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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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流淌在皇城四周的护城河，条石垒砌驳岸，坚固陡直，河水自西北流入，宽十丈有余，深不见底，向东南流出至御河。
常人若是掉进河里，纵然熟悉水性，也攀不上光滑的岸来，只待精疲力竭，随后溺亡。
河岸倒柳成林，确是一处清凉僻静之地，晚风袭来，十分宜人。
正逢八月十五，夜里，树上都挂起一盏盏红纱灯笼。
岸边出双入对的人儿一会儿望着天上的明月，一会儿又望向眼前人，望着轻柔的风吹起情人鬓角的发丝，然后……已无法形容。
顺着河岸，我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慕容府二小姐，管他们认不认识！管他们看我的眼神像不像在看一个傻子！
许是此刻的我有些狼狈，几乎无人睬我。
直到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护城河转角，才看到那个叫慕容真的青衣少女正斜靠在树上，怔怔出神。
听到我急促的脚步声，少女却是懒得抬眼，独自生着闷气，见到是我，却是更气了。
我稍微整理下仪容，然后站在她身前两三步的位置，道：”我还当你回府了。“
她撇着嘴，虽破天荒地瞥了我一眼，但一句话也不说。
我抖了抖身子，呼了口气，搓了搓手掌，笑道：”这天儿挺冷的哈。“
这次她干脆侧过身，静望着水中月。
而我则凝视着她。
默然半晌，我靠近了一步，也望向波光粼粼的河水，感慨道：”月亮是挺好看的，你也挺好看的。“
少女忽然转过身，瞪着我道：”东方和煦，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连名带姓的一块喊，到底是几个意思？
但我看着她的这副容貌，实在生不起半点气来。
我侧弯下腰，想看清楚她的表情，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可她瞧也不瞧我一眼，气呼呼道：“没有，我可不敢生信王殿下的气。”
”若你没什么想说的，那你就自己走吧，别挡着我看月亮。“
我瞅了瞅正当空的圆月，还有我跟她的这三两步距离，若有所思，挡住月亮？除非我飞在她头顶………我知她说着气话，可我最不擅长的便是哄女孩子了，既然她安然无恙，那我便也放心了，随即叹息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府去了，你也早点回去，莫要着凉了。”然后，我缓缓转身，准备沿路返回。
却听见身后少女喊道：“东方和煦。“
我又回过身，”你叫我？“
树影下，少女的面容看不真切，借着月光，只隐约能看到面颊上坠着点点晶莹。
她道：“和煦哥哥，你变了，变得讨厌我了。”
欲加之罪？
我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从前的时候我便很喜欢你了。”
她朝前走了两步，与我离得更近了些，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睛红红地，像是刚哭过。
少女质问道：“你在陛下跟娘娘跟前说过你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又不愿意娶我？”
我垂下眼眸，默不作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我鬼使神差？
她突然问道：“是因为姐姐吗？”
我怔在原地，又赶忙转身，背对着她，不让她看见我的神情，沉声道：“不是。”
少女快步走到我眼前，像是带着戳穿一个人谎言时的成就感，“和煦哥哥，你在撒谎，你撒谎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知道的，根本不是你府上的那个秀女的原因，是因为我太像姐姐了对不对，你还爱着姐姐，你还想着她，所以你看见我就好像看见了我姐姐对不对，你既怕，又期待着，唯独不敢面对，我说的对不对？”
”我......“我的确无言以对。
我活着的二十年里，就只有这些美好，叫我如何能忘？
少女接着道：“和煦哥哥，你早该认清现实了，姐姐已经是皇后，你跟她是绝无可能的了，现在，你纵是多看她一眼，都算大不敬的罪过，就算你的心里有她，你爱着她，其实什么意义都没有的，真的！所以你要收起这个心思，莫要让任何人给瞧出来，这样对你也好，对姐姐也好。我也问过姐姐了，她说，自从她入了东宫后，便不能再想着你了。”
一阵秋风拂过，我浑身颤抖着，体内鲜血翻涌，似要涌出喉咙，“住口，给本王住口！”
少女似乎被我吓得不轻，她低下头，徐徐说道：”和煦哥哥，你知道嘛？你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是，那时候，你属于姐姐，我总想着自己要是姐姐就好了，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对庙里的菩萨说，如果今生你注定是我姐夫，那在我的心里，你就只是我的姐夫了，可是后来，先皇将姐姐赐给了陛下.......我知道和煦哥哥很伤心，所以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长大了些，想着终于能嫁给你了……“
我的心里忽然一颤，望着她情不自禁的轻轻唤了声，“真儿....”
少女伸出一只葱根般的手指抵在我的唇边，嘘声道：”和煦哥哥，你先别说话。“
”前几日，姐姐告诉我，陛下要赐婚给我，我急地差点就要冲进皇宫找陛下好好理论一番，但知道那人是信王殿下，是大将军，是东方和煦的时候，我开心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我本来想着第二天就去找你，可是姐姐说，女子要矜持一些，才能让人更疼惜，所以直到今天，我才让你看到了我。来的时候我都想好了，若是和煦哥哥答应地欢喜，我便陪着和煦哥哥去承天门，仰看天上墨海月明，俯瞰京城万家灯火，日后陪着和煦哥哥踏遍千山万水，走遍人间每一处风景，那该是怎样的美好啊。“
我只听她说，便觉得很美，令人心驰神往。
少女语气渐弱，“可是，今日在养心殿，陛下要正式赐婚的时候，你....你却是那样的表情，分明一点也不情愿，所以，我只好请陛下收回成命。”
她顿了顿，抬起头一字字问道：”和煦哥哥，你当真不愿意娶我吗？“
我本想点头，可是她流着眼泪的样子实在像极了她，我犹豫道：”不是不愿，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真因为那个秀女？“
我牵起她的手腕，然后向更僻静处走了几步，道：”真儿，你今天说了这么多，我也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还是不能答应娶你，至少现在不能。“