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偷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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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张秀花一家吃完早饭，带着一群孩子到了地里。
东北地多，大片大片，一眼望不到头。
花生地里，大家蹲着地头，一起开干。
现在机器不发达，李家屯整个生产队也没有一台收割机，他们就只能人工拔。这时候也没有抽水机浇水。而是直接拔，如果力道掌握不好，还得拿耙子把花生刨出来。
张秀花扫了一圈，今天干活的人比昨天多了许多，甚至就连会走路的孩子都来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眼珠珠，这孩子现在只能扶着墙走路，这会儿没墙给她扶，就将拔好的花生围成一个圈，让她坐在里面。她还小，看什么都很稀奇，双手扒拉着花生，用力往下拽。
继林才三岁，拔不动花生，他就接了照顾妹妹的活计。坐在边上摘花生，这些是他们中午的口粮。摘好后就放在搪瓷碗里，他馋了，就将军用水壶里的水洗洗，往嘴里塞。
珠珠馋得不行，也咿咿呀呀，想要他喂。
继林被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给妹妹喂花生，因为这花生颗粒太大，妹妹喉咙太小，牙齿又咬不动，所以容易噎着。
继林见她想吃，就将早上蒸的红薯递到她手里。这个炖得软烂，不怕崩牙，也不怕噎着。
这两个小家伙吃得正欢，继东几个在有才的带领下，也神神秘秘跑过来。他们拔花生手有点脏，又怕弄脏碗里的水，就让继林喂到嘴里。
继林便给他们投喂，一人几颗地分。
吃得满足了，孩子们又折回去继续拔。
继东特别贴心，他没直接跑去干活，而是拽着张秀花，让她到地头。
张秀花还以为继林不听话，给妹妹喂了花生，吓得赶紧跑过来。
继东却提醒继林，“快！给姑姑也喂点花生。”
继林反应慢了半拍，经继东提醒才“哦哦”答应，抓起一抹花生塞到妈妈嘴里。
张秀花嘴里嚼着花生，眼神温柔看着两个孩子，太贴心了。
“姑姑？花生香吧？”继东双眼亮晶晶，一副求认同的表情。
张秀花嚼了嚼，刚刚拔出来的花生带着点水汽，滋味确实更好。她想了想，“等晚上回去炸花生吃。”
晚上可以偷一点花生回家。
继东眼睛瞪得溜圆，“炸花生？好吃吗？”
原谅他，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炸花生。其实也不止他，满村小孩也都没吃过。
这时候的花生金贵，家家户户都是当主粮或是炸油，谁舍得用油炸了当盘菜。
张秀花笑了，“好吃。特别香。比现在这个香一百倍。”
继东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里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吃完花生，张秀花又折回去继续干活。
继林却像是得到了启发，抓起一把花生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李建国面前。
李建国正在拔花生呢，继林冷不清突然跑到他身后，差点踩到孩子，好在他眼疾手快，伸手将人抓住，“哎，没事吧？”
继林被他提起来，双腿悬在半空蹬啊蹬，新奇地看着下面，咯咯笑。
李建国有些好笑，将孩子放下，“怎么了？”
继林招手示意他低下头。
李建国有些困惑，到底还是依言照做，继林便将手里的花生塞到他嘴边，“给！吃！”
李建国低头瞧了一眼，原来是花生。他张嘴将花生全部吃了。
秀花这三个孩子，继东聪明懂事，宝林跳脱爱笑，继林腼腆，反应有点慢，但做事却最沉稳。他居然主动送花生过来，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继林发配完，小跑回自己的阵地，继续看守妹妹。
继东这边却是越干越起劲，有才觉得继东就是个傻子。他们小孩干得再多，也只拿三个工分。他这么拼命干什么？
有才觉得现在是一家人，他作为家里的长子，得教教他怎么偷懒，于是朝他“biubiu”几声，吸引继东的注意力。
继东以为他有什么事，立刻凑过来，跟他拔一垄。
有才让他干慢点，不着急。
继东便把姑姑晚上要回家炸花生的事说了。
虽然有才没吃过炸花生，但是他们见过。过年时大队干部一块喝酒，大队长家摆了一桌酒席，他当时去叫大爷，亲眼看到炸花生。金黄金黄的，特别香。
有才有些不敢相信，“真炸啊？那东西费油呢。”
当时大爷家的红武跟他一块去的，回来后吵着闹着要大娘给他炸花生。大娘就骂他是个馋嘴，那花生费油着呢，日子不过了还是咋地！
继东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当然啦！我姑姑从来不会骗我。她说给我炸就会给我炸。”
有才忍不住也开始期待起来。
等到了中午，大家都到地头吃饭。偷吃花生这种事到底见不得光，所以家家户户都是围成一个圈，免得别人靠过来。
李建国到底是军人，挖社会主义墙角这种事，被人瞧见不光彩，时不时就四下看看，万一大队干部进来了，他得赶紧躲躲。
他这一看不要紧，与旁边王二叔对上眼，王二叔心虚，立刻将头偏向一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有问题。
李建国倒不好再看对方，于是又扭向另一边，这次又与李四对上。
这个反应绝了，直接举起双手，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表情。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建国还在腹诽呢，张秀花已经将一把花生塞到他嘴里，“快吃吧！再盯着人家，他们该过来了。”
李建国下意识张嘴，两颊鼓鼓，再扫了眼四周，其他家看到他也偷吃花生，像是找到了组织，不再遮掩，明目张胆开动。
甚至有人招呼李建国坐到这边，“这边花生是红皮的，味道更香。”
李建国有点尴尬，轻声咳了咳，指了指自家，意思是：这边也有。
“回头晚上我们偷点白花生，这个炸着吃更香。”
李建国差点呛着，李有才是个孝子，立刻狗腿似地递给他军用水壶。
等他喝完，这才扭头看她，“炸花生？”
啥家庭啊？居然用油炸花生。就算他每个月给她26块6当生活费。但是他们家没有油票，想买油也买不到啊。
张秀花却自信满满，“不用担心。回头我去黑市买点。”
几个孩子齐刷刷看过来，“什么是黑市？”
这些孩子哪里听过黑市，就连有才也是第一次听说。他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去过。
张秀花轻咳一声，“就是不用票的地方。但是要偷偷的，不能让别人知道。”
李建国张了张嘴，想反对，但是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到底没有阻止。罢了，只是去黑市买油，又不是卖油。应该没关系。
一家人很快吃了个饱，没带任何菜，就这么干吃，他们也满足得叹息起来。
“要是我能天天都吃花生该有多好。”宝林捧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仰躺在花生秧上，许下自己人生第一个愿望。
张秀花好笑，“花生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等以后我们日子好了，你可能就不爱吃了。”
“我才不信！”宝林不信这世上还有比花生更好吃的东西。
张秀花也没跟她犟，示意大家把战场打扫一下。
剥完的花生壳不能留在地里，要挖个坑全部埋进去，来个毁尸灭迹。至于花生秧？这个没关系，随便塞在哪捆里面也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