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我知道，我心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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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抓起了那只小熊，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就浮现出来那个画面，那日的晚上，沈亦霆一手抱着丽儿，一手牵着我，丽儿紧紧抱着手中的小熊。
那是家的感觉，一个幸福安稳的家。
攥着剪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我摇着头，想把脑子里的这个画面给甩掉，可是根本没用，太清晰了，就像在眼前。
玲玲见我如此，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跟我说：“陆小姐，您逼得是您自己啊！丽儿她心里是渴望先生的疼爱，您怎么忍心把她最喜欢的东西给毁掉呢？丽儿一定会伤心的。”
我咬着牙，被玲玲握着的手还在使力，可是心里原本的坚定已经动摇。
沈亦霆的存在，他给丽儿的所有，就像是丽儿的一个甜美梦境，到死的那一刻终究算不得被打破，难道我要在她死后断绝这些吗？
“砰”一声，剪子掉在了地上。
我把手中的小熊扔给了玲玲，也没说是不是给丽儿下葬，也没说怎么处理，我现在脑子有些乱，什么都等等再说吧。
扫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几个箱子，我说：“把东西归整好，我挑出来的那些送到卧室里去。”
说完，我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那只小熊，只觉得心尖儿那里像是被针密密麻麻的扎着。
我眉头一皱，立刻转身不再去看，却因为转身的动作有些猛而顿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身体有些晃动。
两个佣人以及玲玲和王婶都是吓了一跳，眼看我向前倒去，怕我出什么闪失，可最终我落入的不过是一个坚实的怀抱。
不用睁眼，更不用特意辨别这股气息，一触碰到，我就知道是沈亦霆。
他的出现算是给了我一个支撑点，我立刻克制住了眩晕感，然后推开他，就向着两个佣人那里走去。
我甚至没看到沈亦霆久久没有放下的双手。
在佣人的跟随下，我回到了卧室，脸色不是很好，可能是刚才的操劳，也有可能只是因为那只令我生厌的小熊。
佣人看了看我，然后说了句：“陆小姐，我让人榨一些果蔬汁送上来，好吗？”
我坐在沙上，用手撑着脑袋，略显无力的点了下头。
闭上眼睛，我还在纠结那只小熊的问题。
我不想丽儿再和沈亦霆有一点沾染，可是又怕做的太绝，丽儿反而会觉得不开心，但我真的好恨沈亦霆，实在不想他的那些动再陪着丽儿！
想着想着，卧室的门响起，一个佣人说：“陆小姐，恰好补汤也熬好了，您看您想喝哪个呢？”
我心烦得很，根本就不想说什么，那汤的油腻味儿钻进了我的鼻腔，我胃里顿时一阵翻滚，捂着嘴巴就赶紧跑进了卫生间。
蹲在马桶旁，我吐了起来，越吐越感觉四肢无力，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屁股刚刚挨地，腋下就多了双手将我给微微架起，我皱了皱眉，想都不想这人是谁，忍着那呕吐的感觉，我勉强说了句：“出去！”
沈亦霆不听，继续架着我想让我起来，我想呵斥他，却是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由于沈亦霆刚才的动作，我原本别在耳后的头跑到了前面来，他见我又开始吐，就伸手帮我整理头，结果呕吐物就不小心沾到了他的手上一点。
我以为他有洁癖，肯定就该立刻去洗手，但是他还是没有，继续帮我抚背，整理头，只是那只手一直小心避开我，不去触碰我。
等我吐干净了，沈亦霆就把我抱了起来，然后走到洗手池那里，先是给自己冲冲手，然后就为我接了一杯漱口水。
他将我放下，怕我站的不稳，就从我身后拥着我，然后水杯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也是没有力气了，顺从的含了口水漱口。
稍稍缓解了一点儿以后，我就推开沈亦霆要走出去，可是他把我禁锢在他的洗手池之间不让我走。
我推着他，不悦道：“让开！”
沈亦霆不说话，也不让开，只是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居然掏出了一小包梅子！
他拿了一颗递到我的嘴边，不得不说闻到这股酸酸的味道让我觉得呕吐完之后的那种不适感舒缓了一点点。
我看了一眼这颗梅子，目光又不自觉的去看了看他那根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指，心中的滋味顿时变得复杂。
暗自攥紧了双手，我立刻又满眼嘲讽的看向了沈亦霆，我说：“怎么，这只手也想被咬吗？”
