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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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允贤有个习惯，无论在哪儿吃喝逍遥，都得要最好的。在茶楼要最好的茶、最佳的座儿；在酒楼要最香的酒、最贵的菜；在戏园要听最知名的戏子唱最出名的戏；在花楼要点最美、最贵的姑娘。

燕京的“二名楼”都背靠权贵，里头最美、最贵的姑娘往往都被位高权重之人包了场，压根轮不上他乔允贤。因此，他情愿退而求其次，择了次一等的花楼，挑其中最美、最贵的姑娘相陪。

春香苑里最美、最贵的姑娘是楼里的头牌春妩。乔允贤每次都一掷千金，鸨母一见到他，就热情地迎了上去。

“今儿楼里有几位贵客，您常住的那间房，今儿已经与了旁人，但咱这儿还有好厢房，位置、陈设都不比原先那间差。”鸨母说道。

乔允贤有些不悦，但还是进了另一间厢房。春妩很快翩然而至，含笑陪着乔允贤饮酒用膳。

柳妙璎仔细阅读查探笔录，将自己代入乔允贤，在脑海中跟着笔录中的记载走了一遍。

“咦？这后面怎么没了？”柳妙璎疑惑问道。

崔啸霆解释道：“因为乔允贤在春香苑之后的行踪，就不得而知了。”

“他喝醉了酒，去春香苑三楼走廊尽头的恭房如厕，之后并没有回到房间里。春妩等待片刻后，见乔允贤还未返回，推测他因醉酒迷糊走错了房间，于是出了房间去走廊上寻人。”

“但奇怪的是，在厢房并不多的三楼她竟未寻到。之后，春妩询问了楼里其他姑娘以及打杂的丫头、小厮等，都说未曾见过乔允贤。”

“也就是说，在乔允贤如厕之后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如何从春香苑到了水月庵，无从得知？”柳妙璎问道。

崔啸霆点点头道：“正是。”

“唉，怎么偏偏在最关键之处，线索就断了呢。”柳妙璎略带沮丧地叹息道。

“京兆府的案子，十有八九都是如此，可不能心急、气馁，否则正中了凶手的下怀。”崔啸霆笑道。

“崔四哥说的是。对了，从乔允贤的衣袖里搜出的玉无骨，可有查出来历？”柳妙璎问道。

崔啸霆摇头道：“玉无骨是朝廷明令禁止使用的违禁之物，但花楼、戏园、赌坊等地还是会偷偷给客人用。此类物什的交易都极为隐秘，没那么容易查出来。我推测，乔允贤是在春香苑得到玉无骨的，官差也去那儿查了，但春香苑死不认账，拒不配合，我们也无法。”

较为合理的推测是，乔允贤如厕后的确进错了房间，发现里头有玉无骨，于是顺手牵羊。而后，他想偷偷将此药下在蓝清的茶水里，以逼迫蓝清就范，所以悄悄离开了春香苑，去了水月庵。

此举正合凶手之意，因为若是在花楼杀人，事情闹大了，官府会揪着花楼死命查，对凶手背后之人不利，而若是在偏僻、荒芜的水月庵附近行凶，不仅可以嫁祸给水月庵里的人，还可以拖延花楼被查的时间。

于是，凶手跟着乔允贤到了水月庵，在那里行凶杀人，而后逃之夭夭。

柳妙璎将自己的推测详述了一遍，崔啸霆点头道：“我们也是如此推测的，但问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推测。另外就是，春香苑的东家，是伍家的人。此人明面上与伍家无关，实际上是伍家大爷的外室子，随母姓。”

伍家的人？柳妙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燕王之母婉嫔就姓伍。伍国公府是老牌勋贵，树大根深。在秦王势力渐涨后，一直被伍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崔家不站队，但崔四、崔六早被各种势力当成了坚定的秦王派。崔啸霆即便派人将春香苑翻个底朝天，没有春香苑里老鸨、姑娘们的配合，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

更何况，如今他们没有半点证据证明玉无骨是乔允贤从春香苑得到的，春香苑也知晓这一点，所以态度极为傲慢，根本不将京兆府放在眼里。

麻烦的是，沐氏这妇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且她成心想收拾蓝清，每日都派家丁到京兆府询问案件的进展，明里暗里表示凶手就是蓝清，而因为她与官差有染，官府迟迟不将她捉拿归案云云。

围观的百姓不知真伪，只管看热闹，对此案议论纷纷，自然也针对蓝清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柳妙璎知晓后，肺都快气炸了，恨不得和刘喜雨一道将沐氏头套麻袋胖揍一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乔允贤被毒杀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之时，水月庵在深夜遭到了袭击。

大概是幕后真凶想要借着沐氏散布流言的东风，将蓝清这位“真凶”给坐实。

之所以如此，也与死者乔允贤的岳父沐公公有关。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即便狗子不听话，也只能由主人教训，旁人代劳是万万不可的。

凶手在决定杀掉乔允贤时，可能并未弄清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普通富户，谁知竟捅了篓子，在太岁头上动了土。沐公公经不起自家闺女三天两头的哭诉，托人给京兆府递了话施了压，令其加紧缉凶破案。

换了旁的京兆府尹，可能会迫于压力，顺势而为找个替死鬼。可崔四公子崔啸霆非但不会草草结案，反而会打着协助破案之名，频频光顾春香苑。也不做什么，只让官差往门口一站，客人们就得掂量着换个花楼了。因此，近几日春香苑的生意一落千丈，惨淡无比。

