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割袍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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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头惊叹，也终于明白了——冯少轩的死，朱家人下狱，包括这位不知名的男子，全都被人设了圈套，这是铁了心要致她于死地。
整个芙蓉镇谁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可以将县衙、冯家人还有明月楼玩弄于股掌之中？
白虎帮吗？
出现这一闪念时，朱茵的眼睛湿润了！
先前是跟岳小天说过一些事情，但他平日吊诡耍滑，戏弄人是真的，至于杀人嫁祸，于情于理这都讲不通。
更何况两人也算是莫逆之交的朋友！他还不至于处心积虑的用非常手段要了她的命去。
青山人微情长，可堂上的男子必竟是他带来用于救小嫚的。
青山是岳小天的人，即便她不相信，两人之间又怎么能脱的了干系！
想到此处，朱茵心如寒冰，岳小天怎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想要杀她易如反掌，何必编排出这么一出故事牵连许多无辜的人，这是想让她的心死也得不到安宁吗？
大堂上，衙役接过高师爷递过来的卷宗，牵起男子的手指按了手印。
男子的食指弯曲变形，像是断裂了一样。他看上去分明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如果不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定是宁死不屈的性子。
朱茵惊出一身冷汗，汗水在铁链上“吱吱”作响，她的身上冒出热气，如同蒸腾的笼屉一样。
“水怪杀人啦！”堂后忽然传来惊悸的声音，随之跑出一名衣衫褴褛的疯妇来。
“奶妈！你没死！”小嫚惊悚大叫，随后颤抖着说：“奶妈，你快跟大家说说，小姐她没有杀人！”
朱茵怔怔的看着疯疯癫癫的奶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身上绑着驱鬼的福袋，脸上粘着辟邪的神符。
衙役们一哄而上，将奶妈摁倒在地上，奶妈死命挣扎且惊恐的看着朱茵。
朱茵看出她瞳孔散漫，身子惊颤，这是受到极度惊吓后的症状。
奶妈被衙役们架起时还嚷嚷着：“小姐快跑，水怪杀人啦！”
眼瞧着奶妈被人捆绑后塞进猪笼，朱茵泪水连连。如若不承认杀人，是不是朱家人将一个个惨死在牢中！
她的体温不断升高，反向抵御着来自铁链上的高温。小嫚被青山抱在怀中，悲恸得不成样子。
“大人，民女要见到家人平安，不然，即便烤死在这里，也休想让民女画押。”朱茵斩钉截铁的说。
周知县一挥手，高师爷便说：“带朱家人过堂。”
朱家女眷最先被带了上来，两位姨娘早已吓成了呆子，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
朱玉梦带着沉重的枷项脚镣，进堂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没有向周知县叩头，而是面对着朱茵爬了过来。
她每进一步磕一个响头说：“二姐，你快认罪吧！不然朱府全家都会被你连累的！”
朱玉真背后有王员外的庇护，应是没有受到多少责罚，她只戴了枷项没有脚镣，快走两步到了朱茵身边，因为着急差点踏在铁链上。
地上的半截铁链赤红，朱玉真打了个激灵，连续退后两步说：
“二妹妹，姐姐求你了，爹爹因为没有供出你的藏身之地，被打得皮开肉绽，一夜白头。妹妹若再苦撑，将会是整个朱家的灭顶之灾……”
朱玉真不像是犯人，倒像是冯家买通的说客，她所说的话头头是道，句句在理，一度让朱茵泪水连连。
此时，朱茵陷入回忆中。
朱平之把她养大的确不容易，哥哥朱如坤也视她为掌上明珠，自小护着她不让外人欺负。
每当听到有人骂她没娘的野丫头，哥哥从来都是顾不得自身安危同坏人撕打在一起，最终带着满身伤痕回来，还要承受朱家家法的责罚。
有衙役来报说，朱如坤不省人事，只能抬到堂上来。
听到这些，朱茵体内的火气乱窜，她像是被铁链引燃了一样，身上渐渐发出红色的光晕来。
那光晕一闪一闪的，照得百里玉颜睁不开眼睛。
“哥，朱姑娘这是怎么了？常人受到链火刑早就晕死过去了，她怎么还能跪在堂上一动不动。”
百里渊直勾勾的盯着水光镜想着什么，又似乎没想什么，整个人同样呆立着不动声色。
“哥，到了我们出手相救的时候了。只有救下朱茵，她才会对你感恩戴德，以身相许不是吗？”
百里玉颜似乎比百里渊还要着急，见哥哥失了神，一个人跑了出去。
只是她不知道哥哥在等待着奇迹降临，如果朱茵真是雀灵，这点刑罚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颜儿。”
百里渊飞身而出，在妹妹出门前点了她的穴位。
他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计划，漠然的对身边的人说：“到府衙外挑起事端，既然有人点火，咱们再煽煽风，让火烧得更旺些。”
朱茵被内心的道德感谴责，最终还是同意了签字画押，周知县亲自下堂拿来纸笔让她签字按上手印。
衙役们提来几个水桶，无情的泼向赤红的铁链。
随着“嗞啦”乍响的声音传来，府衙中飘起浓浓的水雾。那水雾慢慢聚成一只雀鸟的形状煽动起翅膀来，引来大批鸟儿在空中盘旋。
这时，府衙外有童声唱起了歌谣：“水怪现身，芙蓉大劫，以水沉之，方可解魅。”
顷刻间，天上鸟雀乱飞，地上生灵乱叫，芙蓉镇百姓纷纷在县衙外跪了下来，他们竭力乞求周知县将“水怪”献祭河神。
衙役们也惊着了，手持廷杖齐刷刷喊着威武。
周知县连拍惊堂木，命高师爷赶快给朱茵戴上刑具，直接押赴纳索河祭坛献祭。
小嫚哭喊着靠近朱茵身侧，朱茵还没来得及同她说上话，便被衙役卸下铁链来，戴上了枷锁。
“小嫚，你跟青山好好过。”
“小姐……小姐……”小嫚不停哭喊着。
青山伸手把小嫚打晕了，他抱起小嫚跟朱茵道别说：“别怪少帮主，他也是身不由己。”
他这句带有道歉寓意的话彻底让朱茵清醒了，先前她只是怀疑，这下青山直接给两人的友谊判了绞刑。
她心灰意冷，再也没有一丝期待。平日虽和岳小天相恨相杀的样子，在内心深处这份感情也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如今，真的到了生死离别时，冷暖自知，生又何喜，死又何惧。
朱茵转身前看了昏睡的小嫚，对青山说：“替我好好照顾她。如果找到奶妈也不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下她给小嫚做个伴也好。”
她没有一丝反抗，主动起身迈进囚车上的牢笼中。
既然天不容人，那就割袍断义，用最简单的办法告别这个没有人情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