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脸皮是什么？能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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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栩皱眉催促：“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林越带着两千人越过阎罗谷往东北五十里，去劫了阿蚩的营地，据说他大获全胜，仅战马就收了三千匹！还有百车粮草！”
秦栩：“这么说，林越也是个有头脑的。”
“可若不是他贪功，姓穆的便不会因受伤在敌营逗留，从而被没死透的敌军用浸了七杀毒的弓弩所伤，又耽搁拔毒的最佳时间，差点丢了小……额，性命。”
秦栩眯了眯眼睛：“嗯。”
“嗯？”燕墨羽凑近了秦栩，探究地看着她。
秦栩淡定地喝了一口茶。
“嗯什么呀？姐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秦栩轻笑：“我该说什么？”
你至少也该骂林越两句啊！要不是这个人，姓穆的就不会这么惨，姓穆的不这么惨，你就不能累死累活的跑过来救人啊！
燕墨羽扁了扁嘴巴，把一肚子的话都憋下。她有一种预感，姐姐应该不怎么高兴。
秦栩的确不怎么高兴。
但她的不高兴跟燕墨羽不同，她并没有针对林越。而是通过林越的行为，看到了另一件事。
之前，元祚说黎东需要穆旭东。
黎东五郡的百姓的确需要有一个人能够跟当年的穆虎臣一样，在北疆筑建起铜墙铁壁，护佑五郡苍生乃至整个大玄朝的安宁。
然而时至今日，还有多少人希望这个人是穆家人呢？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穆鸾歌都跟崔鹤明和离了，那么北疆主将们心中，有多少人会把穆旭东当成同袍且愿意服从他的指挥？
北疆众将，有多少人根本没把穆旭东当回事，又有多少人希望穆旭东死在战场，为他们的功劳簿添上浓重的一笔？
·
晚饭后，秦栩亲自端着一碗热热的汤药，推开了穆旭东的屋门。
此时严左安和林越都已离去，屋里燃着灯烛，穆旭东披着一件外袍在灯下看北疆舆图。
“喝药了。”秦栩招呼道。
穆旭东转身，在灯影里朝着秦栩伸出手：“栩栩，你来。”
秦栩走过去，把药碗放到他手里：“快喝，一会儿凉了。”
穆旭东皱了皱眉头，还没想好找什么理由不喝药，秦栩便说：“想要尽快回到战场，先把身体养好。想要身体好得快，药必须按时喝。”
穆旭东默默地喝药，而且一口气喝完。
秦栩从合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蜜渍梅子。
“唔，这个酸酸甜甜的，更好吃。”穆旭东满意的眯起眼睛。
“多大的人了，居然喜欢吃甜的。”
“栩栩给的我都喜欢。”穆旭东厚着脸皮去握秦栩的手。
“好，明天给你准备一颗青橄榄。”
穆旭东立刻垮了脸：“娘子不能这样欺负我……”
秦栩羞红了脸，甩手啐道：“呸！谁是你娘子！还是指挥使呢，脸皮都不要了？”
“脸皮是什么？能吃么？”穆旭东捏着秦栩的手不放。
“好了，收起你的妖术，我有正事跟你说。”秦栩正色道。
“我们去那边说。”穆旭东拉着秦栩去榻上坐下，随手拿过一盘裂口的松子给她剥。
“宋娘子来过，说如今匪患猖獗，对此事你有什么打算吗？”
穆旭东把剥好的松子放到秦栩手中：“你让她再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便会掉转头来收拾那些土匪。”
秦栩点头：“跟我猜的差不多。”
穆旭东：“我有一件事情拿不定主意，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秦栩低头吃着松子儿。
