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斜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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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戎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冷眼看着瑶光,嗤笑:“说到尔等痛处便这样蛮横,所谓修士,原不过是目空一切的狂夫尔。”
“哦?我等都是天之骄子,狂妄一些,又如何?”瑶光掌心凝起劲气,她在终庭何人不敬她一句破军娘娘?如今叫一毫无根骨的凡夫俗子怒斥,焉能不生气?
一掌还没打出去,先被予昭攥住了手腕,这向来宽容的女将军第一次冷了脸色,她道:“战争还没结束呢,先杀起功臣来了,破军娘娘好大的威风。”
“此子对本宫大不敬,你要护着他?”瑶光冷声道,直接称呼予昭为“你”,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叶云洲见两个女人起了冲突,看了看一脸怒容的瑶光,选择劝说看起来没那么生气的予昭:“阿昭,一个凡人而已,你何必——”
“你闭嘴。”予昭不等他说完便转头斥道,失望又生气地道,“今日她瑶光不顺心打死我一个侍卫,明日是不是就该打死我了?凡夫俗子可以轻易打杀,我一个人妖混血是否也是如此?”
“阿昭,这如何能一样?”叶云洲皱眉,也有些不高兴,不过一个凡人,他不明白为何予昭要因此跟他生气,还株连到瑶光身上。
叶云洲目光阴郁地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他有些阴暗地想,忧戎对予昭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予昭这般护着她,总不会是……
“忧戎,你先下去。”予昭说道,将一道玉符交到忧戎手里,补充道,“若是有不长眼的非要来找你麻烦,你就催动玉符唤我,我倒是瞧瞧,是谁敢造次!”
本想等忧戎跟予昭分开后悄悄把他处理掉的叶云洲暗自攥紧了手指,予昭果然是对这人不一样了。
忧戎带着玉符先找郎中看了伤,那郎中说他此前用过的药很好,伤口不必再处理,忧戎一愣,随即想起先前萧风灼随手给他的止血散,一时间感官有些复杂。
予昭带来的这些修士一个个眼高于顶,动不动对他喊打喊杀,却不见真的有什么作为;反倒是不露山水的路舟雪和萧风灼还像个真正匡扶正义的修士。
“戎哥哥,你在吗?”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忧戎忙起身去开门,门外头的树荫底下一个娇俏的女孩提着篮子站在那里。
“阿蛮,你来了啊?”忧戎扯出一个笑容,连忙朝站在那额头冒汗的少女招手,“快进来,日头毒,别给你晒着了。”
“嗯!”阿蛮点了点头,眼睛弯得像小月亮,她把篮子放到桌子上,从里头拿出来一碗粥和一碟咸菜,“娘让我来给你送点吃的,昭姐姐呢?”
“她在忙。”忧戎端过白粥放在身前,执起筷子夹了少许咸菜下着粥吃。
阿蛮这才注意到忧戎少了一条手臂,颤着声音道:“戎哥哥,你的手……?”
“被虫子咬了,便砍了,无事的。”忧戎浑不在意道,若是他当时动作慢些,怕是要连命都不保。
“戎哥哥,一定很疼吧?”阿蛮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登时溢出水雾,她心疼地看着只剩下了一只手臂的忧戎,想碰又不敢碰,看着比忧戎这个真正受了伤的人还要痛。
“不疼的,别哭。”忧戎右手放下筷子,揉了揉阿蛮算不上柔顺的头发,抹去她滑下来的眼泪,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真的,不哭了,只要是保护你们,都没关系的。”
“戎哥哥。”少女呆呆地看着年轻侍卫脸上温柔的笑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一脸认真地保证道,“以后,我也会保护哥哥还有昭姐姐的。”
“嗯,哥哥等着。”忧戎点了点头,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来一只小铃铛放到阿蛮手里,“去玩吧。”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争吵,剑拔弩张的,忧戎听见动静连忙开门出去,只见几个年轻的修士手里拿着鞭子对地上三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进行虐打,一鞭子下去顿时皮开肉绽,旁边有别的人于心不忍出言制止,却也被破空而来的鞭子缠住了脖子,然后摔在地上。
紧接着就是接连而来的一顿鞭打,顿时血肉模糊。忧戎因为叶云洲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瞧见这些修士更是火冒三丈,他右手截住一根打落下来的皮鞭,他的右手心顷刻间就破皮流血,他浑然未觉,只睁着一双眼睛对那些人怒目而视道:“你们做什么?”
