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楚一宸 韭菜大肉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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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红旗惊喜的大叫一声：“老楚！”就把手里的小宝往地上一放，手里的东西也都扔在了地上，往那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年轻人扑了过去，两个人兴奋的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的，看样子要不是这个年头不兴拥抱，早就抱着又蹦又跳了。

来人名叫楚一宸，是林红旗的同年兵，现在也是副排长，比林红旗大了两岁。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楚一宸的家可是不赖，父亲是个老革命，解放后进了城，在组织的安排下和街道办事处工作的他母亲结了婚，51年有了楚一宸，现在父亲已经做到了军参谋长。现在全家都在上海生活。

按说楚家的条件可是不差的，但是楚一宸从小的生活却是一地鸡毛。他父亲在解放前是有妻子的，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解放后就跟前妻离了婚，在跟楚一宸母亲结婚的时候，三个孩子都不小了。楚一宸的母亲年纪轻轻就当了后妈，她最是爱面子的一个人，就怕别人说她是后妈亏待前头的孩子们，家里有啥好吃的总是紧着前面的孩子，没人吃了，才能轮到楚一宸。年景好的时候还好说，三年自然灾害那三年，不到十岁的楚一宸差点被饿死。最后还是楚参谋长出差回家，才发现楚一宸全身浮肿，用自己的口粮把楚一宸救了回来。

经此一事，楚一宸对他妈充满了怨恨，他妈怎么挽回都挽回不过来，等他到了十八岁就死活要进部队，还要走得远远的。他和林红旗一样，也四年都没回家了。他和林红旗本就是同年兵，关系本来就处得好，跟亲兄弟似的，又老是一起出任务当搭档，也老是一起吃吃吃。这次林红旗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部队领导例行问他要不要休假时，他同意了，还给林红旗收拾了一堆东西。

他来之前当然是回了一趟家的，但是回到家，却发现那个家更加的乌烟瘴气。他大哥二姐三哥都成家生子了，却还是一家子都住在老爷子那里，单位分的房子都不住，就为了蹭老爷子那点子高干补贴。他妈却是忙得很，当了街道革委会主任，天天批斗这个批斗那个，连他爸的身体都不顾了，家里的家务也找了个保姆来干。

老头儿其实是亲这个小儿子的，听说他回家了，老头儿差都不出了，从外地赶了回来，还高高兴兴地想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还专门叫了个部队的炊事员回来，着实弄了几个硬菜，可是饭桌上两个哥哥一个劲儿打探楚一宸什么时候转业，听那意思是生怕他回来跟他们抢老头儿那点家产，姐姐姐夫也一个劲儿挤兑楚一宸。他妈一如既往地跟没听到似的。

楚一宸老悬没当场把桌子给掀了，只不过看着自己爹花白的头发才忍了下来。他对这个家彻底的失望，当晚就张罗着要走，他就知道回家会这样，好在这次可以去找林红旗。他想好啦，在林家待几天，他就去旅游啊，看看祖国的名山大川。

楚参谋长满心愧疚，心疼小儿子，却也不能说什么，没办法，人老了，就怕孩子，楚一宸在家受委屈，三个大的也脸色不好，走就走吧。

不过到底是疼儿子的，还是给儿子把家里的好吃的能放得住的都给收拾了，还给儿子塞了五百块钱和一堆钱票。楚一宸毫不客气的全收下了。这个家里就老头儿是真心想他他又不是不知道，不收老头儿又不知道要乱想什么。老头儿还叫人给儿子买了软卧车票。

他一路到了文华县，到处打听着打到了林家，却吃了个闭门羹。问隔壁老王家，也说不知道林家几个人都去哪儿了。正想找个招待所先住下，当头就撞见了老疤。

老疤昨天吃猪头肉吃了个过瘾，拿回去的也被兄弟们抢了。那点儿哪够三十来个人分，大家就想着，用老疤带回来的卤水自己再煮两个猪头。不过卤水份量不够，他们就往里面加了水加了盐。结果煮出来的，虽然比他们自己平时煮的强吧，但是也是不好吃，还腥气得紧。

