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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醉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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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刘守福的中年狱卒长叹一声后,将那盏灯笼留给了我,自己却选择摸黑前行。

这一刻,我莫名觉得,原本漆黑如墨的监牢,却因为这盏并不明亮的灯笼,多了些许光亮。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本慕容婉交给我的册子,然后仔细端详起来。

册子不过巴掌大小,封面上既没有名称,也没有书写之人的署名,但翻开后,里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字迹却又十分工整,几乎没有一页空白。

我凑近光明,方才看清册子的每一页上面都清楚的标注着书写日期,还有日期当天的时辰、天气。比如,九月初九,天气晴,晌午。而日期后面则是记录着一道道菜肴的名字,只不过很久都没有更改过,若不是日期天气有所不同外,我甚至以为是孩童抄录,唯独在最后的几十页,菜肴的数量才开始逐渐减少。

单从册子上的记录来看,什么也瞧不出。

我不禁回想起不久前慕容婉对我说过的那两句话,“先皇之死,内有隐情“以及“你看过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皱起眉头,左右翻看着,喃喃道:“这一本册子又能证明什么?”

我细细思忖着,又下意识的仔细去翻看这些菜肴的名称。

片刻之后,我突然惊呼一声,恍然大悟。

我这才发现这些菜竟全是父皇生前最喜欢的菜肴,尤其是这道“一览众山小”,除了御膳房的张师傅外,谁也做不出。

难道这本册子,是用来记录父皇最后半年内的饮食么?

可这些菜虽珍贵,但对皇室而言实则只是家常,又能有什么问题?

中毒?

我蓦然想起醉仙楼那位邋遢掌柜李进酒,他曾告诉我父皇是死于中毒。

那么,慕容婉给我这本记录着父皇饮食的册子,是不是也想告诉我,父皇确实是中毒而死?

但是,能在父皇的日常饮食中下毒的人,除了皇兄,便只剩下母后了。

想到这里,我如芒在背。

这绝对不可能!

我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父皇在世的时候,饮食十分规律,而父皇一生只有母后一个女人,每日饮食起居,他们也都是在一起的,况且这个册子上记录的十分清楚,父皇每天吃了什么,什么时候用的膳,册子上皆有迹可循。

难道是皇兄?

毒害父皇,他确实是最大的受益者。

也不对!

父皇驾崩前的几个月,几乎每日都同皇兄在一处,父子二人也时常一起用膳,若真是皇兄下的毒,又怎么可能连自己也不放过?

这分明就是悖论!

到底是谁呢?或者说慕容婉根本就是在骗我!可她这样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而杨水会大人已经被处斩在午门外,现如今更是死无对证。

难道让我去相信李进酒一个混子的话?他说的话又是否可信?

所以,到底是谁在说谎?又或者谁也没有说谎!

一时之间,我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加之酒劲未消,只觉头疼欲裂。

至于萧梦瑶是否与萧沁芮联合起来故意引我上钩,似乎在这一刻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暗暗发誓,若我还能活下去,一定要揪出想置我于死地的幕后黑手,还有解开父皇驾崩之谜。

只要我还能活下去!

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察觉有人前来,我匆忙收起册子。

只见刘守福抱着一床被褥站在牢门外,憨笑道:“小的给大将军送被褥来了。”

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多谢。”

刘守福笑着摇摇头,艰难的将被褥从牢门的缝隙中一点点的塞了进来。

我接过那床厚实的被褥,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刘守福有些难为情。

我疑惑道:“还有什么事么?”

刘守福犹豫了下,转过头,悄声道:“你们几个过来吧,大将军就在这里。”

我正疑惑间,五六个狱卒打扮的中年汉子缓步而来,只是看起来十分拘束,一人手里抱着两个小酒坛子。

在将酒坛置于地上后,众人皆是抱拳半跪。

这是来找我喝酒么?我欣然一笑。

刘守福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几位也都是我刘守福在虎啸营的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虽不是嗜酒之人,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与大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好好喝一场。”

我重重点头,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面容上还残留的北境风霜,抱拳道:“东方和煦,见过诸位英豪。”

众人异口同声道:“原虎啸营骑兵一同拜见征北大将军。”

“诸位快快请起。”我微微一笑,道:“你我曾经都是征北军中的一员,又何须多礼?”

我朝前踏出一步,隔着冰冷的牢门,朗声笑道:“咱们喝酒便喝酒,想喝便喝,喝死拉倒,只是你们几个人才拿这么一点怎么够?是不是太小家子气了些?本将军犒赏三军之时,可曾像你们这般小气?”

刘守福瞥了一眼小小的酒坛,难为情的挠挠头。

我接着道:“先说好,可不是我吹牛,就这几坛,还不够我一个人喝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豪气干云。

刘守福竖起一个大拇指,“大将军自当海量,若是虎啸营那些兄弟还在的话,一定也想跟大将军一起大醉一场。”

我默然半晌,席地而坐,“人生苦短,咱们还能活着坐在这里,已是天大的幸事,又有多少弟兄埋骨他乡?是我东方和煦,对不住他们!”

刘守福正色道:“大将军做的已经很好了。”

“是啊,大将军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喉咙甚是堵塞。

离我最近的一位中年汉子道:“俺爹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样!”

“说的好!死在哪里,葬在哪里,天下青山都一样!”我将一坛酒洒在身前,沉声道:“这第一杯,我要敬给他们!敬这些战死沙场的英雄!”

众人紧抿着嘴角,许是想到了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同袍兄弟,泫然欲泣。

他们一同举杯,低着头,朝着厚土撒下薄酒。

沉默良久。

我突然放声大笑,招手道:“诸位兄弟且坐,你我共饮之!”

刘守福已是热泪盈眶,盘膝坐在地上,伸手抚过面颊,道:“小的谢大将军。”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再拘束,相视一笑后,皆是席地而坐,一位瘸腿大汉喜极而泣,“大将军,请。”

我双手举起酒坛,“诸位英豪,请!”

纵然隔着一道牢门,纵然只能隔门相望,纵然只有几坛清酒,又有何妨?

我除去酒封,随意扔出,然后肆意狂饮,一些酒水却顺着脖子流进了衣襟里,饮罢,又不禁沉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众人愣了下,面面相觑,似乎并不明白昔日曹公这句诗词的意思。

“嗨!”我尴尬一笑,大骂道:“去他娘的对酒当歌,咱们兄弟几个只管尽情喝便是,不醉不归。”

在豪饮一大口后,刘守福叹气道:“只可惜今天我家夫人刚送来的两只烧鹅被他们几个给吃干净了......”

我抬起袖管擦了擦嘴角,摆手道:“有酒就行。”

众人会心一笑,齐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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