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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人间莫作牛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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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都是默默无语,但还是有人疑问,

“此物难道真的不得了吗?”

公良吉符、营丘栿、紫舒軏都有此疑问,而羽微行思忖良久才说道,

“这话点到即止,或许数年之后咱们又能多了许多守御利器。”

公良吉符还要说话,却被承公制止了,

“这件事就此打住,知道的多了没有什么好处,”

承公招呼诸人坐下,又将风鸣、杨永节也召了回来,

“嘉言,莫要忘了写下案记,包括我都画押交给妙观,让他呈报朝廷说明此事,既然事情发生在应天府,便是大家一起承担下来!”

承公看似不经意,其实是顺势将羽微行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船上,只要不负君王,许多事大家便好沟通了。

目的达到这个话题便不再提了,但是事情还是要办的,宗淑就肩负起传令的使命,只看他跨着战马往源净这边过来,其实本来相距也不远,但是不跨着战马摇旗下令如何彰显官府的雷霆震怒。

“经帅有令,拿行妖术惑乱百姓,举妖法危怖生民之人犯及其党羽,无论男女皆到案鞫问,诸官员吏民一体办理不可侥纵,各军司衙门仔细纠拿不可姑息,令到即行!”

宗淑摇着令旗就在战马上奔驰宣讲了三遍,这边几处禁军都在主官率领下齐声唱喏,然后便是旗角张扬,金鼓有序,每个目标都是至少一个都的禁军还有镇军、衙役、巡丁配合,里长、书手等则战战兢兢拿着名册跟在后面。

先是砸门,但凡里面拖沓,便是撞门,然后就是大哭小叫起来,更少不了支离破碎的打砸声,甚至有些宅院还传出来金戈交击之声,还有搏斗、挣扎和垂死的呼号,只要有了反抗更是做实了罪名。

先师一个个男丁被枷锁套牢丢了出来,然后才是老弱妇孺,有些更是拉出来血淋淋半死不活的,甚至还有身首分离的倒霉鬼,而里长、书手们在衙役配合下按着名册查点,算到最后不仅未少一人,还多出几个,而多出来的便有昨夜藏身于此的净世白莲教徒。

随着疑似燃放火丹或者雷雪等物的残渣被发现,这些参与抓捕行动的官军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尤其是宗淑以及赶来的芦颂挨家挨户将这些火丹或者雷雪的残渣确定了,那已经意味着一夜的辛苦总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围观的百姓更是看到随着应天门的大开后,智全宝、莱观押着活捉的贼人以及驮满了尸首的马车也鱼贯而入,然后便是许多伶牙俐齿的闲汉们开始传播几乎同一个版本的故事。

那便是承公已经侦破昔日缥云峰大案,并侦知贼人贼心不死,竟欲袭击府城扯旗造反,因此昨夜早已经埋下伏兵准备将贼人一网打尽,岂料贼人夜半使用妖法作九品红莲蛊惑百姓一起作乱,却被承公请来的隐仙派天师点破妖术,才识破这伙贼人竟然是邪教余孽,意图谋害承公,便是因为承公乃是酆都大帝临凡肉胎,若是承公遇害,则邪教才能将地府诸妖魔邪祟放到人间作乱,可惜邪教教众皆被隐仙派诸真人以阵法困住,因此才束手就擒,也幸得承公,才保全应天府万民平安!

明白人当然知道这些说辞纯属荒唐,可是老百姓们却宁愿相信就是如此,偏偏这等正邪不两立,正道大破邪魔的桥段最让百姓们信服,于是又在许多人有心无心的二次、三次、多次演绎下,这承公率领隐仙大破邪魔灭世红莲大阵的故事便快速传播开来,只怕承公正式的奏报还未入京,这传说便已经唱响京华了。

经抚司与应天府衙门上下到不觉得这等荒唐的故事有什么不对,始作俑者公良吉符甚至还宽慰承公,毕竟一万句官方的解释也不如一句符合人们心理预期的谎言更有效消除所有不良影响。

承公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自己这酆都帝君的头衔早已经被自己的这位学生兼心腹牢牢戴在他的头上,此生估计是摘不掉了。

随着人犯收监,人马齐聚衙门,二十四个时辰甚至还未用尽,当然关于这次行动距离收尾还早着呢。

不同于基层官军的喜气洋洋,集中在经抚司的官员们则都是正襟危坐,一个个低眉顺目,大气都不敢喘,等着承公发话。

搅坏承公等人心情的乃是敬洎带来的消息,那便是东丹使团书面提出要求,请应天府就使团营啸与大肇禁军杀伤案作出裁决,其次关于应天府官民围堵驱逐使团事提出抗议,还有正式提请接伴使与应天府衙转奏大肇朝廷关于东丹祭祖丹朱并请为丹朱上尊号事,最后那正使绮里远山还传来口信,关于昨夜邪教作乱事,乃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若是应天府办案或有坎坷,东丹使团内也多有精锐,随时听候成功调遣。

