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偷萝卜的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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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边,一只乌鸦迎着风雪远远的飞过来,落在一棵枯木上,凄厉的叫声令人厌恶至极。
慕容诚那早已模糊的视线,随着乌鸦由远到近,最后又落到我的身上。
他的目光突然如刀锋一般盯着我,“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除了婉儿,老夫已想不到有第二个人能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我怕极了这道目光。
因为我始终不愿相信,曹辉说的居然是真的!
而我偏偏又不得不去试着相信他,因为一个父亲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更何况,这本就是灭九族的罪过。
许是见我默不作声,慕容诚问道:“王爷,你会怎么做?”
“我?”这个问题简直让我哭笑不得,“你问我一个混账王爷会怎么做?”
慕容诚怔了下,叹息道:“可王爷并不是混账,否则也不会因为曹辉的一番话,在手握三十万大军的时候心甘情愿交出了虎符,更不会在陈靖选择重新将虎符交给王爷的时候拒绝。”
我冷冷地看着他道:“现在我相信,你跟曹辉确实是朋友,而且是信得过的朋友,否则他也不会将这些事说给你听。”
慕容诚嘴角难得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道:“他确实是我的朋友。”
我反问道:“所以慕容伯父希望我怎么做?”
慕容诚犹豫了下,随即表情严肃,“肃清反叛,恢复正统。”
“什么是反叛?”
“我慕容家就是反叛!”
“什么是正统?”
“东方家就是正统!”
看着慕容诚眼里的坚定不移,我不由地愣了下,诧异的问道:“慕容伯父既然知道这是十恶不赦的罪过,知道自己也会死,为何还要我去做这些事?”
慕容诚淡淡道:“老夫并不怕死,怕只怕死后留在人间的不是完美的清白。”
我笑问道:“所以这也是慕容伯父会将一根萝卜放在心上的原因?”
慕容诚摇摇头,“那不仅是一根萝卜,而且是一根荆条,一根刺进老夫心里一辈子的荆条。”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试探性的问道:“慕容伯父打算大义灭亲?”
慕容诚掷地有声,“不错。”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只不过想让王爷彻底相信这一切,还差点证据。”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忽然生出一种他很了解我的错觉。
“慕容伯父知道‘证据’在哪里?”
慕容诚点头道:“婉儿她确实很会藏东西,但又怎么可能瞒过她的父亲?”
“证据被她藏在了哪里?”
“京城大街,百花楼后厨。”
我一时哑然,难怪御内卫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又有谁能想到一个曾经皇帝陛下的御厨会躲在妓院里,而且会做菜给那些嫖客吃?
但我又大为疑惑,“仅仅是藏着?她又为什么没有选择杀人灭口?”
慕容诚叹息道:“婉儿从小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又怎会杀人?”
“我知道她连一只鸡都不肯杀”,但我却更加疑惑,“那么慕容伯父又为何能一口咬定,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人,会毒害当今陛下,甚至太后?”
亦或者父皇?
“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慕容诚显然也没有,他犹豫了很久,缓缓说道:“但老夫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我沉声道:“不!还有一个人!”
慕容诚惊讶道:“还有谁?”
我还是坚持另外一个猜测,“是皇兄他自己!为了早一些坐上皇位,不惜谋害父皇,更不惜让自己也中毒。”
慕容诚失望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郑文凉。
郑文凉果然走了过来,插话道:“想必王爷是误会了陛下,因为草民替陛下诊脉的时候才发现,陛下中毒已深,已活不过三个月。”
我突然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问道:“郑先生所言当真?”
郑文凉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日原本是替皇后娘娘诊脉,但陛下突然昏倒,若非如此,慕容老爷也不会这般着急的带草民找信王殿下了。”
是啊,如果皇兄只想做短短几年的皇帝,又何必去谋害父皇?
这分明是悖论!
难道母后又骗了我?她为什么总要骗她的亲生儿子?
罪魁祸首竟是慕容婉,可为什么会是慕容婉?
难道真是我错了?
下一刻,我却突然一怔,因为我又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
如果皇宫里面本就没有曼陀罗花,那么又是谁把这毒药带进了宫?
曹辉说过句话,“皇后娘娘与二小姐都喜欢自己亲手做些香囊,这些年,宫里的花开了,二小姐便会时常来宫里,具体来了多少次,老奴倒是记不清了,不过老奴都有幸得了一个。”
只有真儿经常去宫里找慕容婉!而慕容府也种着些曼陀罗花,真儿也确实会将曼陀罗花带进宫里!
一想到这些,我只觉得心快要被撕碎,但我还想抱着一丝侥幸,“慕容伯父,真儿她应该不知道吧?”
慕容诚仅仅是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漫长极了,只听他缓缓道:“老夫相信真儿并不知情。”
我莫名的心里咯噔一声,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默然半晌,我几乎快要红了眼睛,一把扯过郑文凉的衣襟,大吼道:“她一定不知道这些的!对不对,郑先生?”
郑文凉低着头,轻声道:“王爷你冷静一些,这件事也只是一个猜测,哪怕真的是皇后娘娘做的,慕容二小姐也有可能被蒙在鼓里。”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听到郑文凉的话,我激动的快要掉下眼泪。
我自言自语道:“真儿她对一条狗都那么善良,又怎会舍得害人?”
慕容诚似是不愿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他转过身,望向皇城方向,无奈道:“即便真儿并不知情,可谋害陛下的毒药却是因她而来。”
我猛地望向慕容诚的背影,怒不可遏道:“慕容伯父为什么非得说出来?为什么一定非说出来不可!”
慕容诚苦笑着摇摇头,沉吟道:“王爷若真的喜欢小女,索性就放手吧。”
“为什么?”
“因为王爷即将要做的事,注定了你们不会有以后。”
慕容诚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旦真相大白,真儿那孩子……一定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