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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坐牢, 有干净的被褥, 有丫鬟照顾, 还有太医早晚都来给他看病。
他还真是换了个地方养伤。
阿牛躺在干净的炕上,刘太医给他把过脉便笑道:“小伙子恢复的不错啊,再养两日便痊愈了。”
他给阿牛换了药, 又叮嘱他日常多注意哪些事, 给丫鬟一道药膳的方子, 阿牛从小身体好,恢复能力强, 补两日就好了, 不是什么大事。
阿牛谢过太医,刘太医收拾自己药箱子就走了, 心道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刑部大牢给犯人看病呢。
刘太医还没出刑部大门便碰上了柳丞相和刑部尚书,笑呵呵地给两位高官行礼。柳丞相一想到他没能治好他孙儿的眼睛, 就对他没有好脸色。
摆了冷脸后, 柳丞相倏然想到,不可思议地看刑部尚书:“樊大人, 这是为何?刘太医难不成是给那犯人看病来了?”
樊尚书与柳相不是一派的,他对柳家实在没什么好感,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你孙子也伤了人,只许你家孙子好好地躺在家里享受, 人家连看大夫都不能?
案子已经查清, 若真要判, 柳子琰的罪可不比林阿牛的罪轻多少,刑部随时可去柳家拿人,但就是上头……他看不懂上头的意思,既要护着林阿牛,又不问柳子琰的罪。
樊尚书就事论事地回:“犯人也有看病的权力,总不能还没结案就让犯人出了事。”
柳丞相气的咬牙,那小子命大,竟然什么事也没有,倒是自己孙子遭了那么大的罪。
进了林阿牛所在的牢房,柳丞相更加怒火中烧,直接指着林阿牛的鼻子说:“樊大人,我竟不知道你们刑部的牢房是这样待遇!呵,老夫也想进来躺几天享受享受!”
樊大人面无表情:那您倒是来呀。
阿牛刚吃了药睡下,这会儿被吵醒了,听见樊大人说:“相爷,这起案件涉事者不仅仅是林阿牛,还有令公子,您别忘了林阿牛是令公子所伤,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我们刑部大牢要迎接令公子大驾光临了。”
柳丞相气极,拂袖而去。
阿牛在大牢待了三日,伤基本上也养好了,虽然没受什么罪,但整日都待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哪儿都不能去,实在有点闷慌。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算算日子他离开家已经一个月了。
到了晌午,丫鬟端了饭菜进来,说:“公子,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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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丞相被请进宣室殿,深深一拜,“参加王爷。”收了礼说:“王爷宣老臣来,所为何事?”
封钺在案前作画,没有看他,说:“本王作了一幅画,想请相爷点评一二。”
“……”柳丞相的笑容有点勉强,他画技不精王爷又不是不知道,难不成这摄政王吃饱了没事干来侮辱他的?“不敢当不敢当,王爷的画自然是鬼斧神工,绝非凡物。”
封钺淡淡一笑,搁下了画笔。侍在一侧的福如海拿着画走到柳丞相面前,躬着身双手奉上画。
柳丞相只能接着,待他一看画上的那张脸,脸色大变,画从手里滑落。这个人他最熟悉不过,为他们柳家效忠二十年的暗人之,失踪了半年,他查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柳丞相猛地抬头看那御案后的人,那人脸上还带着温润的笑颜。
“相爷,本王的画技如何?”
柳丞相只觉得后背凉,腿软,“……王爷?”他的声音有点干,颤然,他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封钺挑眉看他。福如海又给了他一样东西,半枚印着柳氏标志的玉。足以让柳丞相跪了下来,大喊冤枉。
“老臣……老臣绝没有造反之心,请王爷明察!”柳丞相叩了个响头,他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多少证据。只是这是他们柳家最重要的信物,半枚在他长子那儿,半枚在他这儿。
如今……长子那半枚却在摄政王的手里!他那长子究竟做了什么!
