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若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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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九天将顽皮徒儿递给他的燕窝汤朝西面放下，嘴上道：“你在这里玩吧，我去看看故人。”
“玩？”元天翊心里全是疑惑，“你们把皇宫当什么地方了！”
但方九天没有给元天翊表达心情的机会。他起身一掸衣襟，抬腿信步一迈，竟然如在平地上走路一样凌空而去。
“啊，这是……”元天翊的内心瞬间被震撼和惊愕填满，师父曾经跟他讲过的江湖过往带着经年的尘土扑面而来，他蓦地就想起了一个人。
是他！
这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当时，大梁武林出了个人物，姓方名九天，十八九岁的年纪，内力惊人地深厚，一出道就惊艳了整个武林，挑起了七国武林间的争斗。
那个时期据说是近五十年来天下武林最灿烂的时期，各国武林都涌现出了惊才绝艳的人物，比如元天翊的师父西元国逍遥侯，东燕国的司空帝师，大金国的幻影公子，等等。
这些人都有自己独步天下的绝技，譬如逍遥侯的凌云剑法，司空帝师的医术，幻影公子的易容术等。这其中最令人称道的，当属方九天的轻功“夸父逐日”。
有道是树大有枯枝，林大良莠不齐。当时武林上也出了几个败类，比如苍梧国的人面修罗，这家伙喜欢活剥人的脸皮，臭名昭着可止小儿夜啼。还比如南闽国的巫王，最善养蛊，常常用蛊害人，让人防不胜防。
那一年，七国武林联合颁出“飞花令”，只要能接受其他六国武林的挑战而六场不败者，就可以得到“武林至尊”的称号。
当时轮到苍梧人面修罗向东燕司空帝师挑战，却不想人面修罗暗中与南闽巫王勾结，一个在台上跟司空帝师交手，另一个挟持了司空帝师的小师妹在台下威胁人家。司空帝师彼时刚入江湖，还没见识过人间的险恶，敌不过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着不慎被人面修罗打下悬崖。
眼看佳人就要香消玉殒，方九天来了！
此人以惊鸿之姿接住司空帝师，然后施展独门轻功，凌空一步步“走”上比武台，替司空帝师接下了后面的挑战，并力战其他六国挑战者，一举夺魁。
毫不夸张地说，这人就像一颗横空出世的新星，照亮了整个武林。元天翊的师父逍遥侯说起当时的情景，至今仍两眼冒光。
可惜的是，此人后来为盛名所累，不过八年就宣布退隐江湖，而后不知所踪。
没想到，元天翊今夜居然在自己宫里见到了“夸父逐日”，他心中激荡，忍不住抬腿追上去：“前辈！”
“诶！”见元天翊要走，白青蓝喊了一声。她不看重男女大防，这一声喊得坦坦荡荡，元天翊便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住了他的腿，再也走不动了。
西元国钟灵毓秀，向来盛产美食、美景和美人。元天翊本来就长得清朗俊雅，再加上今夜又穿了身月白锦服，跟藏头藏脚的白青蓝一比，简直就像神仙下凡。
恰好一小片浮云飘过来，堪堪遮住小半边圆月。白青蓝仗着人家看不到她的脸，便调戏起下面的人来。
“美人倾城，连天上的嫦娥仙子都失色了。”
被人夸惯了的美人雍容一笑，道：“不知姑娘打算在屋顶上坐多久？”
有那么一瞬间，白青蓝被这人的脸晃分了神。
“你笑起来可真好看！”白青蓝由衷地赞了一句，“都说美人误国，古人诚不欺我！”
元天翊从容道：“要是多笑几下能一睹姑娘芳容，在下愿意一直对着姑娘笑。”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白青蓝爽快地伸手揭掉面具，一张玉面登时露了出来。
的确是一张玉面。
一张薄如蝉翼的白玉面具。
她那张朱红面具之下居然还戴了一张面具！
即使隔着面具，元天翊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得意。
“性狡若狐。”元天翊心道。
“既然姑娘不肯下来，那在下就只好上去了。”元天翊飞身飘上屋顶，在白青蓝旁边坐下，居心不良地自报家门，“在下元天翊，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的名字本来就不应该随便告诉别人，尤其是陌生男子，元天翊此举可谓唐突了。好在白青蓝自诩江湖儿女，并不在意。
“我叫夕颜，你可记住了？”
她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而笑意里藏着探究——尊敬的西元太子殿下，你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只爱江湖不爱江山吗？
有那么一瞬，元天翊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空气凝结成了薄薄的一片。至于到底是纸片还是刀片，似乎就看元天翊的态度了。
“不知夕颜姑娘芳心可有所属？”元天翊回了白青蓝一个同样饱含探究的眼神。
你真的就只是“夕颜”吗？你确定这两个字之下没有别的名字？
一般人可做不出戴两张面具这种事。
论装傻充愣，这俩人可谓半斤对八两，端看谁的脸皮更厚。
还是白青蓝先动。她眼神微闪，伸出手作势去抚元天翊的脸，冷不丁元天翊自己将脸送了上来。
“夕颜姑娘看我可还合适？”
白青蓝其实并没有多少调戏人的经验，她吓得缩回手，身子本能往后一倾，轻飘飘地就跟元天翊拉开了距离。
呔，西元太子不要脸！
要不是师父一再叮嘱他们是来做客的，白青蓝真想把这里拆了！
元天翊把白青蓝的神态看在眼里，嘴上不言，心里却笑了。
果然，不论对方戴了几层面具，武功多高，底下始终是个姑娘。
“你后宫太多，恐怕没有本姑娘的位置。”白青蓝刚刚被吓了一下，心里正不平呢，嘴上便故作幽怨地道。
“夕颜姑娘有所不知，我还没有后宫。”元天翊自觉地贴过去，温和地解释，“要是夕颜姑娘愿意，我不介意后宫只有夕颜姑娘一个人。”
白青蓝觉得自己今儿怕是碰到了泥鳅：“你对遇到的姑娘都这么说吗？”
“只对能坐在我屋顶上的姑娘说。”元天翊的神色认真极了，“不过，能爬上我屋顶的姑娘，迄今为止只有夕颜姑娘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