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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敬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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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情如此说倒并非是对艳鬼起了什么恻隐之心,不过是因为对方道行颇高,便是他想要彻底绞杀艳鬼也难说要脱一层皮,如今他带的人手不够,背后又是东山鬼蜮,想要在这里杀死艳鬼其实可能性不大。

另外,那些解救出来的修士还在戎城,百里长情实在有所顾忌,不方便与艳鬼彻底撕破脸,何况艳鬼背后就是鬼王,如今终庭正是多事之秋,若是惹恼了鬼王,后果不堪设想。

“仙师胸怀宽广,无音佩服。”艳鬼挑拨百里长情等人与终庭交恶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也不会再跟他们纠缠下去,留下一句话后遁入东山鬼蜮,消失得无影无踪,“改日再邀仙师品箫,无音先行告辞。”

“顾银,你这是在做什么?”打发走了艳鬼,百里长情拧着眉道,顾银刚才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李兰因是他的爱人不假,但也已经是恶鬼了,怎可为了袒护她置旁人的命于不顾?何况还是她先动的手。

“抱歉。”顾银嘴上道歉,却并不是认错的态度,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将阴姬扭送终庭,“兰因之事蹊跷,本座须带她去诸夭之野核查清楚,归去便不与诸位同路了。”

顾银说罢带着被缩在莲花台里的阴姬御剑走了,唯一能阻拦他的百里长情竟是也没有出手。

“太上长老就这么看着他带着阴姬走了?”萧风灼原本右手就断了筋脉,强行冲破定身咒时灵气逆行更是叫他受了不小的内伤,如今跟路舟雪靠在一起,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味,只是那张嘴还是不消停。

“他一意孤行,本座强行阻拦未必就能留下他。”百里长情将手中长剑归鞘,负于腰间,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何况李兰因的身份一事也需要查证。”

“如今终庭多事,也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查。”像是为了表明自己并没有也偏袒恶鬼,百里长情本不是话多的人,却还是解释道,“顾银出剑冢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又与李兰因有情,他去查最为稳妥。”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折返终庭,为予昭平案,那些受伤和牺牲的修士,也需要送回终庭处理。”百里长情捏了捏眉心,显出些许疲色来,他来戎城也不过就是两三天,却比闭关修炼的那百年还累。

予昭的事他早有怀疑,却不想真相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心疼、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阴姬被顾银带走,公孙无音也跑了,戎城没了大鬼坐镇,底下的小鬼清理得很快,被阴姬关押在地下室的大部分修士之前都被百里长情和顾银救走了,只有少部分被慑青鬼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至于被艳鬼拉进秘境里一直没有出来的江陵在他离开后也伤痕累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想来是遭了不小的罪。

公孙无音遁入东山鬼蜮的时候也召走了驻扎戎城的所有恶鬼,但戎城却也没有就此空了,谁能料想这鬼气森森的戎城除了恶鬼竟还有别的东西。

“这些剩下的都是阴人,已经死去却因为各种原因还保留着生前的状态,且不知自己已死,先前客栈里遇到的也是这种东西。”萧风灼给路舟雪解释道。

这也是为何戎城恶鬼随时进进出出,这些人却安然无恙的缘故,本质上他们都是同样的东西。

百里长情很快找到了被慑青鬼转移走的修士,只是找到的时候,都被剥了皮掉在猪肉摊子上挂着,旁边幽幽惨惨站着个脸色死白的慑青鬼。

瞧见百里长情,那恶鬼也不躲不避,一双三白眼略显空洞地看着人,一点也不怕百里长情当场叫他灰飞烟灭。

“你倒是胆子大,杀了人不跑,还等着本座找过来。”百里长情话虽如此,却也没有表现出要动手的意味。

面前的恶鬼若非太过于死白,其实相貌相当的俊美,不同于公孙无音的妩媚,他身长玉立,发丝干净利落的束起,能看出生前风华正茂的模样。

他朝百里长情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慢慢道:“我若是走了,谁给你翻案的证据?”

