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见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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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从尘土来。最后,也归到尘土里去。
陈洛带着李晴天走在他的农村。
这是个发展中的农村,不过,它似乎发展得比较慢,好多年以来,还是这个样子。从乡道接的一条土公路,依然是土公路,坑坑洼洼,纯是石头和泥土构成的。
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放声高唱,可是,漂泊多年,他的嗓子再唱不出那般纯澈的声音。
一路之上,遇到个阿伯,陈洛大方地喊人,递上烟并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给李晴天介绍阿伯,也把李晴天介绍给阿伯。
阿伯总是不多话,还是问:“你在杜城看到东娃子没得?”
陈洛笑了笑:“还没遇到哦。”
阿伯说:“有空就过去耍嘛。”
东娃子是陈洛小时候的玩伴,并不是阿伯自己的孩子,只是他妹妹寄养的孩子。
每次陈洛回家,阿伯一定会问他看见东娃子没得。问过这句话,似乎阿伯想对陈洛说的话,已经说尽了。
短暂的相逢后,便是分别。陈洛和李晴天有自己的路要走,阿伯有自己的路要走。
然后他们从一户人家的屋下经过。屋子建在坎上。看门狗居高临下,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凶狠地叫。
李晴天有些害怕,躲到陈洛的另一边。
陈洛说:“不要怕,有我在,它就是叫着玩。对了,之前给你说过,我被狗撵到田里呢,就是他们家的狗。”
李晴天问:“就是这条狗?”
陈洛说:“肯定不是这条狗。好多年前了,那狗老也老死了。”
李晴天“哦”一声,却还是时刻提防着那狗的动向,怕它偷袭过来。
陈洛说:“口水猪,我是大人了,像这样的狗,我一个人可以打五条。你宽心吧。”
李晴天才略微地宽了心,大胆地迈步走。
与凶狠的狗子分别后,陈洛指着前面的一户人家说:“这家人就是发小陈已的家了,我也不晓得他妈在家没得。”
沿着小路,从屋后转过去,就站到了院坝外,整整六间瓦房,没有一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
陈洛说:“我小时候经常来他们家蹭饭以及过夜。现在,基本都是三五年难得来蹭饭和过夜一次了。你看,这些房子都好像老掉了。”
李晴天说:“主要是你都长大了,难得回来一次。”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两条狗,两条半大的狗,但是脾气不小,嗓门挺大。
而后,突然从角落出来一个中年妇人,花白的发,脸上还有些肉,却也是沟壑满满,深蓝色的粗布衣裳,打个光脚,手里端个暗色的盆,便是陈已的妈了。
陈洛喊:“伯伯。”
伯伯还是大嗓门:“陈洛啊,你回来了!耶,这是哪个哟?”
陈洛说:“伯伯,这是我女朋友李晴天。”
伯伯看着李晴天说:“哦哟,好乖的妹妹哦,漂亮。”
陈洛放下大红胶口袋,掏出糖包,递给李晴天。
李晴天接过,打开,羞怯地喊:“伯伯,吃糖”,脚下却不敢挪动半步,委屈地看着陈洛。她是怕那两条狗子。
陈洛说:“不怕,它们不敢咬你。”
伯伯一边放下盆,一边朝狗吼:“狗,走开,不准叫,自己屋头的人。哎呀,这是提前吃你们的喜糖哦。”
陈洛丢下胶口袋,护着李晴天给伯伯抓糖,放入她的衣裳荷包。
伯伯问:“最近和陈已联系没得嘛?喊他听话点,上班认真点。”
陈洛说:“联系了的。这次也约他一起回来的。结果他要开会,不得空。”
伯伯剥开一个糖,说:“哎呀,他一天就是忙得很。有时候打电话都不接。”
陈洛说:“您放心,回头我说说他。”
伯伯说:“你们这是去给你公上坟啊。”
陈洛说:“是。就顺路了,免得又爬上坡。”
伯伯说:“要得,你们去嘛。我才在喂猪哦。”
陈洛护着李晴天往院坝边走:“伯伯,那我们走了哈。”
伯伯说:“走嘛,狗,不准叫,不听话,今晚不给你们喂。”
过了陈已的院坝,穿过一个小小的竹林,沿着生满杂草的小路,往坡上走一段,在一块土边,便是陈洛他公的坟。
坟上长满了草,已瞧不见黄土。
陈洛再次放下胶口袋,对李晴天说:“这就是我公的坟了。我们从这里开始祭拜。”
李晴天说:“好。”
陈洛掏出来三根香,一对烛,一圈火炮,还有纸钱,说:“来,你帮我撕下纸。”
李晴天乖巧地应着:“好”,像个乖巧的孙媳妇儿。
陈洛解开火炮身上的红绳,在土边折了一根树枝,抖好青,挂上去,插在坟头。又摸出打火机,先点燃蜡烛,立在坟前。再借着蜡烛的火,点燃了香,把三根香均匀地散开,是为太平香,插在坟前的土里。最后,他把一圈火炮拉成一条直线,躺在土边。
做完准备工作,陈洛回身来撕纸钱。纸钱本是一沓沓的,撕开来后,变得蓬松,成了耸起来的一堆。
陈洛抓了三两张纸钱,凑到蜡烛的火上,点燃,引燃了整堆纸钱,霎时,火烧得很旺,会感觉到脸都发烫。
陈洛跪下来,磕了三个头,默念道:“公,想你了。保佑婆婆身体好。保佑哥哥和美。保佑晴天健康。保佑我多挣钱。
嗯,纸钱多给你烧点,老汉没得钱用的话,你分点给他,你没得的话,找我要。”
愿望还是要许的,万一实现了呢?
李晴天也有模有样地鞠躬。陈洛很满意。
陈洛站起来,笨手地从烟盒里抽一根烟,点燃,放在了坟前。然后就开始收拾,对李晴天说:“口水猪,你躲到石包的那边去。我要放火炮了。”
李晴天慌忙跑去,探头问:“这里可以吗?”
陈洛笑着说:“安全得很。”
陈洛躬身捡起火炮的尾巴,理出来引线,看好逃跑的路线,拨燃打火机,瞅准引线,凑过去。
引线被火点燃,嗤啦地叫着,跳跃着火花,散出火药味。
陈洛迅速丢下火炮的尾巴,拔腿就跑,与石包后的李晴天会合。
火炮的爆炸得好快,一串声音在山林间往来冲突,并腾起一蓬白色的烟。
纸钱青色的烟和火炮白色的烟,终将会消失在山林间。
农村似乎荒芜了,随处可见荒芜的土地,随处是被杂草淹没的小路。
坡上是土,整片整片的土。土里是庄稼,绿油油的庄稼。却不见几个人,也不知道人都去了哪里?
人去了哪里?无非是站在土上,无非是埋在土下。
陈洛见过他公了,口袋了的东西就少了一些,不用李晴天抬了,他还是担心她,怕她在坎坷的小路上摔倒或者扭脚,便叮嘱道:“你慢点啊,口水猪。”
李晴天回头说:“不用担心我,这种路,我会走。倒是你,顾好自己”,还赠送陈洛一个俏皮的鬼脸。
陈洛看着李晴天,给她指出前方要去的路。
人生的路很长,若是有一个人相伴,真的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