沈亦霆淡然笑了一下，将梅子塞进了我的嘴里，然后就把那只素白的手摆到了我的嘴边，那意思就是：你来。
我抬眼又看了看面色依旧平静的他，一个扭头，将口中的梅子毫不客气的吐了出去，然后笑着问沈亦霆：“怎么？你这是想赎罪啊。”
沈亦霆不语，又伸手去拿口袋里的梅子，再塞进了我的嘴里。
他的眼神和我对接上，冰冷的唇微启，说了两个字：“不是。”
我轻哼了一声，把嘴里的梅子又给吐了出去，然后说：“那是因为你明白，你哪怕赎罪也是无济于事，从我这里，你得不到救赎”
说完，我推开了沈亦霆准备回卧室。
马上就要出卫生间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两天之后，是她的葬礼。你要是想参加的话，就应该配合别人的照顾。”
我脚步一顿，什么也没有说，回了卧室。
……
深夜，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除夕夜，村子里格外热闹，家家户户的门口都会挂上两个大红灯笼，门上也会贴着大福字。
小厅里，翠姨和我妈在包饺子，而我和丽儿则坐在板凳上看着春晚。
丽儿当时的口齿还不是特别的清楚，就是一个劲儿的指着电视里的穿着大红裙子的小女孩，说好看，真好看。
我看着她身上的小棉袄，是我妈拿我以前的衣服改的，虽然旧了一些，但是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很漂亮。
我和她说：“丽儿穿的也漂亮，将来长大还有还多漂亮的裙子。”
她冲我笑呵呵的，直往我怀里扎，一头的小辫子扎的我脸又疼又痒的。
翠姨在身后喊我们，说：“饺子该下锅了，马上就要有的吃了！都快去小餐桌那里坐好咯！”
我站了起来，牵着丽儿的手，告诉她：“吃完饺子，姐姐带你去放花。”
她笑着点头，蹦蹦跳跳和我去了小餐桌那里，上面摆了几块儿火腿，丽儿嘴馋，忍不住偷吃了一块儿，还叫我不要告诉翠姨。
我捏了捏她脸蛋，笑着没有说话。
之后，饺子上桌了。
我妈让我们说拜年话，丽儿知道的词汇少就说了句过年好，大家都要好；翠姨则说今年要铆劲儿干，挣大钱；我妈也说要好好干活儿，还说让我好好学习。
当时我说的什么？我怎么就记不清了。
我们一家人一起举杯，庆祝新春的到来，那样的笑容真的是久违了。
在碰杯的那一瞬间，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额头上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眼前也是模糊一片，我赶紧伸手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不许哭。
结果这一抬手，我便现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沈亦霆，他的一只手还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那一刻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太复杂了，我已经分不清楚是不是有辛酸，有难过，甚至有窝心的疼，我只知道我一无所有了，沈亦霆把我的一切毁的干干净净。
伸出手，我想把他的手从我的肚子拿开，可眼看就要触碰到他的手时，我又收了回来。
这应该是他仅有的一次机会去触碰他的孩子了，也是这个孩子唯一一次可以和他的爸爸接触。
因为我已经决定和蒋川合作。
我不能这样下去，我要开始新的生活，带着我的孩子活下去，带着丽儿的那一份精彩活下去。
可是我想要活，我就要摆脱沈亦霆，更要为丽儿，甚至是沈易康报仇，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沈亦霆身败名裂。
我知道，我心狠了。
可是沈亦霆做的一切已经让我彻底心冷、心死，所有的事情再无转圜之可能，我不觉得抱歉，只是觉得心疼，可我想这心疼终究也会被时间冲淡。
转转头，我看着沈亦霆的睡颜。
从前，我总是看不够，因为睡着了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纯净的像个天使一样，让我心生爱慕。
可现在，没有了。
闭上眼睛，我没有移开他的手，沉沉睡去。
……
葬礼那天，天气还算好，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大雨，只是刮起了一阵阵的冷风。
沈亦霆选择的墓园环境很是静雅秀丽，像个世外桃源，我们一行人，有杜礼、董管家、玲玲和王婶，以及专门照顾我的那两个佣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听董管家说学校那边本来想派老师过来，但是沈亦霆没有允许。
玲玲她们手里都拿着我整理好的那些东西，她们跟在我和沈亦霆的身后，我始终站在沈亦霆身边，倒也不曾抗拒。
最后一次了，总要在丽儿面前稍显圆满。
我们走了好久，最终到了，原来沈亦霆买下的不仅仅是一个墓地，而是一个小园子。
他推开白色的木制小栅栏让我进去，我没有看他，直径向里走，但当我看到那并排的那三个墓碑时，整个人有些震惊，也有些恍惚。