“忧戎,你竟清楚东山祸事后予昭之事,也知道本座此行是为平反而来?”百里长情道。

“作为凡人或许的确无从知晓,但是我已经死了,能做的就变得很多了。”生死的苦楚在这句话里变成了归于尘土的无足轻重,有的只有作为亡灵对于无力过往的怨怼,“这里的,都是东山旧案手染鲜血之人,魂魄我扣下了,已毁了一魂一魄,但记忆都留得好好的,大可放心搜魂。”

忧戎说完,将一尊封印了修士神魂的泥像交给百里长情,这时天边划出一抹鱼肚白,忧戎手中撑起一柄白伞遮挡泄下的日光,他从伞下抬起一双冷淡的眼眸:“一百年了,希望太上长老能够结束这一切,让亡魂安息。”

忧戎说完撑着白伞转身离去,背影孤单又萧瑟,他希望百里长情能够让这里固守的亡灵解脱,却没有提及自己的归宿。

“忧戎。”萧风灼叫住了他,“我的确是见过你的吧?”

忧戎并未转身,只是微微回头道:“若有差遣,定肝脑涂地。”

这便是承认的意思了,萧风灼又问:“待予昭事了,这些人便都安息了,你自己呢,可有想过之后?”

“我自然有我的去处。”忧戎道,他这样手染鲜血的恶鬼,入不得轮回,百里长情今日放过他,来日却未必不会追究,这便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若是当年终庭修士没有那一番杀戮,他应当会得到予昭一笔丰厚的报酬,返乡娶妻生子,因着前世的功绩,死后转生也定是富裕之家,哪里会是如现在这般,业障满身,不得善终。

“你便不后悔么?”这话是百里长情问的,秘境的画面他看得清楚,忧戎这样的人本该是怎样的命运也有所预料,因而才惋惜,才觉得造化弄人。

“为何要后悔?”忧戎反问道,他脸上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他并不开心,但也没有骤然失去支撑的颓废,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死水一般的,不起波澜,“我为凡人的时候,阿蛮死在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成了恶鬼,不过百年,我便能将他们像当初的我一样随意拿捏,我有什么可后悔?”

忧戎说完便转头离开了,白色有如哭丧一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褪去的角落。

……

一双白玉般的手托着一盏孔明灯将他捧上了天际,暖黄色的光晕溢出灯罩照亮了后头的半张美人面来,长眉入鬓,眼眸温柔如融融月色,唇角慈悲地抿着。

从戎城回来的恶鬼未去整理衣冠,先来汇报了他的任务,刚想跪下,忽然想起对方不喜欢他这般卑躬屈膝,便又站起来了,望着那个修长的背影轻声道:“主子。”

“月亮升起来了。”鬼王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嗓音也温柔,不像是恶鬼,像是谪仙人,他回头瞧见艳鬼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满是剑伤,不禁皱了皱眉,“如何弄成这般?”

“百里长情和顾银来了。”公孙无音解释道,在鬼王面前刻意收敛了那一身的放浪,甚至因为自己衣冠不整而显得有些羞恼,局促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襟,试图遮掩住那些难为情的痕迹。

这样一个美丽尤物站在面前,鬼王眼中一点波澜都未起,他脱下身上青色的外袍披在艳鬼身上,道:“辛苦了。”

鬼王做完这些从艳鬼身边走过去,进了后头重罗帷帐的宫殿,边走边道:“顾银带走了阴姬,八方鬼君不可不可空缺,你从下头提拔一个顶上。”

“是。”公孙无音拢住青色外袍的衣领,上头带着些丹桂清淡的香气,“主子,你既有意揭露当年事实,为何又提醒瑶光回去做准备?”

“现在还不能同明镜尊者撕破脸,即便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也要额外容她三分。”鬼王推开宫殿的门,空荡荡的殿内正中供奉着一尊神像,浓郁的焚香气息笼罩下,肃穆得仿佛神殿。

鬼王从供桌下方拿出一炷香,引了长明的烛火点燃手中的佛香,抬手轻轻扇去上头的火焰,双手捏着香尾平举于眉前,敛目口中念念有词:“香云缭绕,腾空供养,供养上界云府高真,中界岳渎威灵,下界水府仙官,三界诸神。”

说完这些后他作揖三下将燃着的佛香插进了香炉里,凶名在外的恶鬼,竟然虔诚敬神明:“终庭若是铜墙铁壁,下一个遭殃的,可就是我了,巫咸人最近也开始不安分了,不时时敲打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我们当弃子扔了。”

“巫咸人?”公孙无音迟疑道。

“是呀,巫咸人。”鬼王轻叹,仰头望着烟火袅袅的神龛,讽刺一笑,“当年叛离了神明的种族,如今想重铸登天路,无音呀无音,你说这岂非是妄念?”

