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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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一，东方的启明星闪烁着清幽的光芒，夏娇儿已经起身，门口传来了“啪啪”的拍门声。打开院门，小川哥是说好的，二大爷竟然也在门口。
没等夏娇儿开口，他说：“娇儿，你大娘说，今儿是第一天摆摊，有个大人在，哪怕我啥也不干，只是站在一旁也好，免得有人欺负你和小川，都是孩子。”二大爷放下自己手里的活儿，也跟着来了，话虽粗糙，情却暖人，在自家这种处境中，二大爷这样关心自家，夏娇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夏氏更是早早准备了早饭，小川哥和二大爷身穿夏氏罩衣，夏娇儿身着改良版的花边围裙，和小川哥还系着同色头巾，浑身利落，洋溢着青春气息。
东方刚刚探出一丝红晕，远处的大青山朦朦胧胧，仿佛仙山一般，几人的驴车已经到了集上。夏娇儿想试试自己的车技，二大爷和小川哥都反对，俩大男人坐车上，一个女孩子赶车，面子往哪搁？面对他们的大男子主义，夏娇儿只能遵从，入乡随俗，况且自己对自己赶车的水平也不自信，任何事情都不能一蹴而就，等散了集再找机会练吧。
深秋的清早寒气逼人，冻得夏娇儿的手脸通红，不停地搓搓手,哈哈气。心想，啥时候不用赶这么早就好了，想想算了，把家挪到集上，目前自己可是没有能力。还是得努力挣钱，有了钱，梦想才能成真，没有钱，只能幻想一下。
夏家有自家的摊位，昨天已经凑空来打扫了一遍，夏娇儿不顾红彤彤的小手，又拿着抹布仔仔细细地擦啊擦，每一条缝隙都一尘不染，往门前的地上均匀地撒了些清水，吃食生意，干净最重要。集上还没有上人，夏娇儿再一次叮嘱小川哥：“哥，一会儿人家买肉，要一斤尽量不多切，可以少一点儿。”
“娇儿，这是为啥？”小川不解，卖肉不就是想多卖一点，早点卖完吗？
“为了以后长远的客源。”夏娇儿细细的讲解了买东西的人的心里想法，如果人家买一斤，你一下子砍了三斤，人家可能觉得你家的肉不好，着急卖掉，以后再想买肉时，不愿意往你家去。”小川心想，娇儿妹妹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刚开始他爹杨里长让他一切听夏娇儿的，他心中还很不耐烦，完全是看在工钱高的份上，才愿意接这个活儿，现在看来，他心中暗暗佩服他爹，眼睛毒，看人准。
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后悔了，爹爹眼光不行，娇儿妹妹哪里值得佩服了？
太阳推开云朵，驱散了薄雾，爬到木窗格子上，一点点的金色光芒洒向大地，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天地，轻轻挥洒丝丝喜人的温暖，集市上的人渐渐变成小溪流，汇成小河，集市像一锅慢慢变开的水，喊叫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夏家肉铺迎来了第一份生意。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肉多少钱一斤？”
“大叔，十二个铜板一斤，不过我们今天重新开业，有活动，买一斤送一两。”夏娇儿望着男人说。
“买的多了呢？还送不送？”
“送！买的多送的多。”
听了夏娇儿的话，男人说：“给我来三斤吧，称可要足。”
“叔叔，您家准备炒菜还是包饺子，包包子吃。”夏娇儿突然插嘴问道。
“包饺子。我老娘牙口不好，想吃饺子。”
“我建议您要五花肉，或是里脊肉。这两个地方的肉最嫩，易熟易烂。”
男人毫不犹豫地指着五花肉说：“就要这里。”
男人看小川拿起刀准备切肉，他不错眼珠地盯着，也准备好好盯着称，都说奸商奸商，免得他们耍滑头。
夏娇儿掂起秤杆，放在男人面前，“叔叔看好，三斤。小川哥，再给叔叔添称，还要送三两……好嘞，三斤三两高高的。三十六文钱。谢谢叔叔，欢迎下次再来。”
四周围了几个人，有个女人问：“都是十二文一斤，凭啥你们家的还送一两？莫不是肉有问题吧？”四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对呀，有问题的肉可不能要，会吃死人的。”中年男人刚刚付过了钱，听见几人的话，本来欢喜面色慢慢变了，神情紧张站在那里，走吧，担心出问题，不走，又要不到钱，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各位叔叔婶子，大爷大娘请放心。我们的肉铺天天在这儿，家在小柳庄东头，卖了多年，跑不掉的。送肉是因为爹爹走了，我和哥哥第一回卖肉，想给自己拉点儿回头客。”夏娇儿提起爹爹，低头擦了擦眼睛，又昂起头说：“我夏娇儿在这儿保证，如果谁买了我家的肉，吃出问题了，尽管回来找我。不信，我给你开一张购物单做凭证。”
