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姥姥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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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言的眸眼很是深邃，在暗淡的房间里，周述看不到一丝她眸眼里的神情，喉咙微微滚动。
周述的嗓音微微带着几丝不安，硬着头皮，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姥姥她身体不太好，最近的血压很高，爸爸联系了镇子上的医生去看了，情况不太好，血压一直降不下去，姥姥的记性也不行，爸爸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
果不其然。
周言坐直身体，眉眼皱起，双唇抿成一条线，眸眼里的激动与不满逐渐弥出来，气息急促。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可以不告诉我！”
“这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爸爸本来也没准备告诉我，他前两天出去应酬，晚上被那个阿姨送回来的时候，我在窗户偷听到的，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姥姥生病了。”
周述伸手安抚住周言，语气急促的解释着，“是今天中午，我无意间听见小镇的那个医生打电话，老爸这才告诉我的。”
“他的本意是瞒着我们两个，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们在门口的谈话，我也不会知道的。”
应酬，阿姨，谈话，窗户。
这些词连接到一起，周言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逐渐清晰，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着，“前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
周言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周述听见了，“你也没睡？”
周言摇晃着垂下的脑袋，神情有些痛苦，喉间一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关于姥姥的事情。”
我以为那个阿姨是…
我还去误会爸爸，冷落爸爸…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周言愧疚的抱着脑袋，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却怎么都压不住。
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但凡那天晚上她再多听几秒，但凡她再多相信爸爸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她也能早点知道姥姥生病了。
忍不住哽咽，鼻尖泛起一股意，眼眶微红，缓缓过后才回过神。
“那…姥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周言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周述有些无助的摇了摇头。
周述摇头的动作好似在压垮周言一般，又好似剪断了脑海中的最后一根线。
周言的手有些颤抖的握住周述的胳膊，想站起身，但是腿却无力的跌下去。
着急的握住周述的手，有些无助，“周述…周述我们回临椿…我们回临椿好不好？我们带姥姥去医院好不好？”
“周言。”
周述微微皱起眉眼，伸手握住周言的双肩，语气微微硬气，“周言，你听我说，你冷静下来等我说。”
“老爸，他明天就会赶回临椿，我们先在临椿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姥姥的身体状况能不能长途，然后我们再想办法，我们一定会把姥姥接回来的，相信老爸，好吗？”
泪水顺着眼眶而出，姥爷生病的场景浮现在眼前，周言止不住的哆嗦。
伸手抱住周述，带着浓郁的哭腔，“周述…我害怕，我害怕…”
周述何尝不是一样的心情，但还是伸手安慰着周言，他不可以倒下。
爸爸明天就回老家了，自己要扛起家里的事情，不能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会没事的，姥姥一定会没事的。”
微微颤抖的手指，有些失神的双眸，有些泛白的脸色，周述也不好受。
周言不知道趴在周述肩膀上哭了多久，眼睛很胀，脑袋也很晕。
周述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手上安慰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温声的语气缓缓而出。
见周言情绪好些了才扯过纸巾，轻手擦过脸上的眼泪，“别哭了，一会又该头疼了。”
但其实，脑袋已经开始疼了，头也很晕。
周言轻吸着鼻子，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周述已经累了，自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泛红的眼睛微微抬起，湿漉漉的看着周述，语气很轻，“我想给姥姥打电话，打电话可以吗？”
