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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南湘古道离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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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大玄紧锁眉头,眼神犀利地问道:“来者何人?”

白衣仙宗弟子鸿武陵缓步入场,道:“鸿楼少主,本名鸿光,字武陵,号陵阳剑仙!”手中长剑舞动,雪花飘落在白狐裘衣之上,瞬间消融成水,冷意透骨。

公孙大藏并未表露惊奇,反而淡然回应:“武陵鸿光,这个名字在修炼界确有耳闻。”温侯俊抱拳行礼:“鸿楼乃苍山鬼手前辈亲手创建,在陵阳城中被誉为最佳灵酒之地。”

公孙大藏闻此,心有所悟:“多年前游历至此,品尝过鸿楼佳酿,果真是修行人不可或缺的妙品。”温侯俊目光转向鸿武陵,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身后那座空寂的古庙更是让他心绪不宁,语气凝重地问:“贤侄,令妹月华仙子如今可在何处?”

“从未见过!”鸿武陵瞥了他一眼,回答得冷漠无情。

温侯俊一听,顿时震惊,欲要强行闯入查看,然而却被眼前的修兵阵势挡住去路,无法脱身,只能对着公孙大藏苦苦哀求,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温侯俊感怀万分,感叹道:“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鸿武陵目光坚定:“温大人,多年来我始终执着追寻令媛月华仙子,此事你并非不知情。鸿楼虽金银如山,媒妁无数,但我身份仅是一名修士,并非世俗权贵,难以助你登顶修行之路,因此你便将月华仙子囚禁深闺至今,对此我心中对你实有怨愤。”

温侯俊焦躁不安地质问道:“南瑾究竟在何处,你怎么会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鸿武陵面色平静,微耸双肩摊手道:“我一直在寻找月华仙子,可惜至今仍未找到其踪迹!”

公孙大藏闻之,意味深长地瞥了温侯俊一眼:“温大人,你先是布下苦肉计,随后又暗中转移仙子,如此一出好戏究竟是何意图?”温侯俊大惊失色:“我已身处绝境,怎敢欺瞒尊驾!”

公孙大藏摩挲着自己的光头,朗声大笑:“本将认为此举实无必要,当前妖魔肆虐,烽火连天,令媛即便逃脱在外,又能躲到何处去呢?”

温侯俊满脸忧虑低语:“我只期盼小女尚能安然无恙,无论她身处何方,还请将军顾及昔日情谊,网开一面!”

公孙大藏不再搭理他,而是认真地看着鸿武陵,开口询问:“鸿公子,你此次前来此处,可有何事未了结?”鸿武陵高昂着头颅,下巴轻轻指向温侯俊:“既是瑾儿的父亲,我不忍见他遭此劫难,若因此错过了瑾儿,将来相见之时,她必然不会将终身之事交付于我。”

温侯俊闻言,神情迷茫,摇头苦笑:“鸿公子,昔日我对你不敬,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如此拼命,若你能找到瑾儿,那是她的幸运和福分。如今公孙将军并未怪罪于你,还请你尽早离去,切勿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以免最后落得尸骨皑皑,四海之内无人相识!”

“你给我闭嘴!此刻已然轮不到你插嘴!”鸿武陵毫不客气地呵斥,温侯俊满脸羞愧,一时之间陷入了呆滞。公孙大藏却对鸿武陵的举动赞赏不已,连连拍手称赞:“想不到北戎国有此侠肝义胆的修士,果然英勇豪杰皆有铮铮傲骨与高尚气节!”

\大将军阁下莫要得意忘形,我早已料定,若要护送温侯俊安然离去,您的首级必然落在我手中!\

话音甫落,松纹古剑发出嗡鸣共鸣,雪花纷纷退避三尺之外,剑身流转着清波般的灵光!