穆旭东起身去一边的墙壁上摘了一把刀拿过来，放在桌上：“这次跟沙北鞑子交锋，我发现他们用的兵器比之前精良了很多。沙北没有铁矿，也缺锻造工匠，他们不可能自己打造出这样的刀。”
秦栩拿那那把刀掂了掂，又迎着烛光看了看刀刃，叹道：“我不怎么懂这些，但这把刀被你缴获来，刀刃居然一点都没有损坏，可见其硬度极高。”
穆旭东给了秦栩一个赞赏的眼神：“说得不错。”
秦栩忽然想到一个人：“你还没查到孙茂润的行踪吗？”
穆旭东摇头：“赖三跟着孙经武落草为寇了，你来之前他送了一次消息来，说一直没有人联系孙经武。”
秦栩纳闷地问：“他们费尽心机把人救出去，难道就是为了养着他？”
穆旭东继续坐下来剥松子儿：“这怎么可能呢？或许是他们还在怀疑赖三的身份。”
秦栩：“两边战事吃紧，如果孙茂润在倒卖铜铁，那么当前就是他发大财的好时机。”
“没错。你说，我要不要把赖三撤回来？”
秦栩听了这话，立刻抬眼看着他：“山匪那里还有你的眼线？”
“聪明。”穆旭东咧嘴笑，忽然勾起手指刮了秦栩的鼻子一下。
“你……再胡闹，明儿我给你的汤药里加一把黄连，信不信？”秦栩冷不防这厮又忽然动手动脚的，生气地瞪他。
“不信。”穆旭东笑得灿烂，“黄连大寒——我赤脚踩到地上你都要唠叨的，定然舍不得给我用这样的药。”
秦栩飞了他一记白眼：“可把你能的，你怎的不上天呢！”
穆旭东把剥好的松子儿放到秦栩面前：“天上有什么好？我要在人间待着，陪你生生世世。”
秦栩：“……”
屋子里忽然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对方。
沉默中，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无非是什么都在意，又什么都能妥协。
秦栩在意崔鹤明等一众北疆战将对穆旭东的态度；在意穆鸾歌看自己的眼神……
还会在意穆旭东一个大男人会怕苦，不想喝药。
所以每次汤药都亲自端来，盯着他喝完后再给他一颗蜜渍梅子……
穆旭东在发现自己爱上秦栩之后，便学会了妥协——
他对元都城妥协，那些曾经踩着穆氏鲜血上位的人，他都能暂时放过。
他对仇恨妥协，为了更早赢得这场战争，他同意了严左安下一步的作战策略，放弃直接攻打杀了穆虎臣的巴赫沙尔，而是策应天狼关，先把崔鹤明的劲敌阿苏亚汗打退，再集中兵力攻打巴赫沙尔。
他甚至向她倾慕的元祚妥协，还感谢他能两次提亲……
这几年，他心中所有的疼痛，都被一颗蜜渍梅子抚慰。
“小侯爷，眼看三更天了怎么还不睡？秦姑娘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徐灏唠叨着进来，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随后麻溜儿退出门，“对不住，我今天眼睛进了沙子，看啥都模模糊糊的……还两次撞到了树！”
秦栩忍不住笑了。
穆旭东低低的骂了一声：“早晚把这混蛋打发去守墓种地。”
“很晚了，你该睡了。”秦栩起身说。
“我送你回房。”穆旭东把手里剥好的松子儿送到秦栩面前。
“这个吃多了会长胖。”秦栩虽然这样说，还是伸手接了。
穆旭东很想伸手蹭一蹭秦栩的面颊，但还是忍住了：“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还是要好好吃饭。”
“胡说！这沧郡的春风那么大，也没把我吹倒过。倒是你——再不睡觉，明儿一准要趴窝。”秦栩下巴一扬，大步流星的出门。
徐灏蹲在廊下靠着墙角自省，听见脚步声忙站起来。
秦栩扫了他一眼，留下一句：“照顾好你家主子。”便急匆匆走了。
徐灏欢快地应道：“秦姑娘放心！我一定替您看好小侯爷！”
·
第二日一早，秦栩正盯着汤药的火候，徐灏引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进了院子。
“冬雨？”秦栩看冬雨手里挽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忙喊燕墨羽，“快把包袱接过来。”
