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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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蒐那日许宴知懒懒歇在马车上,尽疏倒是极有兴致,时不时掀开车帘去看沿路风景,话没停过。
“你歇歇吧,我都听了一路了。”
尽疏也是一袭骑装,白底红边的圆领衣袍,腰间革带做工精细,脚踩银丝刺绣白靴。
护腕同许宴知一样,皆是墨色山甲。
许宴知的骑装是墨色,衣袍仅有暗纹无刺绣。
她歪歪斜斜靠着,打了个哈欠,“我就不进猎场了,你自己进去多注意。”
尽疏问她:“为何?”
许宴知言简意赅,“懒。”
尽疏摇摇头,“谢辞他们不会让你歇着,定会让你一道去。”
许宴知懒懒道:“猎场中多是文官,他们进去也待不长。”
她挥挥手,“你莫说话,我眯会儿。”
尽疏这才噤声。
待马车停时许宴知才幽幽转醒,伸了个懒腰下了马车。
“许宴知。”
许宴知回一声,“作甚?”
谢辞继续道:“你是不是偷我衣裳。”
许宴知没好气斜一眼,“这世上所有墨色衣袍都是你的衣裳。”
谢辞一撇嘴,“那就是你学我。”
许宴知当即给他一拳,“学你二大爷。”
谢辞也是墨色骑装,发尾都透着轻狂肆意。
他揉揉肩膀,笑意实在太欠,“我二大爷早就入土了。”
“那你挺孝啊。”
李忠明正走过来从后搭上谢辞的肩,“你们说什么呢?”
许宴知:“没什么,就他纯欠儿的。”
沈玉寒也走来,“你们要进猎场吗?”
许宴知立马摇头,谢辞伸手一把扶住许宴知的脑袋,还没等她反应就强行止了她的摇头换为点头。
李忠明连忙搭腔,“他去。”
许宴知:“……”
不带这么玩儿的。
尽疏也笑眯眯的,“去就好。”
沈玉寒说:“也不知我兄长何时才能回来,连春蒐都来不了。”
许宴知一耸肩,“有宋云舒陪着,他自然不觉遗憾。”
众人一阵哄笑。
正说着,李公公正扬声说着什么。
谢辞:“走吧,过去抽签吧,瞧瞧会与何人一队。”
尽疏不解,问:“为何要抽签?”
李忠明解释:“春蒐和夏苗皆是文官多,猎场毕竟危险,若无人领队,怕是会出事。”
许宴知接话:“抽签组队,几人一路也好相互照应。”
尽疏点点头又问:“那我能同你一起吗?”
“看运气,三人一对,至少有一人会武。”
李忠明催促着他们,“过去再说。”
抽完签,许宴知、洪辰溪和杜月娇一对。
沈玉寒、李忠明和尽疏一对。
谢辞、陆凊和薛城一对。
谢辞和李忠明换了队伍。
许宴知和杜月娇相视沉默,洪辰溪似是瞧出他二人气氛不对,主动给他们递上蓝布条。
许宴知接过垂头系上,“会骑马吗?”
这话并未说明是在问谁,杜月娇系着布条没言语,洪辰溪“嗯”一声,“会骑。”
杜月娇在洪辰溪开口后才低低一声,“会。”
“我打头阵,你们跟在后面。”
“好。”
“哦。”
许宴知翻身上马,走在最前。
不远处有野兔食草,杜月娇率先搭弓。
杜月娇的搭弓姿势不对,力道也不足,箭射偏了,野兔被惊到当即逃窜。
“啧”,杜月娇蹙眉。
许宴知尽收眼底却没吭声,想到有事要同洪辰溪说便牵马慢了一些,与洪辰溪并骑。
“洪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洪辰溪颔首,“服了药总不见好,前些日子又换了一副,倒是有好转的迹象了。”
他顿了顿,主动提起,“你可是有何事要说?”
许宴知点点头,说:“春和宴一案实在触目惊心,我总觉得光是惩治是不够的。”
“根源在律法。”洪辰溪淡淡一句。
“正是。”
他继续说:“若要改律法,就须得过都察院、刑部及大理寺的意见,都察院有你,大理寺有谢辞李忠明,你来寻我,怕是不为刑部,你是为蒋大人吧。”
许宴知的指尖无意识的划过扳指,她说:“蒋大人同洪大人相识,自然是能说得上话,你也知我等同蒋大人有过恩怨,所以此事还需小洪大人你来出面。”
“好。”
许宴知眉头一挑,“你都不考虑一二么?”