公孙大衍闻听此言,不由得豪迈大笑,温侯俊则摇头苦笑,全场将士皆报以冷嘲热讽,视那位身着白袍的青年公子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滑稽可笑至极。公孙大衍朗声道:\无知晚辈,可知老夫领兵三十载,未曾有人胆敢当面这般放肆与我!\

鸿武陵昂首挺胸回应:\那我便成为首位!\

\好个英勇少年!但只凭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越过我这一百精锐铁骑的封锁呢?\

对此,公孙大衍自恃甚高,鸿武陵却镇定自若:\擒贼先擒王,余者自然溃散,修真者闯荡红尘,仙人在凡尘外。\

\世人常言年少轻狂,今日老夫便领教一番何为风骚!\

公孙大衍说完,从容取出自己那对镀金双锏。而鸿武陵依然身披白袍,手握长剑,屹立于山神庙前,面对气势汹汹的西梁铁骑,风雪呼啸而过,刮过每一片铁甲,在闪亮的兵器上映射出一张张铁青且恐怖的甲胄面孔。不久,兵刃再次被风雪覆盖,上面模糊的人影仿佛哭泣过的鬼魅,再无一丝人间的温情。

此刻,温侯俊瘫软无力地跪坐在军阵之中,目送着那个显得颇为孤弱的白衣少年身影,浑浊的老泪湿润了他的衣袖。

而在这一刻之前的半个时辰,山神庙内,南瑾正独自承受着刺骨的寒冷。

一位老宦官在一旁悉心照料,庙外寂静得令人害怕,偶尔传来家属哀嚎之声,随后即被严厉的斥责声所打断,不多时再次归于沉寂,甚至连温侯俊的声音听起来都显得格外突兀。

南瑾从昏迷中悠悠醒来,脸色一会儿苍白如雪,一会儿又红润如火。老宦官奔忙不停,既焦虑不安又强作欢颜:\小姐,您终于醒了?\

\外面还在下雪吗?\ 她的声音沙哑费力,喉咙处微微肿胀,听得老宦官心疼不已,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已经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了,就像当年我们在梅渚时那样纷飞不止。\

\其实并不一样。\ 南瑾低声说道。

\哪里不同呢?\ 老宦官随口询问。

\那时有小长安陪在我身边,如今他却不知踪迹何处。\ 南瑾说完神情黯淡下来,老宦官听闻此言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却又被她制止:\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准责怪他。\

老宦官只得把未说出的话语吞回腹中,代之而起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小长安不在,我的胭脂水粉都坏了,以前他偷偷使用得频繁,反而使我病情恢复得更快些。\ 说着说着,南瑾愈发感伤,老宦官只好尽力安慰:\小姐别再多想,好好休息吧。\

南瑾答应一声,忽地面色剧变,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山神庙的屋梁:\公公,房梁上似乎有人!\ 老宦官闻讯大惊失色,急忙抬头望去,果见一名白衣公子慵懒地斜靠在梁木之上,含笑吟吟,赫然是鸿楼少主鸿武陵的身影!

鸿武陵察觉南瑾已瞥见自己,当下也不再避讳,施展轻功从梁上飘然而下,来到南瑾面前,嘴角勾勒出一抹会心的修炼者微笑。

南瑾望着鸿武陵,眼神闪烁,似乎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份情感,面颊微烫,犹如修炼出窍之时气血翻腾。鸿武陵与身旁的老修士示意友好之后,目光仍旧锁定南瑾:“瑾儿,唯有天下烽烟四起,我才有机会与你相见啊。”

南瑾回应道:“武陵公子,瑾儿实在担当不起公子如此厚爱。”

鸿武陵洒脱地朗声一笑:“瑾儿,我赠予你的那些灵识传书,你究竟读过了几封呢?”

老修士听到此言,脸色不由得一红:“公子,你的那些信件多半已被老朽焚化掉了。”鸿武陵闻听此言,瞬间眉头紧锁,不过还未及发作,南瑾便开口阻拦:“公子切勿怪罪于他,焚烧你的信件实乃我之意愿。”

鸿武陵面对南瑾难以生怒,旋即再度温和一笑:“瑾儿,这究竟是何原因呢?”

“既然无缘结伴修行,多看亦是徒劳。”南瑾低声低语,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喘:“那时我是这样想的。”

鸿武陵收敛笑容:“就因为我不出身于仙门世家么?”

“家父在朝中握有权柄,此事我亦无可奈何。”南瑾默默点头,鸿武陵淡然一笑:“我看中的是一位正气凛然的大典祭司,如今却沦落为西梁内乱中的流离之士!”