沈亦霆居然把我妈和翠姨的坟也迁了过来，让她们三个人在此团圆。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抖了抖，我对于沈亦霆的这个做法却也没有太多的感概和感受，又或者是我已经学会了不再有什么想法，只是转头对玲玲她们说了句：“把东西抬进来。”
等我们一行人都站好了以后，沈亦霆是第一个上前将百合花放在丽儿墓碑前的。
我瞧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见他弯腰的时候，目光似乎在丽儿的照片上停顿了一下。
接着，杜礼将盆中的火点燃，我开始蹲在那里一点点的烧着丽儿的遗物，算不得多，但是也不少。
先是衣服，再来是那些画。
烧画的时候，我总觉得的少了什么，但是也没有多想，直到把所有的东西都烧完了之后，我扭头看到玲玲正抱着沈亦霆买的那只小熊。
我神色一僵，还未听得玲玲解释，就见沈亦霆将小熊接了过去，然后放在了百合花的旁边，说了句：“它会一直陪着你。”
沈亦霆这句话声音很小，语气也很轻，可听在我心里就像是被千斤锤给碾压了一下，痛的我差点儿又要流泪。
所幸我立刻仰头看向了天空，没有在丽儿的面前哭泣。
我想起了那晚的梦，我确实记不得那年除夕我究竟说了什么拜年话，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会说什么，我会说什么都不重要的，贫富贵贱，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一家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但是这样的话当着这三个墓碑被我想起来，真的是扎心的讽刺。
我妈、翠姨，还有丽儿，她们是团聚在一起了，留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世间的种种，我真想和她们在一起，但是我不能。
微微低头，我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心里说道：妈，我怀孕了，还不到两个月，我已经体会到当初您养我时的辛苦，虽然我不能给孩子一个爸爸，但是我希望我可以和您一样勇敢……妈，您要是还活着多好！
我咬了咬牙，还是没哭。
有的时候，命运真的吝啬到一点仁慈也不给，任由有的人在黑暗深处绝望的咆哮整个轮回。
我也是深陷黑暗的人，但是我不甘于如此，我要挣脱这一切。
再之后，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了，我就静静的站在了墓碑前，看着我妈、翠姨和丽儿，一言不。
沈亦霆让其他人离开，也安静的站在了我身旁。
其实，我真的很想很想问问沈亦霆他究竟对丽儿有没有一点点喜爱，如果不是为了很好的操控我，他是否还会对丽儿那般？
可是我没有问出口。
有时事实总比想象中要残忍很多，既然已经为丽儿编织了一个梦，就不要再打破了，别让她伤心。
许久，风越来越大，天空中的云也越积越多。
我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这里。
但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沈亦霆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我本能就要反抗，却又在回头要看他时，率先看到了照片上的丽儿。
她的笑容可真是甜美可爱，就和那时看见沈亦霆送她的那只小熊一样的欣喜快乐。
被沈亦霆紧握在手中的手动了动，沈亦霆死死看着我，眼中的情绪叫我看不透，但最终我没有挣开他，任由他牵着我离开了墓地。
……
沈亦霆和我回了诺澜公馆。
这一路上，我和他都是各自望着窗外，谁也没有打扰谁。
我不再去猜沈亦霆的下一步会做什么，我只知道丽儿已经入土为安，下一步我要做什么。
一进入公馆的大门，杜礼比我们早些时候到达，他说：“沈总，文件还有许多资料已经搬到了您的书房，这段时间您可不必去公司，如果有需要就及时联系我。”
沈亦霆点点头，转而吩咐佣人带我上去休息。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这是要留下来陪我养胎，因为这段时间我虽然全力配合治疗，却是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对于视工作如命的他居然愿意不去公司而留下来陪我这一的举动，我倒是没有什么感动，只是觉得我要加紧速度了，沈亦霆可不好应付。
一回到卧室，我就悄悄攥着手机去了浴室，并且不让那两个佣人跟着。
打开花洒，我制造着出水的声音，然后拨通了蒋川的电话。
对于我这通电话，蒋川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稀奇，只是自然的问我：“你是不是有决定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段日子真的像是老了好多岁，接着视线再一点点下移，我停留在自己还没有什么变化的肚子上。
我说：“是的，我要彻底离开沈亦霆。”
那边的蒋川停顿了几秒，而后又说：“看来在你心中，他真的是最重要的。”