……

百里长情带着剩余的修士回了终庭,谁都没想到他此行会如此快,不过三五日便回来了,且是带着证据回来的,不过虽然回来得早,却并不意味着顺利,随同他去的一百多个修士,归来时不过甚于一二十,还都气息奄奄,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七重门更是凄惨,江陵自己身受重伤,他带的七个徒弟六个成了尸体,还有一个不知所踪。

百里长情一到终庭就带着封印了修士神魂的泥像雷厉风行地去北都庭申请重查旧案了,离开前路舟雪叫住了他:“师尊。”

百里长情听见他喊师尊愣了一下,回头看着他道:“怎么了?”

路舟雪从袖中拿出一本陈旧泛黄的名册递给百里长情,说道:“这是记载了东山直到予昭被羁押前所有战役的登人册,或许对您翻案有帮助。”

“多谢。”百里长情眼前一亮,凡事讲究人证物证俱在,他正愁没有物证,那几个老狐狸还不知要怎么跟他胡搅蛮缠呢,这路舟雪就给他送来了,他接过登人册就要走,路舟雪又喊住了他。

“这登人册是忧戎所给,毕竟是恶鬼,若是叫人知道了,必会叫着名册的效用大打折扣。”路舟雪补充道,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百里长情,“这登人册的出处,还望师尊保密。”

“这是自然,本座会说这是本座自己找到的。”路舟雪说得有理,百里长情自然应允,他望着面前两个略显狼狈的人,又道,“已替你们召了医修看伤,你二人且回凤凰台等着。”

“多谢师尊。”

“多谢太上长老。”

二人作了个揖礼,异口同声道。百里长情点点头:“去吧。”

路舟雪和萧风灼改道回了凤凰台,还未至殿门,远远地便瞧见一个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那里翘首以待,一瞧见路舟雪,小女孩挣扎着从公子怀里下来,迈着小短腿朝他扑了过去,嘴里还甜甜地喊着:“娘亲。”

小孩子总是柔软而美好的,路舟雪瞧着乖巧伶俐的空青,不禁柔和了神色,他蹲下去接住扑过来的小女孩,拍了拍她的头道:“你如何在这里?”

“哥哥带我来的。”空青说着回头去看身后的叶瑾,后者上前几步,笑道:“早就听太上长老千里传音说要回来,便领了空青在这等,两位前辈的动作倒是快,这便到了。”

萧风灼从路舟雪身后冒出来,抬起伤得不那么重的左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笑道:“行了,小丫头,回头再撒娇,你娘亲受伤了,先让他进去歇着。”

“伤着了?”小孔雀瞪大了眼睛,眼眶瞬间就湿了,她小手拉着路舟雪往凤凰台里走,一边稚声道,“娘亲疼不疼?”

闻言叶瑾也忧心地看过来,路舟雪摇摇头,道:“小伤,不妨事。”

“前辈,小妹她……怎会叫您娘亲?”叶瑾有些迟疑道,方才见面时空青喊那一声他还当自己是听错了,孔雀又喊了一声,叶瑾才确信自己没听错,只是小丫头不懂事喊错了人,怎的路舟雪和萧风灼竟也将错就错地应了?“空青,不可乱喊,要叫叔叔。”

“她又不是分不清,不过是改不过来罢了,你管她怎么叫呢。”萧风灼笑道,弯腰看着地上的小不点,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颗糖雪球喂给小女孩,哄道,“是不是呀?小孔雀~”

“比起我,你倒是更像她娘。”路舟雪抱臂倚着门框调侃道,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这小丫头要是真叫我一声娘亲,也不是应不得。”不想萧风灼脸皮奇厚,路舟雪调侃他,竟也不害臊,还把话接过来往下说了,说完还看向空青,像是寻求附和一般地问道,“是吧,小丫头?”

路舟雪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瞥着萧风灼胸膛的轮廓,不像打铁匠那样肌肉虬结,发达得有些丑陋,而是很漂亮的线条,贴身的黑衣穿在身上显得很丰满,身材好得恰到好处:“空青若是再小些,她不仅可以叫你娘亲,还能叫你这娘亲做得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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