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交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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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589年-艾德佩尔-第六区-诺希锡山】
诺希锡山是整个艾德佩尔大陆最高的山。从葱郁茂盛的荫绿树林，到褐黄稀松的矮棘杂草，再到裸露嶙峋的深色岩石，最后是白霭连绵的千年积雪，这座山层次分明的分布着这个大陆上几乎所有的自然景观。
名字诺希锡在古语里的意思就是“浮云之上”，象征着这座山冠绝群山的绝对高度，从太古时期直至亘古恒远的时间尽头，都将以最高者的姿态，睥睨这片大陆的兴衰沉浮。
中位区第六区的人都是靠着从这座山产出的资源生活。不管是可以直接饮用的山泉，还是一件就可以卖5000【合仑】的珍稀长尾兽毛，都是诺希锡山的山神对当地人守护于此的恩赐。
诺希锡山最靠近积雪层的泥地上，长着大片的【紫曼挲】。这种能够提取出最为纯粹的紫色染料的花还没有人成功的温室培育过，无数想要用紫曼挲制成的紫色染料和家族换取巨大收益的人都只能冒着巨大的危险来此处采摘。就算是身为树神的晨夕，也只能依靠神赋，养一株紫曼挲在自己的卧室内仅供观赏。
能用来酿酒的【茜拉果】与【金慈果】也都在诺希锡山大面积的生长着，每到收获的季节就会有大批果农来到此处，在自己承包的田地里采摘果实，再送到酿酒的加工厂里，换取报酬。
整个大陆都会食用的【剑脊猪】被大量圈养在这里。这种脊背上长有一根剑状长刺的猪起先是一种野蛮暴戾的原生野生动物，被驯养后成为了现在艾德佩尔中位区和下位区的主要廉价肉食。
第六区本该是凭靠着诺希锡山成为艾德佩尔大陆经济最发达的贸易区，但因为缺乏实际可用的机械造物和科技，导致这里也只是被上位区称为“天赐宝地”的生产地区。第六区居民靠着大自然的礼物，和辛勤的劳作勉强过着日子，好歹是将第六区打造成为了中位区里最富有的区。
晨夕藏在一堵破落的石墙后面，表情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担心。她说话的声音细小又平缓，如果不仔细去听，会被当成某种小兽的叫喊忽略掉。
这里是一处古老国度的遗迹，这个不知名的，建立在半山腰的文明似乎在终焉之光毁灭性的冲击之下完全覆灭了。只剩下不容易被抹去痕迹的残破建筑与巨大的城墙石块，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历史过往。
“那个——不需要先呈报报告给神徒司吗？”晨夕说。
通过风王结界聚集起来的风依然将晨夕三人包裹着。因为极速旋转的风，草地上的草屑被卷起不少，但因为神息性质结界的原因，三人所处的风流中心被彻底隔绝着，所以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正藏着三个人，那些乱舞的杂尘只会被当成平地涌起的龙卷气流忽略掉。
舞拍拍晨夕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有风王结界在，他发现不了我们。从情报来看，裂鬼也不是擅长感知的类型。如果我们把时间耗在报告上面，再等其他人赶过来，说不定裂鬼就跑了。”
刹那此时脸色有些发白。就算是看不到悬崖峭壁，但是想一想现在自己正在七千米高山的山腰位置上，想一想自己现在离地三千多米，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发怵，感觉毛躁躁的。
他吞了一口口水，一个说话都听不到的乖乖女姐姐和一个就喜欢捉弄人的热血姐姐，他实在想象不出他们这三个人凭什么敢追踪一个鬼。
就算自己的战力在十二神官之中靠前，但是这两个姐姐似乎都不怎么擅长战斗，杀杀神堕者虽然绰绰有余，但是要和这些进入了超域位阶的鬼对峙，还是差远了。
他抬头看着蓝天，觉得那块巨大的白云看上去就像第二大街上卖的大块甜饼，沾着白色的【沫沫花】花汁，香甜可口。如果不是临时接到了狂神诺诺他们的情报，还擅自被舞答应了交接，他们三人现在应该已经和执行官们一起回到了第三区，那里好像也有一种叫【魔兽肉糜】的食物，路过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吃过，只有吃过的草薙一刀每次都会说这种食物吃了一辈子都忘不掉。听说他还有会员卡来着，不知道借来会不会打个折。
“舞姐姐，我们就算追来，也做不了什么吧？”刹那觉得自己肚子有点饿了。希望能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到第二区。那里的冰茶也很好喝，再配上一块上好的剑脊猪腹肉，主食就吃面包吧。
