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完成乡闾豪族的第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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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势的滋味极妙。
门第带来的高低贵贱更是一道鸿沟。
卢祎是本县的主簿,有着纠正不法的职权,背后又有个宽待下属的祖道重支持,索要五百亩良田的赔偿,自身都不用亲自过去。
门下书佐匡孝去了一趟,就索要了五百亩良田,还是便于灌溉的上等水浇田。
另外,也把中年庶民一家赎了回来,吸纳为了卢氏坞堡的佃客。
殷乂心里憋屈,只能去找明府祖涣说理,结果不袒护他也就算了,还遭到了劈头盖脸的喝骂。
堂堂一个豪族,竟被庶族给欺负了。
祖涣都跟着丢脸了,祖氏庄园的嫡子没少拿这事嘲笑他,报了没能用翾风尘香履喝酒的怨恨。
士族嫡子习惯了横行无忌,庄园里的内斗很常见,为了占据族里的更多田地、部曲、谷帛,平日里没少明争暗斗。
所有的士族庄园里,每天都会出现一场场宫斗的社戏。
祖涣不敢出头的真正原因,一个是他本就是刻薄寡恩的人,另一個便是卢祎获得了祖逖的赏识。
“二郎,坞堡附近方圆一千亩的田地,全是咱家的了?”
沈兰淑又惊又喜,顾不上联系各个里社的里吏夫人,商量卖酒的价格、运送、数量等等事宜了,牵走了厩房里的轺车,来到了坞堡附近的田埂边。
轺车停在一望无际的青苗平野里,初夏的风徐徐吹来,卷起了一层层波浪。
沈兰淑脚上的丝履踩在车笭上,踮起了脚尖,望向了四周的平野:“匡书佐是个办事得力的属吏,挑选的田地不仅连成了一片,方便耕种,还都是美田。”
田地分为三等,美田,中田,薄田。
田地的膏腴肥力不同,耕种了相同重量的稻种,最后收获的粮食有着很大差距。
薄田是旱地,即便是在无灾无涝的丰年,一亩地不过收获几十斤粮食。
中田可以达到一石以上,一石是一百二十斤,相同的辛苦劳作,相同的时间苦熬,收获的粮食超出了很多。
美田是最为膏腴肥沃的田地,一亩田地收获的粮食可以达到二、三石。
卢祎看着笑靥如花的沈兰淑,闻着稻谷青苗的清香,忍不住乐了:“有了一千亩良田,族里终于有了稳固的根基,被人切断了商路也不怕了。”
卢氏老窖的沽酒买卖是浮财,抓在手里的田地才会让人心里踏实。
旱涝保收。
无论经商能不能赚来谷帛,卢氏坞堡都有衣食无忧的粮食了。
一千亩田地很广袤,广袤到不能用眼睛分辨出边界。
沈兰淑的心情明显是极好,平日里都是一副贤良淑德模样,今天难得坐在了车笭上,悬空着两只脚,像个金钗少女般摇晃了起来。
卢祎走了过去,坐在轺车车笭的另一侧,看着一望无际的田地青苗,脸上出现了老农午后乘凉的敦厚笑容。
努力有了回报。
还是远超预料的回报。
心情极好了。
沈兰淑很快又展现了持家有道的能力:“匡书佐可曾说清楚了,再次从殷乂手里抢走的五百亩田地,到底是小亩,还是大亩,莫要被奸诈的殷乂钻了空子。”
按照周制,六尺为步,广一步,长百步为一亩。
春秋后期至战国,由于耕战政策的需要,各个诸侯国纷纷扩大亩积,从一百六十方步到二百四十方步不等,皆大于周亩,所以便把周制亩称为小亩。
小亩四十,只是相当于大亩的十八亩。
真要是被殷乂钻了大小亩的空子,卢祎这次抢来的田地减少了一半多,以殷乂奸诈的性格不可能放弃钻空子的机会。
卢祎立即翻开了匡孝记录的田札,放心了:“匡书佐在田札里记录清楚了,五百亩田地全是按照一亩地二百四十步的大亩丈量,没给殷乂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耕地看似简单。
却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伺候好了庄稼才能获得丰收。
“常言道凡人家营田,须量己力,宁可少好,不可多恶。”
沈兰淑把族里的大大小小琐碎事接了过去,不用卢祎烦心了,拿出一个算盘,又拿出簪笔、左伯纸细细算账了:“一具牛,可以耕小亩三顷,大亩一顷三十五亩。坞堡里的耕牛数量不够,需要去找翾氏庄园采买,用来买卖耕牛的钱不同二郎操心,只不过需要二郎从中前线。”
一具牛不是一头牛。
二牛一犁,或者三牛一犁,叫做一具牛。
小亩三百亩,相当于当于大亩的一百三十五。
一头牛大致能够耕种五十亩田地了。
春种的时候只用一头牛就可以了,到了秋耕需要换成一具牛了。
秋耕的目的是为了整地,需要进行土地的深翻。
农桑国之大事。
关乎着朝廷的税收,决定着士族庄园的兴衰。
天子每年都要带着百官在社稷田亲自耕种,进行劝农,擅长农事的人才往往被称为簠(fu)簋(gui)之才。
沈兰淑不仅精通商道,对于农桑大事也是极为熟稔,樱唇咬着簪笔说道:“另外还需要楱、劳等农具,最好是百工打造的铁器。”
土地经过一具牛的深翻过后,泥土变得起伏不平,需要人力进行碎土,拍碎泥土的过程称作楱。
楱是一种齿状的人力整地工具。
等到土地平整过后,就要用一种牛拉的铁齿耙,再次进行耙细耙平。
最后用一种叫做‘劳’的牛拉摩田器,将耙细耙平的土地表面进一步摩平。
卢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精通农桑大事,感叹道:“可惜嫂子不是男丁,否则的话,嫂子肯定会被郡太守征辟,成为专管农事的官员。”
“扑哧!”
沈兰淑展颜一笑,细细柳叶眉下的眼睛,看着实打实的一千亩大亩田地,温婉道:“奴这辈子不求跟着富贵人家过日子,只想着相夫教子,粗茶淡饭过完一生便满足了。”
说到这里,沈兰淑突然黯然神伤了。
只是一个相夫教子的生活,都难能满足了。
沈兰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很快恢复了好心情,伸出柔荑拢了拢发梢说道:“守着二郎...嗯...还有族里的弟弟过完一生,也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