“做什么?”那修士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发现他不过是个毫无根骨的凡人后便轻嗤一声,嬉笑道,“这几个人一身鬼气,怕是恶鬼入了体,我等着这是帮他们驱邪呢?”
驱邪?驱邪用得着下手这样狠么?分明是作践凡人的性命,拿他们肆意取乐呢。
忧戎丢开手里的鞭子,忌惮惹恼了对面的修士,他们对这几个老弱妇孺下手更狠,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恶鬼刚退,沾染鬼气也是正常,诸位仙君若要驱邪,不妨用些温和手段,他们都是些老弱妇孺,这样的鞭打受不住的。”
“仙人做事,要你一介凡人宵小指手画脚!”不想忧戎好声好气地商量,对面的修士却并不像同他讲理,带刺的鞭子对着他的脸便抽了过来,忧戎始料未及,半张脸皮霎时间被撕了下去,血淋淋地骇人。
“戎哥哥!”阿蛮见忧戎被打,当即便又惊慌又担忧地喊出了声,却也让那几个肆意妄为的修士注意到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的躯体,一脸玩味道:“哟,贱民窝子里竟还有这样的美人胚子?”
忧戎心中一紧,这些人对老弱妇孺尚且能下狠手,阿蛮还不知会被他们怎么样,他心知单凭自己拦不住这群豺狼虎豹,急忙捏碎了手里的玉符,焦急地期盼予昭能够尽快赶来解围。
秘境外百里长情和顾银皆看得满脸失望,他们向来遵循着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的内心准则,更是教导弟子要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却不想在东山祸事面前是凡人挡在了前线,受了凡人恩泽的修士不但不帮忙,反而傲慢恶毒地以践踏人命为乐,这实在有违他们的宗旨。
萧风灼却是看得神色怪异,托着腮帮子,一副仿佛发现了什么又不好得明说的表情,路舟雪见他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便问道:“阿灼何故这般表情?”闻言其他人也朝他投来目光。
“发现了些有趣的事。”萧风灼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却是不肯说究竟是何事,好在在场之人都急于知晓后面的事,他不说便也没有追问到底,又转回头去看秘境的画面了。
至于萧风灼为何这般神情,自然是因为那群作践凡人的修士,其中几人他在城主府的地牢里见过,想起临别时那只慑青鬼告诉他的名讳,再结合如今所见,当真是有趣啊,他有些恶趣味地想。
“这些修士恶毒至此,怎配称为正道?”百里长情一甩袖子,怒斥道,顾银却是望着为首的一个修士皱起了眉,迟疑道:“江陵?”
顾银一出声,李兰因和百里长情也注意到画面里一个手握鞭子,面色凶恶的年轻人。
”这怎会是陵儿?”李兰因也一脸错愕。路舟雪疑惑的目光看向萧风灼,后者心领神会,开口解释道:“江陵因七重剑阵宗师闻名,却是师承顾银。”
路舟雪恍然大悟,怪不得百里长情、顾银、江陵,这一个二个的全是剑修,原来都是一衣带水的关系。
顾银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其中大为震撼,百里长情也感到难以置信,他虽与江陵在对待外族的观念不和,可是他印象中江陵应当也是个正人君子,秘境里这罔顾人命的人如何能是他?
“你这恶鬼果然没安好心,拿伪造的记录来诓骗我等,妄图离间正道!”顾银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只是同样震惊的李兰因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附和,反而脸色铁青,表现得相当难堪。
“哈。”艳鬼轻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你们正道的所谓情义能有多少斤两,还要我来离间?”