周言的语气带着几分恳求，鼻尖微微泛红的看着自己，周述擦眼泪的动作微微顿住，轻声回答，“可以，我给你打。”
“但是你要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一下，你这样姥姥会担心的，我们不要再让姥姥一个人在家还要为我们担心了。”
周言点了点头，“好。”
她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了，调整好状态，脑袋有些发懵的看着周述。
从周述手上接过手机那一刻，周言鼻尖有些发酸，转过头轻咳一声。
微微调整，清清嗓子，“喂，姥姥。”
手机那头愣住片刻，随后传来姥姥熟悉的嗓音，“是小言啊，你吃饭了没有呀。”
话语中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姥姥。
手机开了免提放在床上，两个人跪在软毯上，轻声回复着，“我已经吃过了，我和周述在一块呢，姥姥吃了吗？”
“吃了呀，姥姥晚上吃的饺子，是玉米猪肉的，等你们过年回来了，姥姥给你们包。”
“我们小言呐，最喜欢吃姥姥包的饺子了，你们前几天走啊，我都忘记给你们包些饺子带上了。”
姥姥温和的语气缓缓道来，周言忍不住别过脑袋，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鼻子也发酸的厉害，有些哽咽的应下，“嗯。”
黎姥姥放下手上的动作，双手握住手机，语气有些着急，“小言，是不是感冒了呀，你这鼻音怎么这么重。”
周述收起思绪，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接过话，“姥姥，我是小述，我姐她最近降温有些着凉了，我刚让她喝完药，您放心，我时刻监督她呢。”
听到周述的解释，黎姥姥微微松口气，温和的开口，“是小述呀，你可有好久没和姥姥打电话了，姥姥差点没听出来声音。”
“怪我，怎么就忘记给姥姥天天打电话了呢。”
黎姥姥并不在意，轻笑着开口，“姥姥知道，我们小述要中考了，压力大学业重，你啊就好好学习，等考完试啊，暑假让你爸带你们回来看看，姥姥都想你们了。”
伴随着黎姥姥的话一出，周述与周言四目相视。
他压抑住心底泛起的酸涩，故作平常的回复着，“嗯，我们考完试就回来。”
周言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含笑般的嗓音缓缓而出，“姥姥，您在家…在家怎么样啊。”
手机那头传来姥姥略微沙哑的声音，“我在家好着呢，你们别担心我，我前两天晚上还去爬了狮子山。”
可是，狮子山早就在周言小学的时候，就被铲掉一大块重建成公园了，早在几年前就不叫狮子山了。
况且，姥姥也很少去那里走动。
周言没想到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姥姥的记忆会退步的这么厉害，眼眶逐渐湿润，仰起的脑袋微微控制着眼泪的流动，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周述喉咙上下微滚，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状态，微微惊叹着，“嗯，姥姥，你还爬到山顶了呀，这么厉害。”
姥姥的笑声徐徐传来，“吃完饭散步，走着走着就到山顶了。”
伴随着话语刚落，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姥姥拍手的声音，“哎，是姥姥糊涂了，现在哪儿还有狮子山呀。”
黎姥姥靠坐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的合照，微微叹气，“姥姥岁数大了，记不清事情了，你们啊，就知道哄着姥姥。”
拿起照片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徐徐洒入屋内，落在地面上。
姥姥缓缓之后才出声，“感觉最近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也是老了呀，今天你们俩都在，姥姥就多说几句，多嘱咐点你们。”
指尖抚摸着周述的照片，脑海里浮现出外孙刚出生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起，“小述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是家里以后的顶梁柱，但也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一个人出门在外，自己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男孩子心细些总是好的。”
看着周述和周言靠在一起的脑袋，有些欣慰的摸了摸照片，“你和小言在北安，要相互关照，你们俩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们爸爸工作忙，你们就要学会照顾彼此。”
“尤其是小言，一个女孩子，又从小不在父母身边，性子本来就敏感，小述你可不能欺负她啊，谁都不能欺负我家小言，要是让姥姥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
提到周言，黎姥姥的话总是格外的多，她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孙女，自己很心疼她，但也知道自己疼爱不了多久她，嘱咐的话就多说了几句。
