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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科考官们的顶级阅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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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烈日蒸熏…

而应试考生坐卧、写作、饮食、大小便都在这一方小天地之内,又加以烧饭的炉火灼烤,号房不仅闷热,更有异味经久不散;

逼仄的空间、乡试的特殊性、寒窗苦读多年的希望、家人亲朋的期盼等等都在无形之中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

九日之期转眼即过…

陆珏在这乡试应考的九日里见识过有人放声痛哭,也见识过有人癫狂大笑,甚至也见识过年过五旬,熬不住应考之辛而猝死被抬出去的…

三场辛苦磨成鬼,两字功名误煞人!

莫过于此。

三场考罢,监考官收卷后首先将卷子交给弥封官,把考卷上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个人信息,全部折叠起来,用空白纸覆盖弥封后,加盖骑缝章…

这是第一道程序叫‘弥封’,又叫‘糊名’,类似于陆珏前世高考的装订密封,阅卷人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的试卷…

然后由书吏誊抄科考试卷,考官凭借誊抄副本评卷。

这是第二道程序叫‘易书’。

大岐科场为了防止誊录手作怪,规定誊录手不得携带墨笔,誊录所用的纸张数、墨水颜色均要一致,统一使用朱砂红笔誊录试卷。

考生的原始试卷因用黑墨书写,所以称为‘墨卷’;而誊录后的卷子,都是用红笔写的,故称为‘朱卷’。

除此之外,施行锁院到放榜后的阅卷科考官们还有‘对读’、‘荐卷’、‘复核’、‘查卷’等等一系列流程…

确保每份朱卷上至少有六个各环节负责人的签印,誊录手、对读生的姓名、籍贯也要留下来,如有违反规定代人改窜者,查出后责任到人,轻则革职,重则掉脑袋……

贡院,帘内。

京都而来的科考官们分房阅卷。

乡试的正副主考官一般由皇帝任命在京的翰林及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

此外还有同考官,又称房官或房师,担负分房阅卷的任务。同考官一般是从各道内调用进士出身的官员充当。

他们本就是由科场走进官场的过来人,文章好坏,立意高下可谓一眼便知…

帘内丙号阅卷房。

一位须发皆白的同考官审阅朱卷,或是吹胡子瞪眼的叱骂‘狗屁不通’;或是抚须点头的嘀咕‘差强人意’;偶见佳作也会捧卷研读道一句‘有点意思’。

在他这等老学究眼中,乡试这一级别的科考毕竟还是稚嫩了些…

莫说‘有点意思’了,便是‘差强人意’的都只占极少数,大多文章都是‘狗屁不通’。

老学究一把年纪了,阅卷看到一篇文章写的驴唇不对马嘴,气的面色发青,紧忙将随身携带的药丸倒出几粒塞入口中,又顺了顺胸口,才勉强平复下情绪…

他也暗自思忖着‘看来老夫真是老了,以后这阅卷的活儿,能推脱还是推脱吧,少受点气也能多活几年。’

将那‘狗屁不通’都不如的朱卷随手丢在一旁‘不取’的那叠考卷中,他再次取过一份朱卷审阅……

“嗯?”

只大致扫视一眼,老学究便惊疑出声,随即饶有兴致的坐正了姿态,细细观摩。

许是‘狗屁不通’的文章阅多了,此番他只看前面的书文经义内容,便觉得此卷答的十分考究,便是以他的阅历也挑不出刺来。

可取!

待看到试帖诗所写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他本抚着长须带着审视的态度念叨诗句的…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可只读完前四句,他便满脸异色的从座位上支起了身子,便是抚须的手无意识的薅断了几根胡须也并未察觉…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待读完全诗,他如同看到了绝世瑰宝一般,惊疑不定的翻看着朱卷,全然没了方才审视的态度。

“妙,妙啊!”

老学究捧着朱卷在房间中踱步,迫切的想知道此诗是何人所写…

但他也知道,此番审阅的是副本朱卷,不是墨卷,而且即便是墨卷,也被弥封了的考生信息。

若是想看此篇朱卷是哪位考生所写,首先得经过主考官以及大部分同考官同意才可调出墨卷审阅。

对于他这等老学究而言,遇见好诗却不知是何人所做,那心中像是猫爪子挠似得,怎么想怎么不爽利。

“来人!!”

老学究思量片刻后不再犹豫,将手中的朱卷叠好随即敲门唤外面的士卒:“我要找徐大人,有卷要荐。”

…………

主考官的房间中…

徐清渚也在审阅几位同考官的荐卷。

能被同考官推荐的考卷自有可取之处。

而他身为此次主持江南道乡试的主考官,不仅要决定哪些考生能中举。

还要将那些有‘可取之处’的卷子做个排名,与一众同考官分出此次乡试解元、亚元、经魁之类的名次。

乡试乃是一道级别的科考,应试生员数以千万计,即便每百人中取二三人,一道之地每届也会出数十近百位举子。

而同样是中举,乡试第一名的‘解元’与数十名的举人含金量自然也有所不同…

就在徐清渚与几位同考官商议之时,却见個老学究兴致而来,当下笑问道:“李老乘兴而来,想来是审阅到了满意之作?”

另外几个同考官亦是笑着打趣:“李老审卷向来严格,如今却含笑而来,必有所获,何不让我等开开眼界?”

“哈哈哈哈…”

被唤作李老的老学究抚掌而笑,说道:“瞒不过诸位同僚,老朽方才还真审阅到了一篇佳作,此番特来荐卷。”

说罢他将那篇叠好的朱卷递给主考官。

“李老荐卷,不得不尝!”

徐清渚也深知他性子,笑呵呵的接过朱卷翻阅起来,看到前面的书文经义,很是满意的点着头,暗想果有可取之处,待看到试帖诗后,他的脸色便慢慢严肃了起来…

几位同考官见状不由对视一眼,皆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佳作能让主考官这般对待。

“妙…妙!”

徐清渚看完试帖诗后一连道了两个‘妙’字,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含笑看向那荐卷的老学究,笑道:“李老此番来寻怕是不止荐卷那般简单吧?”

“哈哈哈,瞒不过徐大人…”

李老见自己心思被人戳破也是抚掌而笑,如实答道:“试帖诗自古以来未曾有过佳作,此番老朽偶见此作,自是心痒难耐,想看看此诗是何人所写。”

“……”

徐清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看向一旁几个心痒难耐的同考官,将手中的朱卷递过去笑道:“诸位同僚,请阅此卷!”

“……”

几个同考官本就好奇,争相抢着接过考卷,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考卷能让主考官和李老这般称赞……

“妙,妙啊!”

其中一位同考官看过试帖诗后称赞道:“上二联写物生之无间,下二联是草色之关情,语尚真率,佳处颇多!”

另外一位同考官看完后已是附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句之意,分为两句,有种宽然有馀地气象!”

接连数位同考官称赞,剩下的同考官阅卷后自是不甘人后,纷纷发表个人见地…

“此诗以喻小人也,消除不尽,得时即生以犯正路。文饰鄙陋,却最易感人!”

“此诗借草取喻,虚实兼写,三四承上‘荣枯’而言。每有仅于末句见本意者,此作亦同之……”

“我诵此诗,皆以为诗中之草作喻辽人去之不尽,如草之滋蔓!”

“作者是否有此意,亦未可知。然取喻本无确定,以为喻辽人,则治乱循环;以为喻天心,则波澜起伏。”

“见智见仁,无所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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