在这种情形之下，幕后真凶便出了昏招，派杀手前往水月庵堂，想要“趁她病，要她命”，意图杀死蓝清后纵火，毁尸灭迹，制造其畏罪自尽的假象，再辅之以铺天盖地的流言，迫使京兆府以“凶手自焚”结案。

幕后之人只派了两个黑衣杀手前往水月庵执行杀人纵火的任务，大约是觉得水月庵这种全是弱女子的地方，不必浪费更多人手。但幕后之人显然低估了蓝清，她虽病着，却并未丧失武力。

蓝清自幼便开始习武，自苏州去了凉州之后也未荒废武艺，一身出神入化的剑术少有人能敌。幕后之人以为她只是个略通医术的纤弱女子，派的杀手也并非顶尖高手，因此病中的蓝清也能抵挡一阵子。

更幸运的是，刘喜雨当夜留在了水月庵。当蓝清的卧房那边传来打斗声时，他立即飞奔过去相助蓝清。到底还未病愈，又是以一敌二，若是没有刘喜雨的帮助，蓝清最多只能抵挡一阵子，最后很可能还是会落败，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

刘喜雨不放心蓝清，且白日里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似乎将有不妙之事发生。他决定留在水月庵，白日里帮庵里砍柴、挑水、修缮房顶，又央求了静慈师太半日，终于得师太点头，允他晚上在供香客休憩的小隔间里凑合着住。

到了深夜，果真发生了黑衣杀手袭击之事。刘喜雨到得十分及时，拦下了其中一个杀手刺向苦苦支撑的蓝清胸口的致命一剑，与之缠斗起来。另一个杀手仍继续攻击蓝清，刘喜雨付出左臂被刺一剑的代价，斩杀了与之相斗的杀手，立即回身杀向另一个杀手。

此类杀手一看就知道是被雇佣的专职杀手，没有必要留活口。刘喜雨的功夫比两个杀手高出不少，因此没多久便将另一个杀手也解决了。只不过那杀手太过阴毒，竟在剑上抹了毒，刘喜雨的伤口虽不深，却足够毒素渗入，人很快就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

蓝清医术高明，立即帮刘喜雨解了毒。刘喜雨虽醒转过来，但浑身无力，只得暂且留在蓝清的卧房休养。得以与心上人共处一室，刘喜雨也算是因祸得福。

待静慈师太和其他尼姑赶到时，蓝清已经帮刘喜雨解了毒。静慈师太惊骇不已，欲立即派人向秦王府送信，被蓝清拦下了。因此，柳妙璎是第二日才知道蓝清遇袭之事，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和柯瑶一起赶往水月庵。

因刘喜雨及时相救，蓝清并未受伤，但原本就病体未愈，又受了一番惊吓，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她的病情加重了，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也咳嗽得更厉害了。

见柳妙璎急的快要落泪，蓝清安慰道：”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我就是风寒加重而已，没什么，我给自己开个方子，服些药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医者不自医，我这就派人回去传话，让夫君帮忙请太医来。“柳妙璎说道。

”傻姑娘，我这点子小病，哪里需要太医来看！咳咳……不骗你，喝几副药，咳咳……歇息几日，很快就会好。“蓝清说着，时不时咳嗽几声。

”那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柳妙璎说着，扶蓝清躺下，帮她掖好被子，又去看躺在另一边坐榻上的刘喜雨。

刘喜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抢着说道：”七姑娘，道谢的话就不必说了，若是真心感谢我，就帮我向王爷告几日假，并务必帮我美言几句，别让王爷扣我的月钱。“

柳妙璎、柯瑶和已经躺下的蓝清都被刘喜雨逗笑了，柳妙璎笑着保证道：”阿雨哥哥放心，告假的事儿我一定帮你办好，你安心养病就好！若是王爷敢扣你的月钱，我就扣他的月钱。“

”是了是了，咱王府的钱财，如今是七姑娘管着呢，我都给忘了。那可太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我的月钱被扣了。“刘喜嘿嘿笑道。

几人说笑了会儿，柳妙璎和柯瑶便离开了，骑马往京兆府去。两个杀手的尸体，已经被柳妙璎安排王府的侍卫先行送往京兆府了。待柳妙璎和柯瑶到达时，郑仵作和他的徒弟陆小乙已经验完了尸且填好了验尸格目。

柳妙璎拿着验尸格目看了看，上头记载着，两人身形瘦弱、矮小，腹部有类似火焰的刺青，可能是某个杀手组织的标记。她记住了两名杀手的特征，打算回王府后让宋瑄极擅打探消息的暗卫千羽帮忙查查。

崔啸霆也有自己的人手和消息渠道，柳妙璎到京兆府时，他已经安排人去细查了。幕后之人的确走了一步烂棋，须知多做多错，不做不错，主动出招，就容易被人看出路数。

若是幕后之人按兵不动，崔啸霆就是再有能耐，缺乏证据，他也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那人出了手，就会露出马脚，给京兆府提供了新的线索。

顺着两个杀手这条线查下去，总能查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再沿着每条线索排查、追踪，顺藤摸瓜，不愁查不出真相！

“四哥，柳七，你们还在查乔允贤被毒杀一案呢？“崔啸云朗声问着，大步流星走近。

“小云，你怎么来了？”柳妙璎问道。

刑部事务繁多，且宋瑄最近总喜欢把崔啸云打发到外地去查疑案，柳妙璎已经有些时日没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