对于他的这番说辞，我懒得去分析是不是已经剖析了我心底最深的缘由，只是冷冷的说：“这些你不要管，我现在给你打电话是想再谈谈条件。”
蒋川又是片刻的沉默，接着说：“你说。”
“你除了要帮我让这孩子堂堂正正的出生以外，我还要你将我们母子送到南方城市，为我们准备好一套房子，还有一笔钱。”
这样的“天价”，我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我要活下去，和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我本以为蒋川这次沉默的时间会很久，谁料想他听完之后，直接干净利落的说了句：“好，我答应你的这些条件。”
攥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我不禁去想蒋川这是多恨沈亦霆？沈亦霆的下场又会有多惨？
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仅仅一瞬间，然后我的心又继续坚定不移。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行动？”蒋川问道。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从现在就可以。”
听得我如此痛快的回答，蒋川反倒是思考了起来，片刻后他说：“你最好在下周五之前完成这件事，你有将近十天的时间。”
“为什么是下周五？”
“下周五，沈氏和臻耀将要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慈善晚宴，届时应该会公布沈亦霆和小涵的婚讯，我怕这事一出又会生出许多变端。”蒋川又道。
心口顿时觉得一闷。
我沉默了好久，才说了句：“知道了，我会抓紧时间。”
将电话随手放在了洗手池上，一抬头，我现我的眼眶有点儿红，这副懦弱的样子令我从心底了厌烦。
我的眼泪未免太多了，多的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以后的我不会再这样，因为我是一个妈妈，全天下最坚不可摧的一个角色，我必须坚强！
……
我从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用餐时间了。
平时是佣人端上来，但现在沈亦霆一直都在，所以我也就去了餐厅和他一起吃饭。
公馆的厨师换了，换成专门给孕妇做营养餐的师傅，每天变着花样的，就为了让我多吃两口。
沈亦霆为我拉开椅子，我没拒绝，自然的坐了过去。
之后，我们两个安静的吃饭，他总是会为我夹菜，可是这些菜就那么晾在小碟子里，我一口也没动。
吃到了一半，沈亦霆忽然说：“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瑞士。”
正在吃饭的我动作一顿，脑海里顿时想起了我和沈亦霆在美国的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可真的是闪闪光，比钻石还要亮。
我们有时候一天也不会出门，就在“夜莺与露水”里相互依偎，日子有些平淡，却又是那样的别具浪漫；而晚上，我和他之间就会被满满的热情的填满，放纵而痴迷。
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以前这次的记忆也通通抹掉。
我放下碗筷，不容商量的说：“我不去。”
沈亦霆看向我，也将筷子放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样有些不识好歹的话惹怒了，但是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和他出去。
沈亦霆看了我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了一旁的佣人，说道：“把汤端上来。”接着他又拿起筷子，给我夹了块儿鸡肉，说了句：“不去便不去吧。”
他何曾这样对我顺从过？
我看了一眼他，心中的滋味叫我很是烦躁，因为他说过段时间去瑞士，我就该死的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没忍住，我问他：“要是去瑞士是什么时候？”
他抬眼看看我，说道：“最快要23号之后。”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状，我说道：“我要是想后天就走呢？”
“不行。”他说的斩钉截铁，“我们最早定24号一早的机票，然后去瑞士。”
我点了下头，为自己这样的问话而觉得很是愚蠢和自取其辱，说了句：“看来到下周五，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说着，我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我哪里也不去。”
没错，23号正好是下周五，他和蒋涵订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