周言听着姥姥的话，眼圈红红的，双唇也有些泛白，眼睫上挂满了泪珠，微微发抖的双手捂住双眸，眼泪穿过指尖缓缓流下。
周述也泛红了眼眶，伸手拍了拍周言的胳膊，随后玩笑道，“姥姥，我哪里敢欺负她呀，她就是我老大。”
姥姥的嗓音像儿时讲故事一般，细细道来，“姥姥说句不好听的，我也陪不了你们多久，以后的路啊，还得你们自己走，我应该也看不到你们结婚生子了。”
周言出声打断姥姥的话，带着几丝哽咽的声音，“姥姥！”
刚喊完，眼泪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向下滚动，扬起的脑袋也控制不住眼泪的走向。
周述伸手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湿润的泪水，微微愣住，随后轻吸一口气，温声劝着，“姐，你让姥姥说完吧。”
黎姥姥将他们的对话听入耳间，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拂过周言的笑颜，言语中满满都是不放心，“小述啊，你看着点你姐，以后啊，找对象找男朋友，你帮忙把把关，别让人欺负了她，你姐以后的依靠啊就是你，你要撑起来，也要好好护着她。”
周述听出了姥姥话语里的担忧，收敛起平时的随意，语气坚定和肯定，“我知道，姥姥，我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周言的。”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黎姥姥微微笑着，语调中也带着几丝哽咽，“小述也是，你性子随你爸爸，以后啊，走路看清楚点，人也是，都看清楚点，别找个像…像那个谁一样，一辈子就搭进来了。”
“别像你们爸爸一样，铭生多好的人啊，摊上我和那个不孝女，多好的人啊，还要为我这种不值当的人操心。”
想到周铭生，黎姥姥哽咽的嗓音略微明显，她始终是亏欠了他，不仅是因为严书黎，更因为她抢走了周言这些年的陪伴。
周述微微扬起脑袋，哽咽的嗓音哽在了喉间，语气微微颤抖，“姥姥…您别这么说，在爸爸心里，您和他的亲生母亲没有区别。”
深深呼气，黎姥姥怜爱的看着合照，有些沧桑的手掌轻拂过脸颊，哽咽的咽口气，“小言，你别恨你爸爸，当初把你留在临椿，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是我把你留在镇子里的。”
提起前尘往事，黎姥姥侧目看着窗户，眼睛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着，“那个时候你们姥爷刚去世，也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老家。”
“本来都准备给你接回去了，因为我，白白浪费你在这里陪着我过苦日子。”
临椿的夜晚很长，她总是会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她对不起周铭生，也对不起周言。
也许是因为人到晚年时，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事情，才会发现曾经的自己做过多少错事。
黎姥姥这一辈子留在临椿教书育人，一生都留在了故椿这个小镇子，渺小而伟大。
教出来的学生都走出了小镇，越走越远，但她一辈子都还没有走出去过。
周言低垂着眼睫，徐徐而起的嗓音微微沙哑，伴着眼泪缓缓而出，“姥姥，我喜欢小镇，真的，一点都不苦。”
“您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我，在临椿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都是难得可贵的。”
如果可以，周言一点都不想长大，长大后的世界和自己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个世界会让她看清很多现实。
儿时那个如童话一般的小镇也会伴随着自己的长大而在记忆中渐渐变得模糊。
寒假回去的时候，周言就发现了，儿时在小镇的很多记忆都随着时间在缓缓消退，有些东西越拼命握在手上，反而消失得更快。
小时候，大人会告诉你长大后的世界很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但是他们不会告诉你，长大后到底哪里好了。
或许对于他们而言，是好的但不一定是快乐的，是快乐的但不一定是顺利的，是顺利的但不一定是自由的。
这个世界很复杂，就好似一道永远都解不开的题一样，又或者是一个迷宫，绕尽一生也不一定可以找到出口。
如果可以，周言更喜欢儿时的那个世界，单纯而自由。
也许有不开心，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上午，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也没有做不完的题目，更不用去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单纯的小朋友没有那么多的心思，透明的白纸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就与大人不同，眼里的世界像是冒险一般，过路的行人皆是冒险家。
而周言，早就不是那个曾经的白纸了，一旦上了色，就再也变不回之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