李兰因微微蹙眉,路舟雪和萧风灼却是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兴味,要知道李兰因祭坛上贡的修士里就有江陵和他的几个徒弟,若非他二人去的及时,江陵怕也要没命。
“棉棉,你说李兰因真的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吗?”萧风灼悄悄地在路舟雪手心里写字,一笔一划地,路舟雪被刮得痒,忍不住抖了一下,“那么巧,凡是涉及当年事的修士都死了,当真不是报复吗?”
还有一点萧风灼没告诉路舟雪,那就是他见过忧戎的事,生前是予昭的得力助手,死后成了李兰因手下的恶鬼,虽说忧戎有可能原本就是死在东山,但这未免也太巧了。
路舟雪敛下眼眸若有所思,他在认真考虑萧风灼的话,这样的猜测并非毫无道理,毕竟江陵也被困在艳鬼的秘境里,李兰因应该也是知道的,但她现在一句未提,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也记恨上了江陵。
几人说话的功夫,秘境里的画面还在继续,娇憨美丽的阿蛮身上自然也有鬼气,一套驱邪除魔的鞭法招呼在她身上,中途就断了气,那时候,落日夕照,残阳如血。
尸身血淋淋地躺在那里,几个修士颇觉晦气地说了一句扫兴,随后目光落到将跪在那里看着尸体一脸呆滞的忧戎身上,他手里的玉符都快砸成了粉末,却始终不见予昭赶来,他被修士用灵力按在地上,什么都做不了,他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辛苦从恶鬼手里护住的阿蛮,就这么死在了修士的手里。
“会不会太过分了?”有修士小声道,他声音压得很低,忧戎听不见,但秘境外的众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虽说娘娘交代了要激起众怒……”
“你怕什么?区区凡人,为终庭做贡献是他们的荣幸。”
“那予昭把持东山多年,长此以往整个终庭的门户都要被她拿捏在手里,如今终庭不过是分权制衡。”
“若非如此,怎叫她失民心?虽说是修者,可争权夺利的手段,与人间王朝又有什么分别?”
……
迟迟未到的予昭自然是被瑶光绊住了手脚,布置的阵法出了纰漏,分明是净化亡魂的吟唱,却不想瑶光负责的阵门里爬出了恶鬼,青面獠牙、嗜杀成性的恶鬼,绝非是先前的喽啰可以比拟。
才刚一冒出来就拧断了一个修士的头颅,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吸进那人身上一身灵气,转而面目狰狞地扑向了下一个人,修士们一时间全都乱了套,纷纷责怪起了予昭。
瑶光更是指着予昭的鼻子怒斥道:“你竟与恶鬼勾连诓骗我等,真是好险恶的心思!”
彼时予昭还不知晓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的阴谋,只是一剑斩杀冒出来的第一批恶鬼,轻飘飘看了瑶光道:“你要这么说,便说吧,但我须得提醒你一句,阵法启动刹那你偷偷血祭召鬼的动作,我和云洲都瞧得清清楚楚。”叶云洲目光闪烁,并未接话。
予昭却是无暇他顾,她以血祭祀剑,天光下昭阳剑焕发出烈阳一般灼热的剑光,她手持长剑,一身戎装在斜阳下明艳有如凤凰羽衣,那破山填海的一剑直直插进恶鬼鱼贯而出的阵门里,紧接着一团巨大的赤红火光炸开,整个阵门都被炸开,恶鬼的残尸飞溅得四处都是,而后又被剑气的余力尽数剿灭。
予昭爆了一次灵力,现在内力空虚得厉害,身形一晃一条腿就跪了下去,勉强依靠着插入地里的昭阳剑支撑着全身气力,正当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箭矢的破空声忽然传来,随后她便感到胸前一痛,那传说可弑神魔的箭矢自她后心穿胸而过,在她胸口留下一个血窟窿后落在了前方的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