还真是苍蝇只盯有缝的蛋,本来消停下来的东丹人又找到了折腾的机会,眼看着距离入京时间底限的临近,看来东丹人还要折腾一番。

而另外的消息也从北面传来,大綦使团已经抵达京兆府,而朝廷的意思,必须赶在大綦使团抵达应天府前,送走东丹使团,断不可让他们做成一路,彼此借势,局面更加复杂。

承公已经有了腹稿,否则也不会叫起衙参,二堂虽然不如大堂雄阔,可这里才是丹南路的军政核心,随着明日横玮的到来,丹南路也无须遮掩锋芒,此邪教作乱案开始,丹南路将显露出獠牙,同时应对起内忧外患来。

因此,承公固然有些疲惫与郁怒,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已经有了层次分明且阶段性的安排。其中,营丘栿、霄瑟夜、蔺希、莱观、智全宝作为应天府官员,负责这九个被阖家拿下的涉案门第,虽然对外是以邪教谋逆同党而擒拿,但是问讯则是重点关注在粮酒走私案上,而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掂量清楚的机会,走私案即便牵连亲眷,也不过是发配、远放、籍其家资罢了,而涉及谋逆,那便是非要拿下几颗人头,妻女收入教坊流落风尘的下场。

至于智全宝的身份已经不必亲自擒拿余党了,而是依赖他保住所有人犯的活命,毕竟这些知情人若是说不出话来,许多人也就放心了,而所有缉捕都必须由承公亲自签发,襄承勖、元三儿、奎九儿便是构成网罗余党那张密不透风的网,所有闲汉、白役、衙役们都是交织起来,从丹阳城覆盖应天府直至整个丹南路,既要做出声势也要有所成效。

所谓成效,按着两位走马承受的话,那便是年底都转运司的账簿上到底能有多少收获。

营丘栿、营丘檩兄弟二人则实质上成了经抚司的通进官员,营丘栿作为经抚司僚员负责协调应天府相关差使,而营丘檩作为都转运司僚员,负责两司之间信息传递。

接下来承公部署的一件事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即便是接受这差使的芦颂也是有些懵懂,还是公良吉符下来将其中利害点破了。

“秉文,惟公命你与芦海书院大小黎先生接洽,便是尽快促成大小黎先生接受惟公荐举,接受应天府学教授之职,同时做好接掌应天书院的准备,此案已经将应天书院牵扯其中,其中许多腤臜事必然清算,你这里只需做好铺垫,接下来此时便是都转运司的差使,幼璋公只怕已经迫不及待了!”

“莫非要动议簋璧之,簋公复出?”

芦颂只是涉世未深,可慧性却不差。

“秉文果然是知微见着,不错,若是二黎出仕,咱们便动议簋公桓接任芦海书院山长,芦海书院毕竟是私学,如此也不至于让朝中某些人跳脚!”

“是否届时于诸学开始恢复新学?”

“看你性情温润,却不想也是急性子,此事不急,如今士学士缠绵病榻,簋公归于田野,辕公远谪地方,岩公冤屈未申,咱们还要等待。”

公良吉符握住芦颂的手,小心说道,

“惟公迁转南方时,已经开始整理编撰《诗》、《书》、《周礼》,惟公长子也是循着令师的路径钻研《易》、《道》、《德》三经,等诸位大贤齐聚,你们也要参与进来,名不正则言不顺,却也不能有名无实,昔日庆康新政便是吃了有名无实的亏,若是不能以新学定天下正论,如何驳斥妄言邪说,如何扶持人心,匡鼎正义,此事才是大道,才是教化当代,功在千秋的盛举!”

芦颂闻听此言也是喜上眉梢,若是底定此事,则不啻于为昏昧许久的中夏重开日月,再起风云。

“秉文,任重道远,我们必须同志一体,砥砺前行,时不我待啊!”

公良吉符也是难得如此激动,使劲摇动芦颂的手臂,脸颊也因为激动而涌上血色,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终于到了推动历史车轮向自己希望的道路上前进的时候了。

承公第三处安排才与东丹使团有了关联,

“达公,”

敬洎其实并非经抚司的僚属,却也恭恭敬敬的等着承公吩咐,其实敬洎还年长承公许多,可是他却从未有怠慢之意。

“东丹使团那边还请达公仔细应付,这等事便是某亲力亲为也必不比君做的更周全。”

“惟公谬赞。”

“皆出自肺腑,这里某也把这几件事来答复东丹人,其一,三日后某做东,邀东丹使团赴宴,毕竟时间紧迫,便把迎接使团与赴京送别放在一起来办。三日后丹枫馆,恭候大驾光临!”