哪能不腥气呢，又没有烧，又没有泡，盐的分量加的也不够，又没有加香料。好歹是肉，大家捏着鼻子吃完了。大家馋虫都被昨天的猪头肉勾起来了，吃了自己卤的，就更想吃昨天的了。一群人逼着老疤再来林家问方子，最好是让林小婉从头到尾做一次给他们看，这个猪头也是能卖钱的啊，熟食可比卖生肉挣钱多了。

老疤却不看好，老林把妹妹当眼珠子，做个饭都嫌他妹子累到了，能给他们这么多人做饭来？小姑娘又那么瘦，手腕子细得他用两个手指头圈住都大大的富余，林家又不缺钱，老林能让他妹妹累着？再说了，手下那帮子人都是异想天开，卤水方子啊，在好年景那是能养家能传承百代的，不见县里原来卖卤味那几家，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都是挣了大钱的，运动开始以来，就是怎么挨批斗，也没见哪一家把自家方子吐出来过。手艺人的方子都是比命都重要，能随便要就能要来？老林一听，指定要削他！

但是他还是来林家问问，还带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杂粮来，一小包一小包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万一林小婉愿意告诉他呢？兄弟们说的对，熟食其实比生肉耐放多了，利润也高。真的做好了，他还能往市里面卖嘛，他早就想进市开发新市场了，但是他手头也没个拳头产品，就是进去了，也不好打开局面啊。

他知道林家人今天去市里面的，想着也该回来了吧，结果一来，就碰到了楚一宸。

一听楚一宸是来找老林的，老疤就特别的热情，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看林家人还不来，老疤就请楚一宸去大食堂吃了晚饭。今天的食堂也还行，居然也煮了猪头肉。楚一宸吃了几口，觉得这小县城的大师傅手艺也不差啊，对面的老疤却说，手艺比林家小妹差远了。

两个人吃完刚回林家门口一小会儿，林红旗他们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林红旗和楚一宸激动完，林小婉已经抱起了弟弟也回了家，老疤多有眼力劲儿啊，也把林红旗一激动扔下的那堆东西也拎回了门来。

哥哥有朋友在，林小婉也不好意思继续给哥哥脸色看了，张罗着要去做饭，却被老疤拦了下来，说他们都吃过了。

他们吃过了，林小婉也就不做了，兄妹三个中午都吃得饱，这会儿还不饿呢。林小婉就给他们切了个西瓜，给自己和弟弟一人冲了碗今天新买的奶粉和弟弟在院子里坐着玩，和小宝又一人吃了两块儿鸡蛋糕算晚饭。

小宝很少吃点心这类的零嘴儿，吃得很是香，林小婉却觉得这鸡蛋糕又干又硬，鸡蛋也少没有蛋香味，用的油倒是不少，要不不能保存那么久，吃着很是一般。看小宝吃得那么香，就决定抽空让她哥给她做个简易的烤箱，自己烤点心吃呀。

楚一宸虽然是个红二代，却从小跟没妈没爸似的，整天在外面混。他在家里话少，在外面却是最讲义气的，再加上虽然他爸他妈不怎么管他，他手里却不缺钱，交了一堆三教九流的朋友，在朋友圈里颇有宋公好义之风，最是任侠风流的一个人物，没进部队前，也没少混上海的黑市。因此，跟老疤相交起来，竟是意外的投契，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热闹极了。

说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第一次上门，就把自己的挎包拿过来，叫小婉和弟弟一起来看，除了一挎包是他和林红旗的换洗衣服，另一个挎包里，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零食，桔子罐头两瓶，黄桃罐头一瓶，午餐肉罐头两盒，大白兔奶糖两斤，铁盒装的饼干两盒，竟然还有几块子大块巧克力和两斤猪肉脯！

这都是楚一宸在从家搜罗来的，像猪肉脯啊巧克力啊饼干啊估计还是在友谊商店用外汇券买的，他想着，小姑娘和小弟弟刚没了妈，用点好吃的哄哄吧。

这一堆东西可合了林小婉的心意。不说别的，以后就可以给弟弟吃巧克力啦。至于她嘛，最喜欢吃猪肉脯了。她不禁笑弯了眼。

林红旗看妹妹笑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明白妹妹今天为什么生气，但是只要妹妹笑了，就问题不大。

