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秾色误人（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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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女子的话，他像是长叹了一口气，面上是掩不住的愁色，但言语间却不见悲凄。
“哪里不能睡呢？大不了天为被，地作席，或是寻间庙宇待一晚便也罢了。”
“至于钱财，如今哪里还能拿得出手？虽说向来也攒了些碎银，不过遇上今儿这么一两遭，也差不多全赔在了那屋子里。”
说着，他向那院中屋内那一伙到处翻东找西的小子们望去，话中的意味儿自是再为清晰不过。
“只现今身上连半吊钱都凑不齐，以后…还能怎样呢？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罢。”
将身上的银钱都掏摸了出来，总共半吊钱都不到，他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随即脸上一时为难，任谁也瞧得出他那副囊中羞涩的样子。
蘅娘扫了几眼对面的男子，也清楚对方现下正不自在呢，于是忙用话岔开。
“那你那些银子都在那屋里，何不背着他们再取出来呢？有我给你做一回掩护，你看这样行不？”
但只这时，从那屋子里传来一阵闹哄哄，细听时，才知是在那屋内找到了一两包碎银子。
如此一来，蘅娘方才的想法自然落了空，可她想到这人所仅有的银钱都不足半吊钱，再者，身上又有伤，少不得要养个三五日，只如今，如何支撑得过呢？
平常人户家中每月的吃穿嚼用都在二两银子左右，其中还得仔细打算着日子过，如此方能度日。
不过目下对方连半吊钱都没有，若还不论住在何处，光是一日饮食所用，不过能熬个五六日也就罢了，可之后，又该如何呢？
皱着眉儿思索了半日，偏过头又见男子也拧着眉头，蘅娘也只得对他说，“这也快到晌午了，我也得回去了，如果你不嫌的话…”
歇了口气儿，她接着说道，“就到我这儿先用过午饭，等饭后，你再想想法子。若是亲戚那儿行不通，我倒可以给你些银钱，你再去赁间屋子，先熬过眼前的坎儿。”
“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在这城里找上一份事做…你觉得如何？” 她看向他问道。
男子心内自然十分欢喜，可又不好表现得太过兴奋，于是故作沉眉思量了一时，后来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话儿应下了。
两人一同回来时，刚巧家中无人，原来钟漫漫才不久就带着弄玉她们一齐出去了。
吃过午饭后，蘅娘就打发他出去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可赁，还将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银子拿出了大半包与他。
“这里头估摸有十六两六钱，你先拿去用着吧，若是不够，我再看能不能垫补得上。”
视线转向她手中的那包散碎银子，他自是没有接过来。
他怎会不知，这五年间，虽然那钟漫漫夫妻二人想要帮持她过日子，尽管那夫妇有这个心，但她如何肯领受？
至于这些零碎银子，他哪能不清楚她是如何得来的，就靠着那做豆腐的光景，无非是日日攒下一点子。
想到这儿，他倏地心上生疼，自从上回见她之后，至今也没看她身上有戴过一两件金银首饰。
就如当下，绾发用的不过一只海棠木簪而已，衣裙也只是那平凡不过的料子。
一股涩意顿时席卷他的胸腔，渐渐发酵成心底再也扼制不住的情绪，就当他难以控制时，抬脚就出了院门。
而蘅娘立马追出去赶上了他的步伐，也不多说，只将那包银子揣给了他，便折返回院中了。
手内攥着这大半包的银子，他心内涌起百端滋味儿，一时之间倒没个开交处，直到钟漫漫等人来至院门外，他才快步离开。
只向晚时，蘅娘见那人倒没再过来，还以为他是寻到了住所，不过正摆晚饭之际，院门上就传来扣门的声响。
打开门，看时，见他颀长身形，却是一副蔫儿吧唧的模样儿，蘅娘就知这人恐怕没赁到房屋。
不待对方说些什么，她就进屋里来，不一时，手上提着个食盒，走近来时，先把盒子揣给他提上，一面又说了些话儿。
“这盒里是我装的几样饭菜，你就将就吃着吧，今晚你找个客栈先住下吧。”
今儿午后出门的时候，她就去外面打听了一下，客栈里现下倒空出房来了。
“对了，你的伤药我也没忘呢，就和纱布一起放在了这绢包里，你记得自己按时换药。” 说着，她将一只绢包再递给了他，另嘱咐了些话，也就关上门了。
立在门外的男子听了会儿里面的嬉笑声后，也就只得回过身，一面走，一面回头望向那紧闭的院门。
之后三四日里，蘅娘也没见到那人再来过，闲时莫名想了一会儿，又想起他身上还未痊愈的伤，但又不知他当下暂住在哪间客栈里，也就只得作罢。
过了一日，这日清早，她正一人在家时，忽闻得门外几声叩门动静，她立住脚，凝神欲要听是何人时，才知原是他。
顿了片时，她才前去开门，还不及她问是有何事，但见男子拎着几大包的东西进来，臂间还挎着只竹篮。
篮里各样时鲜瓜果，满满当当塞了一竹篮。
一面口内笑道，“姑娘接济我甚多，只如今也回报不了什么，昨儿见了这新鲜的瓜果，想到也给姑娘送些来，再就是这包儿里的…”
“姑娘若有不喜欢的，尽管拣了出来，我再去寻些更好的来。”
蘅娘见此，自是拦不住他，也就让他进院里来了，只刚合上门，就见男子在桌边招着手儿，示意她过来瞧一下大包里头的东西。
她也是瞧过才知，那包儿里的是些新花样的缎子、绸子，还有几匹纱，月白、水红、宝蓝的都有。
“你是哪儿来的这些钱，用来买这个的？” 大概扫了几眼包袱里的东西后，蘅娘便面向他问道。
后者自是赶忙解释道，“你放心，我绝不是用你给我的那些钱，只不过这几日里，我闲来就去江边逛了逛，那儿素来就有卸货和搬运行李的活儿，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