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塘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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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镇的街道上站满了百姓，叮当他们混在人群里准备劫囚。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群人来，将街上遍布的乞丐统统控制住。
隔着囚笼，朱茵看到叮当欣慰又伤感，但她没有发现常与叮当如影随形的脆响没有跟来，两人是死党从来没有分开过，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时刻。
两头雄狮踏着重重的脚步呼啸而至，好不威风的镇守在囚车旁边。
虽然没有见到百里渊的身影，如此庞然大物近在咫尺，朱茵怎会不认得。
临死之前，她又多了一重疑虑，这跟百里红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百里渊也希望看到她灰飞湮灭。
早该想到的，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中暗藏着杀机。
此时此刻，朱茵的心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怎么了？总希望能够看到百里渊前来救她，也感觉两人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故事。
可这种想法又像是人在奔赴死亡前的一种错觉，在彷徨失措时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整个芙蓉镇没有一个所能信任的人，不知周知县在害怕什么，还没走到刑场就把祭祀仪式取消了。
快到河边时，高师爷得到命令高喊：“将杀人犯朱茵沉塘祭河。”
衙役们直接把囚笼抬上了芙蓉桥推进纳索河里。
速度之快，没让朱茵交待半句话，更别说让她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这昏暗无道的人世间。
老百姓也是在囚笼消失后才意识到，以往那个活泼开朗，走到哪儿笑到哪儿的朱二小姐彻底淹没在了旋涡中。
先前，芙蓉街上的喧闹有一部分是朱二小姐带来的。
她总是左一句：“刘大婶上街买菜啊!”
右一句：“七伯你老寒腿好了没？膏药不够我那儿还有。”
“婆婆，缸里没米记得跟我说。”
然后就是她领着乞丐们在街上开心的跑向山里找寻野味儿。
这一切就像是在近眼前似的，人们先是指着纳索河的水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之后，不断有人抹起眼泪吊唁，可惜人间清醒山河沉寂。
朱茵落水后平静的闭上了眼睛，二十年的记忆如同梦幻泡影，飘起后再度覆没。
岳小天那一声声“臭丫头”总是响在耳边，百里渊的眼神如针刺般扎心，还没有同辛长老、叮当、脆响他们好好道别。
藏在客栈里的杏花酿再也没机会同哥哥一起喝了！还有灵婆，好几天没吃到她做的饭了！
她似乎在水下闻到霓虹香的味道，那么诱人，那么令人神魂颠倒。
过了片刻，岸上乱哄哄的声音没有了，霓虹香也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河水的腥味。
流沙从指缝中缓缓流过，水草在身体边丝丝缠绕。
朱茵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逐渐神情恍惚，失了重力也失了方向感。
她如一滴水融入了纳索河之中，轻轻的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荡漾起轻柔的声音：“傻丫头，你怎么不早些逃呢！”
“云先生……云先生我要死了吗？”
她还是唤出了意念中的名字，猛然间睁开眼睛望去。
眼前茫然一片，仅有几只鱼儿在水中游动着。
它们绕着囚笼一圈又一圈的循环穿梭起来，簇拥在水中嬉戏的模样好像认识朱茵似的。
“云先生，是你吗？你在哪里？”她展开双臂用力拨弄起水花。
“我在另一个时空，还记得先前教你的闭气法吗？”
“记得。”朱茵再次闭上眼睛。
“慢呼吸……收紧意念……是不是看到我送你的铜钱飘了起来？”
“是，我还看到水流从铜钱中穿了过去，然后我便能够呼吸了！”
“好，那你按我们之前的约定，走进南屏皇钟里来，我在那儿等你。”
朱茵展开手臂轻滑了两下水，她的身体如同飘浮的水草，随着水流穿过铜钱，缓缓的游到一处视野开阔之地。
所到之处草木葱郁，鸟语花香，蝴蝶翩飞，如同世外桃源一样。
朱茵飘落在一棵山樱树下，伸手接起飘落的花瓣来。
花瓣粉粉嫩嫩越聚越多，她咯咯笑着挥手撒了出去。
樱花落地后，便见一只梅花鹿从远处跑来，它长得很漂亮，有着健硕的体态，生有华美的犄角。
梅花鹿衔来一封信件，上面写着：“天晴见云，林深见鹿，梦中见卿。”
待朱茵读完信时，梅花鹿优雅的跪了下来。
它仿佛带着特殊使命来的，发出“啾鸣”的声音。很好听，又像是在同她对话，且频频点头告知朱茵，云先生正在远方等待她。
朱茵轻轻一跳，骑在梅花鹿脊背中间那方软绵绵的毛毯上。
她轻轻抓住梅花鹿犄角，梅花鹿仰起头，前腿一抬飞奔而起。
空中白云浮动，鹤鸣阵阵。
朱茵微低头，看到山在水的环绕下巍峨耸立，水在山的照拂中婀娜多姿。
梅花鹿跳出云层，落在山涧的飞瀑之下，从天而降的瀑布似玉如银，飞珠溅玉。
只见水帘白瀑后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隐约闪现出一首诗词来。
兰坠珠玑柳环烟，墨染江南碧连天，暮雨晨云少卿寄，缘系南屏雀九天。
她依稀记得，这是两人共同写下的小令词。
“云先生，你在哪里？”她再次追问。
这是朱茵连做梦都在期待的一刻。
如同看到星星就开始做梦那般的习以为常，一段回忆仿佛来自心灵深处，闪耀着璀璨的光辉召唤着她。
又仿佛感觉自己死了！所以才会走进梦境中……
如今果真是死了吗？她开心的想着，死了也好，下次投胎做只小鸟，自由自在的翱翔在天空中没有欺骗也没有烦恼。
“在你面前。”
“可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我在你的梦境里，梦境犹如完璧，可遇不可求！就如你刚刚遇到的事情，那只是表象，你得学会透过表象看清本相。”
“相？你是说我错怪了百里渊，还是岳小天？”
“你错怪了自己。回去吧！不要贪恋梦中的景色，你命不该绝，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轻易放弃。”
“去哪儿？”
“傻丫头，只要你不服输，天下任你行。”
声音渐渐行渐远，花香也随之飘散。
朱茵还有许多话要同云先生讲，既然是梦，那就一辈子睡在梦中永不醒来。
情急之下，她流下眷恋的泪水，对着长空大喊：“云先生，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无助的声音荡气回肠，随风飘荡在山谷中。
得不到回应，朱茵回头看了梦境，花草树木均已枯萎，山川河流消失的无影无踪，空中的云飘鹤鸣也不知去向了哪里？
失去最后一丝精神支撑，她悲恸至极，放声大哭了起来，顿感四周冷飕飕的。
茫然之中，只见一条青龙由满天的霞光中飞驰而来，直奔朱茵身侧。
青龙落地，停留在朱茵身前用胡须触动泣不成声的她。
朱茵眼不睁，心也未动。
青龙不由分说，快速卷起她的身体冲破垂瀑一跃而上，闪现的小令词一段段被青光龙鳞击破。
耀眼的光线如迷似雾，视线越来越模糊，她闭着眼睛，感知到从铜钱中穿越到了哪里，除了水流如注的声音，一切都是虚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