“本王何曾说过相爷有造反之心?”封钺随意翻了下奏折,好整以暇地道。
柳丞相一滞,不敢抬头。
“本王也相信,去年夏日本王去紫陵途中遇刺与相爷和大将军无关,不过是子琰年少不懂事罢。”
遇刺?!柳丞相倏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他,额头冒冷汗,声音在颤抖:“王爷……怎会遇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为什么他的暗人失踪了大半年,为什么摄政王手里会有长子那块信物……柳相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孙子年轻气盛也就罢,怎么他那素来稳重的长子也沉不住气!竟敢派人刺杀摄政王!刺杀便刺杀罢,重点是刺杀不成功。
这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柳丞相不确定对方手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证据,不过……在朝上与摄政王斗了几年的柳丞相对对方还算有点了解,没有把握的仗他是不会打的。长子与暗人来往的信件,或许已在他手中,以及那名暗人。
想到这些,柳丞相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黑差点就要昏过去。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快承认,老泪纵横地说道:“老臣和犬子对皇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犬子又怎会派人刺杀王爷,这一定是误会,误会……”
“本王不是说了,刺杀一案与相爷和大将军无关,只是子琰一时犯糊涂。”封钺似笑非笑着看那跪地俯的老丞相。
柳丞相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像掉进河里已经快绝望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无需权衡,顷刻之间他的心里已做出了选择,一个坏了眼睛的孙子重要还是手握重兵的儿子以及整个柳家重要,毋容置疑。
柳丞相马上作出一副痛心疾、恨不得把自己孙子碎尸万段才能显示出对皇家的忠心,“真没想到我柳家世代忠良,竟出了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混账东西!老臣绝不敢包庇自己孙儿,他罪该万死!”
柳丞相心一狠,续道:“王爷就算要他的项上人头,老臣及犬子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封钺眸中的冷意一闪而过,“本王要他的项上人头做什么?”
柳丞相脸色煞白,从头凉到脚心,整个人都是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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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丞相回了家,全家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脸色凝重又魂不守舍的,柳国太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说。
柳子琰自从伤了眼睛,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这几天已经从他的院子抬出几具尸体。用晚膳的时候,柳丞相一听说他又弄死了人,当场就摔了碗,暴怒道:“那个畜牲,他是不是要把全府的人都杀了才甘心!”
柳国太和柳夫人均吓得不敢吱声,往日老爷听到这些不会在意,不过是些贱命罢,死了就死了,今天怎么动了这么大的火。
“老爷,子琰心情不好,随他去吧……”柳国太最是心疼孙儿,这就是她的命。
柳丞相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甚至不敢看夫人和儿媳的眼睛。
当晚,柳子琰的房里走水,他被大火几乎烧遍了全身。人倒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已是面目全非,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断了一条腿和手,就连另一只眼睛也烧坏了。
柳国太和柳夫人得知消息后直接就昏过去了。柳子琰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形同死人。柳丞相都没敢靠近他,只远远看一眼,冷漠地交代大夫和下人,好好照顾,若是子琰有个万一,定让他们陪葬。
几天前公子受了伤,相爷心急如焚,有多心疼公子全府上下都看的出来,好像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可是现在公子伤成这样,相爷却无动于衷。
相爷的态度反差太大,府里人都看不懂了。直到第二日相爷病了,他们才明白,原来相爷不是不在乎公子。
柳丞相病得不轻,整个人老了十岁,一改往日的硬朗健硕,现在已是满脸病态的老人。
他这一病,便向上面递了辞官的折子,不过摄政王没有同意,让他安心养病,盼他早日回朝为国分忧效力。
朝中上下表示看不懂摄政王,明明这是天大的打压柳家的机会,为什么不批准柳相辞官?
可能……是为了面子?读书人嘛,做事都要讲究颜面。如摄政王那般儒雅谦和的正人君子,趁人之危的事他做不来。
正人君子封钺第一次来大牢,樊尚书亲自陪同,有点不解为甚王爷如此关照一个犯人。
若犯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倒还可以解释为王爷心悦之,可是对方是个穷小子……樊尚书就不太理解了。
樊尚书陪他走到关押林阿牛的牢房,便带着狱卒丫鬟都退下了。
林阿牛正在吃饭,抬头便看见那个如神仙般的男人。阿牛觉得,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间鄙陋昏暗的牢房,就好比一道皎洁的月光撒了进来。
他想到了阿九,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在外形上,这个黄叔跟阿九很般配,没有人比他更配了。
阿牛低下头继续吃饭,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身份很不一般,但他还是不怎么想愿意搭理他。
他似乎听见那个男人轻声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男人太虚伪了,明明跟自己互看不顺眼,他还对他笑,而且笑得很温柔。
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倒了杯酒,酒是他自己带来的,他问:“喝酒吗?”
阿牛瞟了一眼酒,想起那天他们啊拼酒。他自己倒了杯,仰头一饮而尽。
封钺却是浅浅的啜。
大老爷们喝酒还这么放不开,阿牛腹诽。
“我答应了清娆,会让你毫无损地出去,便会说到做到。”他说。
阿牛没吱声。
封钺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想,出去后便回杏林村,娶亲生子,忘了清娆。”
阿牛:“……”
“回杏林村做一辈子农夫固然不错,但我可以给你另一条更好的路,你愿不愿走?”
阿牛又喝了杯酒,脸有点红,却不是喝酒的缘故。他憋了半天,才说:“如果,阿九愿意跟我在一起呢?”
封钺眸色微暗,声音低哑:“清娆是我的。”
他强调:“她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