“如果被发现的话——”晨夕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在尾随裂鬼从十二区横穿第四区来到第六区的一路上都在劝说着舞。裂鬼经过神息强化后的移动速度极快，若不是借由舞对风元素的操控辅助，他们三人根本就跟不上这种比摩托车速度还要快上数倍的长时间移动。
舞此时脸上表现出抑制不住的愉悦和神息使用强度过大的疲惫。她丝毫不在乎自己的神息正快速地消耗着，手中的【便携式神官神息恢复器】已然发出红色的警报，机器所提供快速神息恢复已经跟不上她的消耗速度了。
自从上次会议之后，舞一直认为无咎者就是暗潮的幕后黑手，她认为在这种单人落单的时候，是最容易套取到情报，找到无咎者的据点对他们进行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就算她们三人不能实施打击动作，但发现据点的这个功劳，无论如何都不能拱手让人。
“不会的，有风王结界在，他不会发现我们的。”舞笑着转过头对不知道望着哪里发呆的刹那和畏缩在一起的晨夕说。
“跟踪人可不是好习惯哦，这位小姐。”一个声音炸雷一般在三人的耳朵中响起来。一个身穿黑色短款皮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三人中间，没有人感觉到也没有人来得及反应，【锐鬼】的身影如同鬼魅，在三人警觉起来的同时，又再次消失了。
刹那额间的安多塔之瞳爆亮起来，心脏还没有因为极度的慌张与惊吓停止快速跳动，他强迫自己调整呼吸，以尽快抚平因为恐惧产生的情绪波动。他意识到能够无声无息进入风王结界形成的结界领域里，又毫不受阻的骤然离开，这个身穿黑色皮衣的鬼绝非一般。并且他们三人毫无察觉，如果不是这个鬼在一瞬间释放出杀气，想要暗杀他们三人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不能因此而自乱阵脚，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在面对强劲的对手时，越是冷静，生存的机会就越大。
三人四下张望，却看到锐鬼已经出现在了一旁破垣的城墙之上。
“太快了。”舞心中暗说。
这个速度已经突破了常理的认知，绝非仅凭神息刺激肌肉强化速度就能达成。如果不限制这种类似于瞬移的能力，战斗将会格外的不利。做出这个判断的刹那释放出巨量神息，蓝色的神息在三人的脚下飞舞编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感知阵，以便锐鬼在靠近的一瞬间就能感知到并做出反应。
“哦？感知阵？个子不高但还是很厉害的嘛。”锐鬼跨坐在城墙上，像个无业的市井青年一样，动作轻浮地把玩手中握着的一柄刻有红色花纹的黑色长剑。他身形修长，却不显得瘦弱。平凡的五官和普通的黑色短发根本看不出任何杀气，只在咧着嘴笑着，仿佛是去市场买菜时偶然碰到的久未联系的老朋友，一转头就会因为没有特点而被再次遗忘。
晨夕暗自凝练神息，将神息释放到土地中，唤醒了沉睡在深处的植物种子，随时准备配合舞与刹那的突然进攻。
此时周围的风都被汇聚到这里舞的面前来，随着风王结界的接触，被极致压缩的风形成了无数锐利且无形的刀，笔直指向锐鬼。刹那的感知阵在他们脚下缓慢旋转，发着幽蓝的光芒。
锐鬼站起来拍拍粗布裤子上的灰尘，语气轻佻地说：“我说，别那么紧张嘛。我叫锐鬼。你们应该在机器上面见过我的照片吧。哦，对了，那个能操纵树的小姐，你可以不用发动神赋了，我能瞬间躲开的，多浪费神息啊。还有那个玩风的小姐，你真的觉得那种玩具能伤到我么？还有哦，你们还没自我介绍呢，早几年的神官我还都认得，不过你们的名字嘛——”
横在空气中的千万把风刃突然激射出去，停滞的空气被撕扯开发出尖锐呼啸，舞太阳穴附近凸起的血管狂暴的跳动着，额间的安多塔之瞳持续释放出神息，不断制造出新的风刃尽数射出去。
舞明白这种程度的攻击并不能达到一击致命的效果，甚至连能够命中都无法保证。目前锐鬼表现出的唯一能力就是拥有接近瞬移的速度，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通过数量和范围的压制，尽可能限制锐鬼的动作。
晨夕与舞的想法一样，先尽量限制锐鬼的活动，让负责主攻的刹那找到合适的突破时机。她发动朝圣，从城墙里钻出的巨树朝锐鬼缠绕而去，仿佛两只巨大的木色双手，破土而出的一瞬间，就迅速合拢。
“你们这些神官能不能把别人的话听完了再开打，我就剩一句话了被你们打断了，会很难受的啊。台词不让念完导演会扣工资的诶。”
锐鬼被巨木层层缠住，脸上却还是风轻云淡的微笑。
红色神息从锐鬼体内爆炸开来，穿过薄纸片一般轻易撕开了数米厚的树木。锐鬼整个人跳起来，在空中翻动身形，从他身体各个地方飞出的神息精准的切开了所有风刃。他刚落地，刹那就闪动身形出现在他的面前，击出了仿佛包裹着蓝色闪电般的全力一拳。
这一拳凝聚了刹那腾空而起的所有动能以及大量的神息，以极快的速度和刁钻的角度朝着锐鬼的头部轰杀而去。