“我也不愿他如此,更不愿你这般评价他。”南瑾低声说道。鸿武陵意识到言语有所不慎,忙连声赔礼道歉,而南瑾并未过多计较,只是嫣然一笑,仿佛从未介怀。这时,老修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南瑾,让她靠在一根石柱边坐定,鸿武陵则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瑾儿,自从那一日在听雨楼赏灯的元宵之夜,我们有了初次的一面之缘后,我就决定要请你共度修真之路。”提及往事,南瑾的眼神依旧有些迷茫:“可是公子,我真的未曾见过那一晚上的你。”

“但我看到了你,这就足够了。”鸿武陵依然和煦地笑着,南瑾却依旧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我觉得你很亲切,但我体质虚弱,就算没有家父,我也配不上公子的高洁修为。”

“我问你,我的那些灵识传书,你真的一封都没读过吗?”鸿武陵十分认真地追问,目光炯炯地看着南瑾,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深深的思念。

南瑾回答:“看过一封。”

鸿武陵闻讯立刻喜形于色,调侃道:“那是哪一封信,你还记得吗?”老修士在一旁插话:“我记得,那封信中的诗句是:隔叶听春雨,阳离红墙深。大墨洒楼阁,身畔伴仙侣。”

南瑾轻轻点头,却仍羞涩地避开鸿武陵的目光。

鸿武陵拍掌称赞:“瑾儿终于还是读了我的信!这位前辈,您是否也想让瑾儿能延续寿元呢?”老修士一听,惊讶不已:“自然想要,公子可有什么良策?”

\陵阳仙域之内已陷入一片混乱,镇守城池的禁卫军掌握于贺华黎手中,温大人则暗中与西梁二皇子穆念花的势力交好,然而实际上只是受他人摆布,无法调动西梁阴煞铁骑,否则也不会选择从偏僻秘径撤离。如今遭遇与穆念花敌对的穆青侯大军,此举无疑如同羊入狼群,局势僵持,指望外部援兵已是无望。”

\这该如何应对啊!\ 老侍卫焦急万分。

鸿武陵开口直言:\我说得明白些,温大人的随行人马,今日多半将陨落于此地,但我若倾力相救,或许尚能确保温大人及其千金安然无恙。公公若能按照我所说行事,自也能保全一条老命。\

老侍卫满目通红,坚声道:\老奴贱命一条,公子无需担忧,还请公子明示,老奴定当竭尽所能,只为护得老爷小姐平安,纵然万死也在所不惜!\

\那就最好不过了。公公既然信任在下,在下建议您即刻前往陪同温大人,不必理会庙中之事。一旦战乱爆发,我会竭尽全力保护温大人安全,届时公公务必寸步不离其左右,否则以我的剑术修为,恐怕也无法确保周全全身而退。\ 鸿武陵神情庄重,言语间毫无玩笑之意。

\此刻正是危急存亡之际,老奴谨遵公子教诲。不过公子在这庙里究竟要做何事,能否稍告一二,让老奴安心?\ 老侍卫依然放心不下南瑾,毕竟对于鸿武陵他并非深知底细,而鸿武陵看向他,脸色陡然一寒,平静摇头,并未给予半分解释。

老侍卫见状不再追问,识时务地起身,仔细叮咛了南瑾几句。他知道现在生死攸关,不宜多嘴扰人,即便他想有所抗拒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照做或许还能寻一线生机。

他振衣起身推开房门向外走去,鸿武陵则悄然隐入阴影之中,待老侍卫走出后立即关紧门窗,随后走到南瑾身旁,第一次轻轻抚过她的秀发。南瑾心中微生恐惧,试图叫住老侍卫,但她虚弱至极,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公子,你要对我做什么?\

鸿武陵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忽而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那老侍卫活得年岁已久,深知何时进退、如何自保。看得出他对您真心实意,但他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如果不听从我的话,瞬间便会化作我剑下的亡魂。与其这样,还不如去面对西梁的钢铁洪流。对他们这样的仆从而言,多喘一口气,便是上苍赋予的莫大恩典。\

南瑾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痛楚难耐,根本无法挺直腰身。鸿武陵的笑容愈发邪魅,他静静地一步步走向南瑾,而南瑾的脸色也随之越来越惨白!

