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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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过后，进攻的声音小了很多。
霍都尉下令：“停止盲目射箭，看清楚目标再射击。”
深夜偷袭虽好，但敌人也怕中了埋伏，因而夜晚的进攻多为试探，所以守城池的一方既要展现实力震慑对方，又要节省防御物资。
基本上一两轮试探之后，双方都收了手。
等到天光亮起，真正的进攻才会开始。
慕念白一刻也不敢睡，死死盯着漆黑的城墙外，然而周围守城的将士几乎都靠着城墙睡着了，只剩了几个看守的卫兵瞪着鹰一般的眼四处探勘。
终于，天边亮出了鱼肚白，她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的秋实，小声道：“天快亮了。”
几乎是前后脚的时间，士兵们陆续在城墙上转醒，对面的山上已经燃起炊烟，敌军在烧火做饭了。
丝丝袅袅的炊烟从靠近城墙的山脚，一直往远处的山脉蔓延。
“这得是多少兵啊，要这么多灶来做饭么？会不会他们和我们一样，在虚张声势？”慕念白转头问霍都尉。
这一问，直把霍都尉问得心里发虚。
羌军来袭，向来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我方军是虚张声势，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到底来了多少兵？若真如眼前看到的这样，守城可就是一场硬仗。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吃饱肚子，大战在即，城墙上的士兵都吃得很安静，他们参与了太多的战争，知道如何保存精力。
在战争还没开始之前，好奇、恐惧、甚至于说话都会让精力产生不必要的损耗，所以他们按部就班的吃饭，按部就班地拿好武器守住自己脚下的城墙。
慕念白度日如年地守着时辰，既怕羌军即刻发动进攻，又怕他们磨蹭两下恰好赶上巳时的大雨。
结果事情只是简单的、毫无意外的进行着——吃过早饭羌军就发起了进攻。
无数身着兵甲的士兵从山林中冲出来，他们带着盾牌，扛着新造的竹飞梯，声势浩大的冲向城墙。
如蝗虫过境，山脚的草木被瞬间踏平，翻出一圈姜黄色的泥土。
这他娘的太多人了！慕念白咒骂完，看着城墙外的贼人，忍不住地热血上头。
“弓箭手，准备——”
城墙上的弓箭手早就做好准备，此刻将手里的弓拉了满弦吗，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得等敌军再近一些。
“放！投石车准备——”
箭矢阻挡了先锋军的进攻速度，但也只射中了少部分人，大部分士兵靠着盾牌的遮掩，渐渐往城墙角下挪动。
一枚枚石块被装进投石车，又随着军令飞向成片的盾牌之中。——这是唯一不必计较损耗的工具，所有搬上木墙的石块都要在敌军攀城墙前用完。
慕念白鼓起十二分的力气往投石车上搬石头，她已经顾不上这场面的残酷，心底被求生的欲望填满，身体也爆发出惊人的斗志。
又一轮冲锋声响起，敌军的弓箭手也奔赴战场。
“盾牌手准备！”
敌军的箭雨袭来，“咚咚咚”全是箭头插进木盾的声音，余光里已经能看到有云梯搭上来了，慕念白手里的长枪终于派上用场。
到底是有那么丁点武功基础，她还算精准的躲过几支暗箭。
秋实眼睛几乎没从她身上挪开过，挥刀格挡几箭后将她的手臂往后拉，“你一个‘军师’，犯不着冲到最前面。”
慕念白知道，她说的是“你一个弱女子”，可她不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弱女子么，“上了战场，哪儿有当逃……”
她话没说完，就被秋实一手刀劈晕，晏之初的几个亲卫立即默契地上前，将她架到城墙后面去了。
一波接一波的羌军冲过来，城墙下的土地迅速被黑血铺满。
霍都督依然冷静的观察着局势，先锋军的冲刺凶猛又狠厉，几乎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而且照这不要命的攻势来看，此次翻山而过的羌人远超他的预计。
他心中燃起一个可怖的想法：这不是阿合泰的六千铁骑军，而是本该在茫茫戈壁滩上逃亡的察合台四万主力军！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他们是如何躲过我方大军各路斥候的搜寻，闪现般的出现在这里，他眼下只有一个目标——先扛过这一天。
攀上木墙的羌兵越来越多，时候到了——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守城的士兵解决掉手中的麻烦后，纷纷借着木墙的绳索跳了下去。
上百根燃烧的箭矢飞过，浇过桐油的木墙立时变成一道火海，火苗窜到城墙上的每一个人身上，城墙外那片被血浸成黑色的土地上数百个火人在奔跑，哀嚎遍野。
似乎除了哀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两边的大军都无声地看着这一幕，这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原地修整，补充物资。”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他们休息，羌军万人的先锋军折损一半，剩下的一半很快会卷土重来，下一轮的攻势会是更惨烈的肉搏。
只能期盼这道浇了桐油的木墙烧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张崇武蹲在墙角，啃早饭时剩下的半个馒头，与他同行的几人都一脸狼狈，身上脸上不知沾染了谁的血迹。
他们在城墙的最边上，面对相对少一点的敌人，但因不是正经作战的兵，没有章法地作战，一通猛战下来精力所剩无几。
还好他们都留了馒头在身上。
正规军里是不存在留馒头在身的情况，他们知道一旦打起仗来就没有时间再进食，所以一顿力求吃饱。
城墙外的哀嚎声渐渐熄了，木墙却烧得正旺，冲天的火光烘得人起了一身粘腻的汗，吃饱后的张崇武目光落在远处的城头，不知找什么。
忽然一丝凉意沁入脸颊，他伸手摸了摸，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天，头顶上一朵巨大的绵厚的乌云，裹挟着无数豆大的雨点，大有倾盆而下的趋势。
“快起来，下雨了。”他推醒身旁的几个人，“敌军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