锐鬼往左边侧头，躲开刹那的拳击，只觉得耳边因为这一拳压缩了空气有些轰鸣，旋即借着头部转动的力量带动腰力挥出右拳。在即将击打到刹那的一瞬间，从旁侧飞速生出的树枝缠住他的手止住攻势，刹那接着往前顶出膝击，顺势到达锐鬼面前的还有刹那左手召唤出来的长刀。
发力直接扯开树枝的锐鬼徒手接住长刀，左手压住刹那膝盖的同时，朝刹那腹部踢出一脚，这一脚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和速度踢出，刹那还没来得及做出相应的反应便被踢中腹部，吐出一口鲜血，向后飞出去，被舞创造出的风墙缓住了继续后飞的势头。
太快了，刹那心想。
虽然眼睛能够勉强捕捉到锐鬼的动作，但是身体却无法跟着做出极速的反应，刚刚那一脚判断的极为准确，动作里没有一丝多余和犹豫，格挡间就已经启动了攻击的动作，这种身体协调的程度与神经反射还有时机判断，全部都在自己之上。
就算是勉强跟上做出了防御架势，可瞄准了弱点的攻击也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让局势陷入更加被动的情况。
不过锐鬼的攻守之间也不是全无间隙，只是如果不能抓住这其中不到零点一秒的破绽，就毫无胜算。
刹那在空中翻身，轻盈地落地。如果不是在被踢中前，身体本能的屈腹，他的内脏应该都成了碎块了。踉跄了几步，腹部的灼痛感才慢慢消失。
踢走刹那的同时，锐鬼随着踢击的动作，单腿弯下腰，躲开了从死角射来的风刃。这堪比子弹速度的风刃无法截到他的动作，在他灵活的微动作下，风刃被一一闪过。躲避间隙，锐鬼从手掌推出数道红色神息，神息在空中迅速缠绕成螺旋状的长枪，朝着晨夕飞驰过去。
【风王结界】·【壁垒】
一股巨大的旋风以舞为中心延伸出去，被狂风吹动的灰尘瓦砾全都被扬在空中。风压缩成一道密度极高的墙，挡在了晨夕身前，与红色长枪相撞后破开消散。狂风的余力还未散去，从烟尘中露出身影的舞，右手聚集着一团风，大吼：“晨夕，刹那！”
随后刹那的身影出现在她右手上方，高密度的风瞬间释放炸开，形成一股巨大推力，将刹那弹飞出去，与此同时，被晨夕操动的无数巨树从地下钻出，向锐鬼扑去。
锐鬼迅速判断局势，面前的小鬼拳速与力道都是他需要正面防守的程度，紧随其后的风刃与巨树并不具备十足的杀伤力，凭神息就足够应付，不必专门分心去解决。
思忖间，极速接近的刹那与锐鬼短拳相接，随后双方都迅速出拳，每一次拳与拳的碰撞都爆发出一阵气浪，这期间逼近的巨树和风刃被锐鬼用神息一一挡下。以一敌三的锐鬼仍然波澜不惊游刃有余。
刹那感到体力有些许下降，锐鬼并没有大量的使用神息，所以神赋难以找到合适的机会发动。而单凭他现在十四阶还未进入十五阶的程度，对神息的运用还无法达到像锐鬼那样极致，所以他只能一直使用大量的神息来保持最高限度的强化肌肉，以跟上锐鬼的速度。
锐鬼能够在一秒之间格挡并出拳至少六次，而自己的极速是在五次左右，刹那不得不将大量的精力用于如何通过惯性或关节的活用来抵消掉锐鬼这多出的这一到两次攻击中。两人的拳掌相击，发出沉闷的肉体碰撞的声响，活用肘部肩部与膝部的刹那勉强与一直被舞和晨夕分散注意力的锐鬼打的有来有回。
“刹那！我们撤退！”感觉到三人神息都逐渐枯竭，场面局势无力维持的舞喊出这句话，正要利用结界性质推开锐鬼，与其余两人逃脱，突然感觉被人从背后扼住了喉咙。
“你觉得你们真的能逃脱吗？”裂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舞身后，就这一瞬，晨夕突然倒在了地上，体内的神息还在平稳流动着，身体却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瘫下去。
她体内每一个关节处的肌腱，被裂鬼的鬼力【逢魔裂】全数撕碎。
裂鬼声音听上去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低沉有力。他架着双脚悬空快要断气的舞向前走去，说：“【叙利特】，别玩了。”
锐鬼听到这句话，神情突然冷淡下来，他伸手接住了刹那的拳头，语气依然戏谑，说：“哎呦，【但丁】你不要随便叫真名啊，我们可是有吓人的诨名的啊。放着不用多可惜啊。本来还想再多玩一玩的，邪神小哥的神赋好像是个很不错的神赋，还想见识一下来着。不过抱歉哦，我现在必须杀了你。”
从城墙的阴影处，走出另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影，蹲在了肌腱正在恢复，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晨夕面前，他年轻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感情，被红色长发盖住的双眼宛如死人一样空洞无神，他此时更像是看着晨夕身后的空气，语气轻柔。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是【残鬼】，名叫【银】，请问，可以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