林红旗在妹控的道路上走得起来越远，看来是一去不复返了。他大手一挥，让妹妹把这些好吃的都收起来，留着和弟弟慢慢吃。

老疤把他的请求已经跟林红旗说了，却招致了林红旗和楚一宸的双人连揍。你个当哥哥的，不给妹妹做好吃的就算了，还想让妹妹伺候你那一群人？还想要妹妹手里的方子？不是欠揍是什么？

林小婉却觉得，可以适当考虑合作一下。主要是猪头肉这东西，真的是不适合老在家卤，卤了也吃不完，就是教了老疤也没什么，可以让老疤买自己手里的香料包么，也可以让老疤给自己找两个小徒弟，自己做得是有点烦了。

但是不能贸贸然地开这个头，要不老疤觉得这事儿有多容易呢，以后就不好处了，林小婉并不敢挑战人性，哥哥们揍老疤，揍得也是正正好。合作这事儿不急，也不一定是老疤。

林红旗三个聊到夜深，老疤才告辞出门，临走前，林小婉让他第二天一早给留一块上好的猪肉，明天她准备给哥哥们包饺子呀。

她本来准备让那只小公鸡断魂儿呢，但是接风的饺子回家的面，哥哥回家，这事那事儿的，一直都没给哥哥包成一顿饺子。

其实在林红旗的记忆里，还真的没在家吃过一顿好吃的饺子，林大军倒是在部队里学过包饺子，也会和面，但是家里没人会拌馅儿啊，在部队也吃过几顿，但是部队毕竟是在南方，饺子包得也就一般。不过妹妹要吃，那就包呗，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儿去。他叮嘱老疤明天早点送来，上午顺便在自家睡一觉儿，中午一起包饺子啊。他是看出来了，就是不叫老疤，老疤自己也会来，不如大方一点儿，叫老疤来帮着干点活儿。

送老疤出了门，林红旗才把小宝抱回床上，让楚一宸睡自己的床，自己还是带着小宝睡，睡前还顺手把今天给弟弟妹妹买的新衣都过了遍水晒了起来。

林小婉今天起晚了，早上一起来，就看到自己的床头摆着洗净叠好的新衣服。

过了这一夜，她也没有那么的生气了，哥哥也是一片好心。

让穿就穿吧，她想，大不了，有活儿就叫哥哥办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昨天生气生的莫名其妙，多大点事儿，不就一件衣服嘛，不喜欢穿了不好看大不了不穿呗，干嘛发火呢？

她没想到，这就叫恃宠生骄，是只有被偏爱的人才会有的特权。

她索性翻身起来，看了看那叠子衣服，看来哥哥是很想让她穿那件连衣裙的，还特意放在了最上面。林小婉也就把那件白底绿叶红花的裙子穿到了身上。

衣服竟出乎意外的合身，的确良的布料很挺刮，穿到身上也不会跟粗布衣服一样，皱皱巴巴的，腰部还掐了一点儿腰身，裙摆不大，不过下摆倒是做了个小小的荷叶边，林小婉穿起来竟然有了一点少女的弧度。她照照镜子，发现这种温柔的小裙子，她穿起来居然也不错。

林小婉还没意识到，自己和上辈子的气质是越来越远了。

她想了想，把头发梳了个偏刘海，找了两个小夹子把原来厚厚的齐刘海卡到了一边，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个刚刚梳起的小揪揪，起身走到院子里洗漱。

老疤已经把肉送了过来，还带了十来根油条，几碗咸豆腐脑，昨天他跟楚一宸聊天觉得学了不少的东西，一大早就来想跟人再多聊聊，好开阔开阔眼界。三个小伙子早早的吃完了早饭，坐在院子里聊天。

林小婉一起来，林红旗就看见妹妹穿了新裙子，眼睛就亮了，就是嘛，这么穿多好看啊，小姑娘不穿裙子穿什么。他决定了，过几天再想办法给妹妹多买两条换着穿，不过最好只在家穿，外面嘛，就算了。这年头不太平。