“啥是购那啥单？”
“就是我在纸上写着，证明你来我这里买过肉。”
周围人交头接耳：“夏瘸子家的，他死了，他闺女来卖的。”
男人嗫嗫嚅嚅：“闺女，你给我开一张那个啥单子吧。不是信不过……”
“没事儿，叔叔，我家的肉包来回，您放心吃。”夏娇儿拿起一块自制的炭笔，柳条烧过后用布条缠住，就是一支简易的笔。说起毛笔字，这事儿令她汗颜，上学时候很多同学选修毛笔字，她嘲笑别人：“啥年代了，还写毛笔字？以后都是电脑打字了好不好？”现实总是爱打人脸，打得啪啪响。
她在草纸上写道：今在夏氏肉铺买三斤五花肉，愿意假一赔十。写完当众念了一遍，又找识字的人看了，男人才放心回家去了。有了这个保证，大家大多信服了。
夏娇儿站在凳子上喊：“夏家肉铺今日开业大奉送，买一斤送一两，机会仅此一天，晚了就没有了。”
夏娇儿响亮的童音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这种大吆喝的卖肉方式是柳家集上的人从未见过，听见买一斤送一两，肉铺前的人流不断。
没有等到散集，五花肉已经卖光，剩下些猪后腿、前腿肉、排骨和猪下水猪头啥的。离夏娇儿不远的王家肉铺的老板气得直瞪眼。
后来到的人看了看剩下的肉，扭脸去了旁边的肉铺。王老板得意地眯起眼睛，夏瘸子在时候，压老子一头，你个黄毛丫头，也想跟我斗，你还嫩点儿。可没过多久，他又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么多的肉，咋都不买了呢？”夏娇儿问小川。
“五花肉油多，拿回去好炼油。排骨尽是骨头，肉少。大伙儿也不待见。”二大爷在一旁说。他只是来帮一天忙，不能过多干涉夏娇儿的生意，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以为有啥好点子呢，谁知……嗨，晚了！
原来这时代植物油很少，猪油是主要的食用油。
千算万算，夏娇儿没有想到这时候和后世差别太大，后世的人们普遍三高，都不喜欢肥肉，一点点肥油都不想带，排骨更抢手，晚去一会儿就抢不到。没想到这时候正好反过来，看起来自己对这个时代还是缺少了解，尤其是排骨，自己还让骨头上留了很多的肉，两大扇一百多斤，该咋弄？“那猪头和猪下水呢？”她接着问。
“这些东西不好吃，只有吃不上饭的人家才愿意要它。看来咱们柳家集的人有钱。”小川发愁地看着一堆卖不掉的货。
“不好吃？”夏娇儿笑了，没有不好吃的食物，只有不会做的厨师，以后排骨、猪下水，总不能天天自家吃，哪里能吃得完？可到底怎么解决呢？夏娇儿苦思冥想，差点儿把头发薅秃。怎么办？怎么办？也没有人知道爹爹当年是怎么处理的，到底该咋办？
夏娇儿想了想，余下的肉还要继续卖，放久了不新鲜，自己刚刚开始，哪怕不赚钱，也得赶紧卖完，坚决不能卖不新鲜的肉，砸自家的招牌。
能怎么办？继续打折！她又一次站到了旁边的高台上，“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鲜的猪肉十一文钱一斤，买一斤送一两，快来买啊！仅此一天！错过就亏了！”夏娇儿大声吆喝，打折，便宜，这些字眼儿最吸引人，夏家肉铺再一次成了集上的焦点。
小川看着夏娇儿，佩服之情又回来了，娇儿妹妹一个女孩子，真是个有本事的，站那么高，声那么大，当众吆喝，脸色不变。
夏娇儿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会笑喷，这也值得佩服？不偷不抢吆喝一声不丢人，没有钱才丢人。后世那些推销人员，在大街上碰见一个陌生人恨不得都当成亲爹亲妈，天天碰了不知道几鼻子灰，看起来很狼狈又丢份儿，为啥要坚持，还不是因为挣钱多。
眼看日头跑过头顶，夏娇儿买了几个饼子，三人先垫垫肚子。经过再一次的打折降价，摊子上的肉越来越少。可是排骨，连个问的人都没有，也是，谁有钱了，不买点儿肉，买一堆骨头既费柴火肉又少，咋看咋不划算。忽然，她灵机一动，
“咱们集上最大的酒楼是哪一家？”
“集南边的悦客来酒楼。”小川说，他爹爹杨里长曾经领着他去吃过一次饭，高大气派豪华的装修，令他十分难忘，价钱也难忘。
“小川哥，你自己先在这儿。”夏娇儿看集上人不多了，余下的肉也没有多少了，“二大爷，咱们装上排骨驾着车，去悦客来酒楼一趟。”
小川觉得娇儿妹妹真是个大气的姑娘，别的老板估计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伙计，她把这一摊子扔给自己就走了。人心换人心，小川决定要对得起“老板”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