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炸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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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农村夜晚是黑漆漆的，只有头顶的月亮散发微弱的光。当他们忙完一天的活，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一个个开始将兜里的花生全部倒出来集中到一起，约莫有四五斤的样子。
几个孩子，除了不知事的珠珠，全都围在张秀花身边，让她给炸花生。
张秀花见他们累成这样还不忘吃的，也是好笑，“行，就给你们炸花生。”
她只抓了几把，约莫有一斤的量。
让宝林将花生洗干净，张秀花询问这些孩子，“你们谁想跟我学炸花生？”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张秀花补充，“炸花生的人可以多分二十颗。”
听到有额外奖励，于是所有孩子都举手，“我”“我”。
怕妈妈看不到，继林还踮着脚，“妈妈！我要学。”
张秀花看了一圈，除了珠珠，所有孩子都举了。她提醒他们，“炸花生要用油的。个子太小不安全，所以可以炸花生的只有继东和有才符合条件。等你们个子再长高些，也可以学炸花生。”
继东、瑶瑶和继林失望地垂下手。
张秀花也不管他们，于是看向有才和宝林，“你俩直接猜拳吧。三局两胜，谁赢了，谁负责炸。”
这个好！公平公正公开！
于是一家人笑盈盈看着两个孩子猜拳。有才手气比较好，先赢了两局，得意地昂起头，像是斗胜的大公鸡。
张秀花看向宝林和瑶瑶，“宝林和瑶瑶可以烧火。烧火的人可以得到十颗花生。来！你们猜拳吧。”
宝林和瑶瑶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这次宝林赢了。
张秀花带着有才和宝林到灶房，其他孩子舍不得离开，也跟进来。
张秀花教有才做法。
刚刚洗好的花生表面还有水份。先放进锅里把它炒干，这时候记得不要放油。
炒干后盛出来，再将油倒进去。
有才力气大，一手扶着油桶底部，一手扶着边，看向张秀花，“倒多少？”
“全倒！”张秀花豪气干云，她现在不差钱。即便如此大方，这油桶也只有三两左右。
有才手差点打滑，不可思议看向她，“啊？全倒？”
“对！炸完后，剩下的油可以继续炒菜。”张秀花提醒他，“油少的话，花生容易粘锅，会糊！”
二次炸过的油不健康。但是他们每天吃的油太少了。营养跟不上比不健康更严重。
有才点了点头，按照她的指示，将油全部倒进去。
六成油温，将花生倒进去。
“一定要小火，慢慢地搅动。要不然会粘锅。炸花生要有点耐心。”张秀花看向他，“你能做到吗？”
虽然才认识有才没几天，但是张秀花对有才有所理解，这孩子容易冲动，不是很有耐心。
有才却郑重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它糊。”
张秀花便坐到旁边，在洗澡桶里放满水，然后将脏衣服全部扔进去，“来！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每人奖励十颗花生米。”
听到有花生米，孩子们全坐过来，不管会不会洗，但是学学总是会的。
继林也学得有模有样。
李建国有些好笑，拿着珠珠换下来的衣服，也坐在边上跟着一块洗。
“孩子太多了，如果我什么事情都自己包办，那得把我累死。我要培养他们独立自主能力。”张秀花向李建国解释。
李建国点点头，“也挺好。我们军人也都是内务自理。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洗衣做饭。”
张秀花笑了。只要他不觉得她苛待孩子就行。
等他们洗漱完，李建国瞧了一眼，有的没搓干净，他想帮孩子复工，张秀花却按住他的手，冲孩子们翘了大拇指，“你们太棒啦！居然自己会洗衣服。”
孩子们昂着小脑袋，争先恐后地说，“这有什么难的。我一学就会。”
“是啊。这个太简单了。”
张秀花这时才指出洗得不干净的地方，“就是有一点小瑕疵，如果搓几遍，会更完美。”