楚一宸昨天见到林家人就天黑了，都没看清林小婉是啥样，这会儿仔细看了看小姑娘，小姑娘挺好看的嘛，白白净净的，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四左右，就是瘦，好象一阵儿风就能被刮跑一样，头发也不长，不过五官长得好，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大大的杏眼，鼻梁高高的，菱形的嘴巴小小的，就是有点发白，没有那么红，精神倒是很好，不过看着是个有脾气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倔强。见林红旗看着她傻笑，甩了自家哥哥一个白眼，直接走到井前洗漱。林红旗忙去给妹妹压水用。

林小婉不知道这两个哥哥丰富的心理活动，洗漱完简单吃了点，就去看老疤拿来的肉。看了不禁止满意的点点头。

老疤怕人多，肉少了不够，干脆拿了一大块，足有三斤！不是五花肉，林小婉专门交代，要上好的后臀尖，这个地方的肉肥三瘦七的，包饺子最好吃。

她看了肉，直接拿刀把肉皮剔了下来，准备留着做肉皮冻吃，剩下的指挥着老疤切成小块儿开始剁肉，自己去了外面，指挥着林红旗和楚一宸把园子里的韭菜挑嫩的，割了一大捆，又让刚起来的林小宝带着两个哥哥开始择韭菜。

俗话说，六月韭，臭死狗。这会儿的韭菜并不是很好吃，长老了，又都长了韭苔，开了花，基本上是择完只能留一半。韭苔也要留下来，有空的时候用石臼捣烂，用大量的盐腌好，就是韭菜花，冬天的时候好吃饺子或者火锅。

看着人都忙起来了，林小婉就开始和面熬料水了。

和面没啥说的，温水和面就行。这个料水就大有讲究。林小婉包饺子，这个料水要用大葱，姜，大料，桂皮等香料和盐，味精按一定的比例下滚水熬，熬完只取料水。把这料水一点一点加进剁好的肉馅里，再加两个鸡蛋，一点生抽，用手使劲的搅拌，直到肉馅成胶体状，才加入择好洗净剁碎的韭菜，再加大量的香油搅拌，再放点腐乳汁就更鲜了。

这样包出来的饺子，一咬一泡滚烫鲜美的汁水，就跟吃小笼包一样，但是比小笼包好吃多了。

饺子馅盘好了，小婉看看，就准备开始包，家里三个大胃王，不早点包，怕包的不够吃的。

小婉擀皮，三个人包，就连小宝，也跟着有模有样的拿着一块儿面玩。

林红旗和楚一宸都是在部队里练过的，部队里人那么多，要是战士们不自己包，炊事班累死也包不出来。老疤没学过，但是以前他老娘眼睛好的时候，也是有吃饺子的机会的，虽然包得不快，但是却包得紧紧的，估计一个也不会破皮。三斤肉，一共包出来三百多个饺子，整整摆了四大盖帘。竟然整整忙活了一上午。林红旗把妹妹撵进屋，自己和楚一宸去煮，这他俩还是会的。

楚一宸本来觉得，饺子有什么好吃的，可是一入口，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少的离谱。原来上海的饺子和文华县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饺子皮薄，隔着饺子皮就能看到里面粉红的肉馅和翠绿的韭菜，咬一口，里面滚烫鲜美的汤汁就迸发出来，他没注意，险些被烫了上颚和喉咙，只能张着嘴呵热气，好不容易把这口鲜汤咽下去，嚼了一口，不由得又喊了一场绝，肉放得多，煮完就成了一个肉丸儿了，韭菜鲜肉饺子那种特别的鲜美让你吃完一个，又想去夹下一个。

小婉看哥哥们都被烫了，笑着给一个推过去一个醋碟，里面就是简单的醋加香油，点了两滴生抽，不过别看简单，滚烫的饺子一下子就不烫了，加点醋又解了腻，不由得更加的胃口大开。

三个大小伙子吃起饺子来，那真是可用狂风扫落叶来形容，小婉和小宝也吃了不少，不过也不到三十个，最后吃完，竟然只剩了三四十个。

小婉让哥哥把饺子全煮了，煮好后，拿筷子从一个盘子里往另一个盘子倒了一下，这样就不会粘了，放凉了，等午睡起来后吃凉的啊，那也很好吃！

她怕这三个吃货把自己撑死，或者不消化，吃完后，按着一个人喝了一大碗饺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