洪辰溪反问:“为何考虑?此乃益事。”
她轻笑一声,“那便有劳你了。”
正说话时,杜月娇的箭终于射中一只山鸡。
随行的宫人去捡时杜月娇面无表情的朝他二人道:“你们不猎吗?”
许宴知朝洪辰溪一笑,牵马稍顿,“我就在后不扰你二人雅兴。”
洪辰溪闻言勒了马绳,上前去了。
许宴知悠哉在后。
许宴知是真没心思搭弓猎物,也不知从哪寻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晃,到后来马也不骑了,就在他们身后闲逛。
杜月娇一见猎物便不管不顾的追上去,洪辰溪会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许宴知。
许宴知又重新上了马,“不必等我,我不会离你们太远。”
“许大人,许大人!不好了,杜小姐的马惊了,朝禁林去了!”杜月娇随行的小公公和几个宫女着急忙慌的跑回来。
许宴知眉头微蹙,“你去本营叫人来,我先去寻她。”
“是,大人。”
许宴知拉紧缰绳,“小洪大人也先回吧。”
还不等洪辰溪反应她就已经驾马而去。
洪辰溪问道:“杜小姐的马为何会惊?”
那宫女道:“原本还好好的,许是那马儿踩到了什么,一下就狂躁起来,杜小姐就被马带进了林子,我们正要追进去的时候锦福公公说杜小姐被马带进了禁林,禁林尚未被纳入猎场,里头太危险,让我们快去找人。”
洪辰溪注意到她话中的疑点,“锦福公公说是禁林,你们不知道那是禁林?”
宫女点点头,“我们都不知道,那周围也不曾有标识提醒,瞧着同寻常猎场一般无二。”
洪辰溪一下警醒,“那个锦福公公呢?”
“锦福公公说他守在那等人来救,让我们回来找人。”
洪辰溪闻言当即勒紧缰绳往杜月娇的方向赶去。
无任何标识,那个锦福公公又是如何得知是禁林的?将其他所有的公公宫女支开,自己留在那儿当真只是等着人去救吗?
洪辰溪越想心越沉,恐怕不是杜月娇马惊这么简单。
而许宴知这厢在一块木牌前停下,那木牌上赫然刻着“禁林”二字。
许宴知没犹豫,驾马进了禁林。
……
杜月娇在马惊后直冲进林子,她死死抱着马的脖子,马烦躁的更加明显,她吓得不敢动弹,好一会儿才慢慢想起马惊时该如何动作。
她用尽全身力气拉住缰绳,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察觉到马稍稍平静了些,她又试着抚慰马的情绪,好不容易才让马渐渐停下来。
杜月娇终于松了口气,却在下马时腿软跌了一跤,还崴了脚。
她一边哭一边想起身,却看到马一直翘着一只前蹄,仔细一看才发现,翘着的那条马腿上被刺了根针。
杜月娇刚想去拔针就有一支箭射来,直接贯穿了马的脖子,血当即溅了她一身。
她吓得愣在原地,片刻后惊叫着跌坐在地。
锦福就在杜月娇身后拿着弓冷冷望着她。
“杜小姐,要怪就怪你爹不识抬举。”
锦福说着开始拿箭搭弓。
杜月娇想跑却发现身子僵住,想动也动不了。
她惊恐的望着锦福正对着她的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锦福射向杜月娇的箭被许宴知射出的箭射中箭杆的正中,箭一下被折断。
“谁?!”锦福一下警觉。
许宴知再次搭弓对准了锦福的腿。
锦福吃痛倒地,手指弯曲送到嘴边吹了个哨,身旁的林子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宴知再一次出箭射中锦福的肩膀,趁他痛苦哀嚎之时下马赶到杜月娇处,弯腰将杜月娇拦腰抱起再上马。
许宴知全程一言不发,动作一气呵成。
林子里涌现不少人马,见许宴知带着杜月娇要逃便纷纷朝她们而去。
许宴知的马被射中,马身一下前倾长嘶一声,许宴知见状立马松了马镫,在马翻之前搂着杜月娇先一步下马。
但许宴知的动作仅能减缓摔下去的力道,她将杜月娇护在怀里,后背着地摔在地上。
“小心!”
