“然后再杀了我吗?”
他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