直到,他点中了她全身的要穴。

\公子,你要杀我吗?\ 南瑾的声音越来越低,而鸿武陵的笑容却越发浓郁:\我还未曾拥有过你,又怎会舍得让你香消玉殒呢?\

他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南瑾却已经面如纸白,无血色留存!

她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已被封印,鸿武陵轻轻指向她的喉结:“我顺手也封闭了你的哑脉,此刻你浑身上下已是无法动弹分毫。”

南瑾焦急之下泪水涟涟,但这无济于事,她既温婉知礼又脆弱无助,愈发明白那些朝思暮想却遥不可及的事物,一旦拥有可乘之机,即使是生性淳朴的修炼者,也可能堕落成为炼狱般的凶煞之魔!

此刻,在她眼中,鸿武陵已俨然是那样一位魔化的修罗。

鸿武陵坐在她对面,从容不迫地解开衣物,每褪去一层布料,南瑾的面色便苍白一分。

然而当鸿武陵彻底脱下外衣,南瑾却惊讶地发现,暴露在眼前的是一具满目疮痍的身体。

鸿武陵淡笑,似乎察觉到南瑾的目光,带着一丝羞涩之意解释道:“近日遭遇了一些棘手的敌人,受了不少创伤。”

他在她面前专心包扎伤口,处理完毕后再重新穿上衣物,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驻在中央那尊山神雕像上。他抽出一把松纹古剑,自雕像背面斩出一道巨大豁口:“还好内中为空。”

随后,他转身将南瑾小心翼翼地抱入神像之中。南瑾拼命挣扎,但全身几处重要穴位已被点中,行动受限如同傀儡一般任由鸿武陵摆布。

鸿武陵安置好南瑾后,又将神像推回原位靠墙站立,围绕神像仔细察看了一番,确保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破绽,方安心地长舒一口气。他依偎在神像旁坐下,隔着石壁与被困其中的南瑾交谈:“此情此景,突然变得格外宁静。”鸿武陵喃喃自语,笑容略显苦涩。

“那一夏元宵夜,你在听雨楼点燃的灯火中闯入了我的世界,从那一刻起,我便认定你是我的道侣。我希望能迎娶你入门,与你共度一生,你将成为鸿楼的女主人,那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我一直在给你寄去灵笺,期盼着你何时能够应允相见,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幸好我还未步入沧桑老境。”鸿武陵自嘲地一笑。

“我一直认为,一生钟爱一人,始终如一地守护着那个人,这是一件极其伟大而又充满希望的幸福之事。”

“当我跨出这座门,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带你去看诊疗伤了。实则自修炼剑之初,我便未曾有过滥杀无辜之心。但我若不杀人,你就无法存活下去,面对这种两难抉择,有时候执着只会带来更多的徒劳无功。”

“我曾经幻想过,娶你进门之后,我们共同生育一个胖乎乎的孩子,你无需操劳,家中酒楼丰盈有余,我亲手学习烹饪技艺,不再修炼剑法,每日为你熬制滋养身体的灵膳汤羹,孩子健康茁壮,你也容光焕发,因为我始终坚信,美好的灵魂千篇一律,有趣而又深情的灵魂重达二三百斤,嘿,你说是不是?”

“我并不怨恨你的父亲,他有自己的坚持和道理,但也正因为他的这些坚持,才让他走上了今日之路。倘若今日我未能救下你父亲,你也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生灵之命,渺小脆弱,终其一生,不过是自孤寂踏入繁盛,复又回归孤寂的轮回,恰似天地江河之一瞬脉动,终究踏上这孤独之道,道路非吾辈所能择选,实则吾等自身已行走其中。故此过今往后,无论剩下何人,汝皆需坚韧修行,步入大道。”

“世间总有这样一类修士,不随俗浮沉,故能拥有未曾有过的修炼历程,唯有此类人才算真正领悟生活之真谛。我誓要成为这样的修士,并以守护你为信念所在。”

“此刻你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我无意过多解释,三刻之后穴位自然解开,届时你需自行前行,切记要遵从内心,明白么?”

鸿武陵言罢,拭去眼角泪滴,挺直腰板拾起身边的仙剑,步至庙门前回首瞥了一眼神像,旋即毫不犹豫地推开殿门,投身入那暗涛汹涌的铁骑洪流。

神像之内,一名少女于寂静风雪中,已让滚烫泪水尽情洒满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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