看来必须将这隐患尽快礼送出去了,承公已经做好釜底抽薪的准备。

“同时也告知那绮里远山,其余两事不必通过丹南路转奏,他们入京之后大可通过鸿胪寺上奏,若是朝廷应允,丹南路则责无旁贷。”

这些事自然是交办给敬洎、敬玉博与丹修处置,而对于丹修,承公等人都是避嫌与之接触,之所以如此并非是排斥此人。恰恰相反,其父丹匡不仅是庆康新政的鼓手,更是与承公齐名的谏臣,尤其是庆康新政失败后,慈圣本来挽留其留任台谏,却不想丹匡依旧上书为士悦等人鸣不平,这才外放地方,而如今毕相公已经开始动议召其回朝,承公等人又如何能在这关键时刻横生枝节。

故此敬洎这本来是局外人,如今却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便如营丘潭一般,也是与庆康诸公愈加密切起来。

既然打算通过宴饮打发了东丹使团,这些布置工作也就安排下来,作为鼎明楼的座上宾营丘栿便不合适了,故此交办给了霄春臣,这位也是丹阳城有名的纨绔,料理此事必然轻车熟路,还让风鸣从旁协理,以风鸣的细致不至于有什么纰漏。

文官们大半退去,武将们还眼巴巴的等着吩咐,当然更是期待恩赏拨付下来。

所谓恩威并济,承公先不论功,却先把几个人停职待参,等待这些人的几乎就是渺茫的前程,甚至是绝望的前路。

首先便是厢军的处置,于此营丘潭也是躲得远远的,他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再涉入这潭祸水中,这便是所谓的相互利用,只是上位者利用下位者的成本着实低廉,便是断绝了莫说伤筋动骨,只怕肌肤之痛都算不上。

而承公意在整顿镇军,所以才是高高拿起,却并未重重摔下。不教阅厢军都指挥使、副指挥使、都虞候因为监管不力、玩忽职守这才在兵变之时不能及时处理,更何况常年来苛责下属,虐暴士卒,故而治罪,做出削职两级调任外城为团练使、观察使的处置,也算留了体面;教阅厢军都指挥使、副指挥使也是比照处置,却未降低军职,也是调任外城作兵马都监去了。

可对于栾大判余党就没这么温和了。

对于福昌县所有官吏几乎都是夺官削职,官员皆追毁文字监押议罪,吏目收监鞫问,诸役皆枷号论罪,寿安县主簿、县尉停职待问,涉案吏员皆罢去查问,至于府衙、蓼谷县原以为高枕无忧的栾大判党羽也都是一网打尽,这一次承公不打算当个老好人了。

有人忧愁便有人欢喜,议罪之后便是论功,即便整个事态还未分个结果,但是绝不能怠慢了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夫。

对于这些临时驻防的禁军,承公只能呈文奏报他们的功劳,如何奖赏功勋那是枢密院的事,而承公当下能做的便是兑现为财货,而因为有了初步的核报,即便是重修福昌县衙,这次抄问也是收获不浅,只是横玮尚未进城,这抄家记账还不能开展,于是承公大笔一挥,营丘潭也就从夏税中先拿出钱粮来打赏了。

看到钱粮即刻赏了下来,这些武人从上到下都是斗志昂扬起来,对付这么几个蟊贼,却能收获颇丰,倒让他们盼着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他们不敢在承公面前造次,因此都以兑现赌约为名邀请经抚司诸位赴宴,以此进一步拉近关系。只是这么一番举动便也让禁军将领们分出了远近亲疏来,那些被抽调出来参加任务的自然是喜笑颜开,但是被拉出来喝了顿花酒而酩酊大醉,却帮其余人做了挡箭牌的军官们自然不爽,但也是知道自己至少也是得了上官信任的,也指望下一次轮到自己。

但是那些什么都没轮上的军官们便怨声载道了,而他们埋怨不到承公那里,毕竟自己是外军,承公也不可能对自己知根知底,只是埋怨自己的主官,隔阂这边有了,隔阂有了对于上阵作战怕是大有不妥,可是对于在外驻守,可就让本地官员放心了不少。

于是熊暠等本地武官则开始频频接触这些不得意的军官们。于是赏罚之后,无论厢军还是禁军都呈现出对于经抚司的效忠之意,承公的意志已经渐渐摆脱了通过营丘潭、霄瑟夜、杨永节与羽微行等官员来贯彻。

今日起,即便是宗淑奉承公之命召见宁君万、危岌这些中级官员,也是毫无阻滞。

而此时这些武官都被承公召至后宅接见,倒让这些人受宠若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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