冬雨近前行礼后，仔细打量着秦栩，叹道：“姑娘瘦了许多。”
秦栩笑着把手里的扇子交给徐灏，叮嘱他去看着火上的汤药，方带着冬雨去石桌前坐下。
“我一直都这样，是你许久没见我，总觉得我能长胖些的缘故吧。”
“听闻夫人生了小公子，今儿一早刚把贺礼备齐了，叫人沿河南上，送京都去了。我这次过来，是专门给姑娘送一些滋补药材。”冬雨说着，把包袱打开，里面一包一包的，居然有七八样药材。
秦栩把药材一一打开看过后，赞道：“不错，这些都是上好的。能在这里拿到这个品相的药材，你也是有心了。”
冬雨忙说：“主子交代的事情，奴婢怎么敢不尽心呢。”
“嗯，你且坐下喝口茶，等我忙完手上这点事儿，再跟你好好说话。”秦栩说着，拎着药材进了屋里。
穆旭东今天早上的汤药是徐灏端过来的，问过之后才知道是冬雨把秦栩绊住了。穆指挥使大人黑着脸一口气把药喝完，便叫徐灏拿衣裳，准备去练兵场。
徐灏立刻劝道：“小侯爷，这不行。秦姑娘说了，您的伤还没愈合，不能动刀动枪的。”
“我就去看看。再说了，她不是忙着呢吗？你不去告状，她怎么能知道我去哪儿了？”穆旭东一脸的不耐烦。
徐灏理直气壮地挡在门口：“我不告状她也会知道的！冬雨姑娘拿了好些滋补的药材来，秦姑娘正琢磨着给您配药膳呢！要她发现您不听话，偷偷跑出去看他们练兵，您自己想想后果吧。”
穆旭东此时没心情考虑后果，他就是觉得秦栩为了一个冬雨而不来看他吃药，他心里很委屈。
小孩子一委屈了就会作妖。
他不是小孩子，但也想作妖。
“没事，我去去就回，一共也用不了一个时辰。”穆旭东自己拿了外袍，穿戴整齐之后拎着佩刀出门去。
徐灏万般无奈，只能紧紧跟着。
秦栩去厨房选了一只洗剥干净的鸽子拿回自己院子，又配驱寒温补的药材，一并放在砂锅里，加入干净的深井水，放在小炉子上炖。
冬雨看秦栩洗手作羹汤的模样，忍不住默默地感慨：这穆小侯爷上辈子做了什么样的好事，能让姑娘这样待他。
“我找你来，是想问问对于黎东五郡的行商，你了解多少？”秦栩洗了手在主位上落座，一边冲茶一边示意冬雨坐下说话。
“咱们做水运的，赚的就是行商的运费银子，但凡来黎东五郡行商的，十有八九都走水路。这是他们在咱们码头登记的商号和货物，姑娘请过目。”冬雨自己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边角磨损的册子递给秦栩。
秦栩随手翻开册子，一边看一边问：“他们登记的货物可都是真实的？有作假的可能吗？”
“这个只能说基本都是真的，咱们船上的规矩是不准藏私，因为货物丢失或损坏，咱们还要按价赔偿。但也难保他们夹带私藏。姑娘是要查什么？可以跟奴婢说说么？”
“我要查那些私贩铜铁的人。”
“这个奴婢早就注意到了——毕竟是违反国法的事情，我怕闹出来受牵连，便专门盯着呢。”
冬雨说着，翻找到册子后面的某页，“这徐记商行，这家永通商行，还有这个昌瑞商行，还有这个禄和盛……一共八家商号都常年私贩铁石，还有这几家是常年贩铜石的……”
秦栩看着被冬雨点出来的十几家商行，眉头紧锁。
铜铁并不是百姓生活所需，这些商贩把铜铁贩卖给了谁？这些人是不可能越境进入沙北跟巴赫沙尔做生意的。
冬雨看秦栩沉思，因问：“姑娘，您是想把他们交给官府处置，还是怎么样？”
秦栩摇头：“不，他们只是小虾米，我要顺藤摸瓜，要抓住后面的大鱼。还有，我的目的是不让一块铜铁石越过苍黎山。”
“黎东五郡生意做得比较红火的商号叫宏裕贵商行，东家是来自广宁，是一个姓宣人，往来的商贩们都称他宣十一少。”
“宣家的生意通着海外，听说五年前，栎山土匪头子勾朔救过他一命，他知恩图报，宏裕贵在黎东五郡的粮食生意便交给勾朔打理。勾朔这厮靠此赚得盆满钵满，也收拢了大批青壮劳力……”
秦栩冷笑道：“这么说来，栎山土匪就是这姓宣的扶持起来的？”
冬雨点头：“姑娘说的不错。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