洪辰溪从右侧骑马冲出来,替许宴知挡下一箭,箭射中了他的右臂。
“快下马!”许宴知迅速起身,又将杜月娇拉起。
许宴知:“往左侧林子里去。”
三人进了左侧林子,茂密的树替他们挡下不少箭。
刺客也都下了马,拿着弓进林子。
杜月娇崴了脚跑不快,许宴知领着他们从山坡上滑下去,寻得一处小山洞。
三人暂时躲进山洞中,许宴知用山石和落叶挡住洞口。
这山洞应是野兽废弃的巢穴,洞中有不少动物的骨头,骨头上都已结出蛛丝。
暂无性命之忧,三人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许宴知后背抵着山石,现下放松才察觉后背的疼痛,她手掌有擦伤,衣袖也有几处被箭矢划破,好在躲得及时并未伤及皮肉。
她又起身去看洪辰溪的伤势。
“箭贯穿了手臂,眼下不能贸然拔出,我只能将箭头箭尾折断,你也行动方便些。”她拿出金疮药洒在伤口边缘,又撕了些里衣的干净布条包住。
许宴知递给他一粒药,“止痛的。”
洪辰溪接过,“多谢。”
她又起身去看缩在一边的杜月娇,“你可有哪里受伤?”
杜月娇似是还未从方才惊险的中回过神来,神情有些呆愣,眸光凝滞,“没……没有。”
许宴知轻叹了叹,“脚怎么样?”
杜月娇这才反应过来,“有点疼。”
许宴知顿了顿还是道:“冒犯了。”她伸手捏了捏杜月娇的脚踝,“还好,未伤到筋骨,你自己揉一揉便好。”
杜月娇垂着头轻一句,“多谢。”
许宴知处理完才坐下歇歇,“你为何也来了?”
洪辰溪道:“杜小姐的马惊恐怕不是意外,我料想会出事便想着来提醒你。”
她点点头又问杜月娇,“你可知方才朝你射箭的人是谁?”
杜月娇说:“锦福公公,旁的我也不知道,随行的人都是宫中安排的,我也只是听他自己介绍过。”
许宴知继续问:“他为何要杀你?”
杜月娇眼底浮现一阵迷茫,“我……我不知道。”
许宴知又问:“或者说,你爹得罪了什么人?”
杜月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他说了一句,要怪就怪我爹不识抬举。”
许宴知闻言静默思索。
洪辰溪开口:“我以为他们是冲你来的。”
许宴知摇头,“一开始便是锦福公公要杀杜小姐,之后追我们的人也只是朝杜小姐射箭。”
杜月娇闻言身子颤了颤,眼泪又落下来,嗓音有些抖,“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
“眼下只能先躲在这儿,看看情况再说。”许宴知说。
洪辰溪望着她,“你可有受伤?”
杜月娇也抹着眼泪看向她。
许宴知摇头,“没有。”
杜月娇刚想说什么,许宴知瞥了她一眼,她便没言语了。
三人在洞中待到入夜,许宴知才出去寻吃食。
禁林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宫中的人就算赶来也未必找得到他们。
可追杀他们的人就在这附近。
许宴知抓了两只野兔,又摘了一些野果,小心绕过刺客的搜寻才回到山洞。
许宴知给了他俩几个果子,“眼下还不能生火,他们的人就在附近,先吃几个果子垫垫。”
三人安静吃着野果,谁也没开口打破平静。
最后是杜月娇低低道:“对不起。”
洪辰溪闻言望向许宴知。
许宴知眉头一挑,唇角勾了勾,没吭声。
杜月娇继续说:“万花宴的事,是我让柳溪月帮我出气的。”
许宴知轻笑,“我知道。”
杜月娇又不说话了,良久后才重新听到她的声音,“抱歉。”
许宴知却是摇摇头,平淡一句,“安阳郡主并未得罪过你。”
杜月娇愣了愣,终是垂下眼眸,“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再针对她,但若是让我同她交好,我做不到。”
许宴知稍稍动了动后背,疼得她蹙了眉,她又很快将眉头舒展开,“你可以不喜欢她,我只是希望,你莫要因不喜欢就去伤害。”
“至于你如何同她相处,我管不着。”
杜月娇低低呜咽,许宴知和洪辰溪谁都没再开口。
许宴知轻轻靠在山石上,后背牵动着肩颈都生疼,她并不能好好歇息,只能闭目养神。
洪辰溪的伤拖不得,最迟明日须得有太医医治,杜月娇一个闺阁小姐自是受不住这样的环境。
许宴知微不可听的一叹,得早些把他们带回去。
也不知她系在枝头上的蓝布条谢辞他们看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