孩子们见衣服没洗净，立刻上手搓，搓完后还献宝似地拿给张秀花检验。
张秀花就会将孩子们大夸特夸，哄得孩子们眉飞色舞。
李建国有些好笑，但还是没说什么，将大木桶里的水全部倒掉，又装满新桶。
这家有一点好，不用去别人家打水，自家就有洋井。
李建国倒满水，他们开始漂洗自己的衣服，涮了两三遍，确定没有沫子，自己晾到外面架子上。
等这些孩子洗完衣服，花生早已炸好，就等着他们开吃呢。刚挖出来的花生水汽大，比晒干的花生炸得慢，火还得小，要不然很容易炸糊。
盛出来后，撒了点糖拌匀就可以吃了。
张秀花先给有才数二十颗，然后又数十颗给宝林。再给其他孩子（除了珠珠）每人十颗。
宝林和有才急了，忙凑过来，“我们也可以自己洗衣服。”
张秀花便又数了二十颗出来放到旁边，“那等你们把衣服洗完了，我再分给你们。”
宝林和有才终于满意，“好！”
接下来张秀花便将孩子们叫到一起，围着炕桌，每人一颗这样轮着来。
当她将一颗花生放到李建国面前，他摆摆手，“不用了。我不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抢孩子的零嘴。
孩子们也全部望过来，显然都在惊讶为什么分给爸爸。
张秀花正了神色，“当然要分给爸爸。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员。他也爱吃花生。”
这理由成功说服有才，其他小家伙们也点头表示赞同。
继东忙补充，“那姑姑也得分。”
张秀花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对！我也爱吃花生。”
继林站起来，“妈妈，你也洗衣服了，你也得分十颗。”
有才举手，“爸爸也洗了。”
于是张秀花为了保持统一，又给她和李建国各分了十颗。
之后再按照人头来分。
每人到最后都分到一小捧花生。孩子们捻起花生珍惜地放进嘴里，惬意地眯了眯眼，“好香啊。”
“太好吃了。”
孩子们欢乐地吃着炸花生，时不时传来惊喜与满足。
张秀花见李建国捧着花生却不吃，小声跟他说话，“你千万别什么好吃的都让着孩子。时间久了，他们就以为你是应该的。等他们长大了，你跟他们说你是为了让他们多吃一口才不吃。他们还会说你是情感勒索。”
张秀花曾经无数次反思为什么上辈子四个孩子个个被养歪。
继林就不说了，这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的。那家穷得叮当响，没给孩子念书，直接将孩子养废了。
宝林是从小缺爱，才会被男人几句甜言蜜语和一点吃的就哄走。至于后来生的两个孩子，许大勇对他们可是掏心掏肺，省吃俭用送他们到国外留学，他们却留在那边不回来了。
她去外地打工，给许多家都当过保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父母。她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喜欢给孩子包办的父母，孩子很难有出息，不孝的概率也比较大。
尤其是自我牺牲式的付出最让孩子反感，这种会让孩子无形中欠下“恩情债”，要拿一辈来偿还，他还不了，就成了仇，父母就觉得自己白养了。后来她总结出一点心得：那就是别对孩子投入太多期待。
这世上无论什么爱，父爱也好，母爱也罢，甚至是男女之间的爱都应该像水，不能没有，没有的话，人就渴死了。也不能太满，满了就会溢出来。
李建国还是头一次听说“情感勒索”这个词，不由好奇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张秀花想了想举个例子，“经常有母亲对孩子说，‘就是因为照顾你，我头发都白了。’”
李建国疑惑，“这不是事实吗？”
张秀花翻了个白眼，“事实是：她不照顾孩子一样会变老。她又不是妖精，还能长生不老。”
李建国噎得不轻，怔怔好半天，没有说出来。他总觉得她哪里说得不对，可一时又找不到词反驳。
张秀花呵呵笑，她是小学毕业，李建国也没比她强多少，初中毕业。当然不知道十几年后的新思想了。
想不通，李建国就不想了。他捻起一颗花生塞进嘴里，炸过的花生确实香，酥脆可口，怪不得是下酒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